發賣女人街,那是多少女人的惡夢!旁人若是被發賣了,有銀子便還能贖回來。可這事是皇帝發的話,她魚青青若是就這麼被發賣了,那就一輩子都沒法兒去贖,只能一直做,做到白髮蒼蒼。也依舊還是個老妓!
這麼一來,丟的不僅僅是魚家的臉。更是皇后跟陳家所有人的臉。
也還是直接打了太子跟七王的臉!這會子七王負手而立,微有一懵,心忽的就停頓了半拍。這個怔然十分明顯,男子的黑瞳倏地一瞠,折回目光與魚青青對視。
太子兩片薄唇無情的抿著,眸中現著無情的決絕。
魚青青被皇帝這麼一喝,心裡又是委屈,又是冤枉。她一邊落淚,一邊想要找個可以伸冤的地方。找個可以為她主持公道的人。
可是鳳舞的天下,又有誰能大得過眼前的皇帝去?這個世上,還有她說理的地方麼?她的眼淚簌簌而落,這會子已是嚇得什麼話都不會說,只跪在魚南風的跟前咚咚的磕著響頭。指望他能念著一點父女之情,幫她為皇帝求個情。哪怕是說一句也行!
魚南風也終於不負她所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顫抖著嘴唇求道,「皇上,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要怪就怪臣當初太過嬌慣她了。求皇上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饒青青一命!」
皇帝聞言,黑瞳倏地一瞠,他霜聲寒道,「朕沒說要她的命!不過是想要她跟大小姐打個賭而已!她若贏了,她便還能做她的魚家二小姐。朕就殺了大小姐的頭。」言下之意,他對她還是很偏袒了。可是他魚南風,兩個女兒之間卻必然選擇一個!
到底他是要魚青鸞死,還是要魚青青的清白,他魚南風必定要做出決斷才行!這個天下,是鳳家的天下。他不允許任何人對他欺上瞞下。也要人知道,皇權,是絕不容許任何人挑釁!
更不容許,任何人嫌棄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他想到此,眼光淡淡的落在魚青鸞臉上。心底已是暗自種下殺機。
魚南風被他這麼一說。自是決斷難下。用嫡女的性命去換魚青青的清白。甚至整個魚府的清白!他怎麼能狠得下心?
涼風拂過,靜謐無聲的一刻,悄然暈開。鳳七並不說話,微仰的側臉,只是睨著遠處的魚青鸞。
父皇,竟已對她起了殺機!發賣魚青青一人,侮的便是魚氏一族!女兒跟家族之間,魚南風首先要保的,必然是魚氏一族!
鳳九眉眼淡淡,一雙清澈無塵的鳳眸在看向皇帝的瞬間,多了一道森冷的寒芒。
一樣的!他跟以前還是一樣的!他表面那麼的仁慈可親。對你百般的和善,可骨子裡頭流著的卻是最毒的鶴頂紅。只要沾著一點兒,便會將人毒殺!
他明著廣納臣諫,也會對諫臣做出相應的獎賞。加官進爵,甚至施恩般的將其女兒納入後宮為妃為嬪。
可是那些個觸痛了他尊嚴的諫臣們,數年之內必定得個大罪,抄家滅族!更有甚者,死而不得全屍!
誰說皇帝必然得大度能容天下之事?誰說身處高位之人必然心胸寬廣。
他鳳天奇就是記仇!就是最愛把人抬至最高,再狠狠的踐踏!
魚青鸞哪兒會彈什麼清心咒!這皇帝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
魚青鸞取了帕子假意抹了抹淚,這便起身對皇帝作了個福,應道,「皇上想要青鸞跟青青打賭。可青鸞畢竟跟青青是骨肉至親。若是因著青鸞而讓青青淪落女人街,那麼青鸞情願一死。求皇上成全。」他想要父親自個兒認下那欺君之罪,她就是不給他機會!
「大小姐多好的氣度,跟庶妹都鬧到這個份上了,你還要為她去死?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敢跟你庶妹打這個賭?」
賭不是不敢打,而是要看怎麼打!就像她手裡拿了一把丑牌,可她只要面不露色,她就還有機會!
她抓捕過一個亡命的賭徒,為了找他,她曾扮過一個酷愛豪賭的大小姐,周遊在各國的地下賭場。
那段時間,她每天都接觸不同類型的賭徒,也摸清了他們的心理。真賭到紅了眼,自個兒的老婆孩子也都是能拿到賭桌上去的。
所以這一回,她就是要豁出性命去跟魚青青賭!看到底是她魚青青的命硬,還是她魚青鸞的膽大!
「我問心無愧,自然是敢賭的。可皇上要賭的是青鸞的命跟整個魚家的名聲,青鸞是魚家的嫡女。自然只能選擇保住魚家的名聲。」她一字一字的說著。換言之就是皇帝的賭注不公!
皇帝聞言,嘴角輕輕一彎,感興趣的道,「這麼說來,大小姐的意思是,你要跟二小姐賭的,是她的命?」
魚青青心中狠狠一怔,她有些不確定的瞧向魚青鸞。只見她眉宇平順,竟無一絲恐懼。
魚南風忍不住多瞧了魚青鸞一眼,他的面色有些蒼白。他以為他已經做出了選擇。他以為他不得不這麼選擇!因為皇帝要他衡量的東西原就是不公平的。
可如今,他瞧著青鸞,竟突然生出了一股子的希望。
「賭局是由皇上提出,青鸞自然不能推脫。如果我跟二妹之間只能活得一個,那麼,有什麼理由是由青鸞去死,而不是青青呢?」她娉婷的立著身子,眸中不畏不懼。彷彿在她而言,跟魚青青賭生死,不過就是在談論天氣!
這話說得何其直白,她坦言生死。也終於不再掩飾自個兒對魚青青的不屑。她看來信心十足。好像呆會兒賭局一開,要死的人必然是她魚青青一般!
太子眉毛一蹙,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子熟悉之感。這魚青鸞,何時變得這般氣度非凡了?生死在前,就是魚南風跟魚青青都被嚇得面無人色了。為何就只有她,還竟這麼的平靜如常?
鳳七環胸,淡淡的蹙著眉。彷彿今兒個才真正的瞧清了魚青鸞到底是何等樣人!他的眸光帶了審視,帶了好奇,也帶了一絲期待的雀躍。
不!魚青青暗自告訴自己要鎮定。絕對不能亂了方寸!這也許是能除掉魚青鸞最後的法子了!她絕不能就這麼放棄!魚青鸞不會彈這首曲子的!她不會彈的!當初那曲子明明不是她彈的!
皇帝撫掌冷笑,「既然如此,魚青青,你敢不敢跟魚青鸞賭一局?」
魚青青斂眉,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是!皇上!我賭!」
皇帝彈指笑道,「來人!拿琴案來!」
程如玉應聲而去。
魚青鸞抿嘴一笑,道,「既然要賭,那就定下明文規則。只由青鸞一個當眾彈奏,甚是不妥。這局是為著找出七王當年的救命恩人,那麼,這琴青青也必須得彈。」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為何魚青青能那麼肯定這琴不是她彈的,而是魚南風!
又是為何,魚青青非要將自個兒的手指廢了,也要來陷害她。她思前想後,便只得了一個解釋。那就是,其實這魚青青,彈出來的清心咒根本沒法兒聽!換句話說,她絕不可能是當初鳳七的救命恩人!
而魚南風又曾說過,她魚青鸞的手臂是在太子跟七王頭次登門造訪魚府的前三天跌斷的。可據專業的蒙古大夫鳳九說來,她這手臂的傷根本就不是摔斷。而是被人生生的打折!
當初他二人又是在魚府的西北角落聽到的清心咒!那個角落,正是大夫人的居所,清心苑的所在!
前後這麼一連貫,事情便不難猜了!當初太子跟七王聽到的琴音,必然是由正牌的魚大小姐彈的。可問題就在於,他們在尋人打聽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走露了風聲。
魚二夫人知道他二人要打聽到底是誰彈的清心咒,便尋了個機會,將魚青鸞的手給打斷了。其中必然還有一些緣故,最後竟使得魚大小姐自此之後都不願再彈琴了。
因此,魚青青成功的取她而代之。成為他二人的心中的女神。所以,她就是要賭魚青青的心虛!
果然,魚青青面色一青,她急聲道,「姐姐好沒道理,青青的手都這樣了,怎麼還能彈琴?」
魚青鸞眉毛一挑,笑道,「可是青青,這個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護指套,可以叫你的手指不碰琴,卻依舊能彈琴。而且青青,事關生死,你這手指縱是再疼,也能彈響那清心咒。」
魚青青聞言,面色早已是變了。魚青鸞字字見血,句句合理。卻是教人無從反駁!生死在前,手指痛又算得什麼?
一眾人等面色各異,可都不自覺的將眼光落在魚青鸞的身上!這女子眉眼淡淡,竟是說不出的氣度不凡。
原本用氣度不凡來形容一個女子,是極為不恰當的。可不知怎麼,他們搜腸刮肚,竟就是想不出第二個合適的字眼來形容眼前的女子。
此時早有人將琴案在堂下擺好,魚青鸞嘴角含著絲笑意。慢慢的走近琴案,她伸出一隻紅酥玉手,在琴弦上輕輕的拔了幾個音符。
她的姿勢優美流暢,有一種說不出的從容不迫,道不明的顛倒眾生。可誰又知道,在這從容的背後,隱著的是一顆隨時打算死去的心!
她的嘴角在笑,那笑竟是隱隱含了一分得意。彷彿她早就看穿了賭局的輸贏,而要消失的那個人,正是她的好妹妹魚青青!
魚青青心裡害怕已極。對自個兒先前的武斷不由得懷疑起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瞧見那琴是誰彈的。如果真是魚青鸞呢?
魚青青的眼睛飛快的掃了眼魚南風,但見他額頭沁著絲絲冷汗。她心底不服,嘴唇顫抖。她絕不能輸給那個賤人!不論如何,她今兒個都要她的命!所以,她決不認輸!
魚青鸞見這時候魚青青還沒被她嚇住,嘴角淡淡的一彎。她坐到案前,洗手焚香。
皇帝嘴角一揚,道,「你二人還有何話要說?」
魚青鸞嫣然一笑,輕道,「皇上想必也知道咱們母女在魚府過的什麼日子。我的娘親,身為大夫人卻情願縮在一個小小的清心苑裡,百事不問。她自娘家帶來的幾處莊子跟店舖,全都交給了我二娘,就是為了賠償娘親當年害得二娘小產之事。」
「青鸞曾為此事想去找當年的大夫出來問個究竟。豈料那大夫一家卻早便已經搬離帝都。原以為事情就這樣了。哪料前幾日我才得知,原來二娘生完青姣之後,便身染惡疾。再無法生育,她怕娘親搶了她在父親心中的地位,這便演了這麼一齣好戲。將我娘趕進了清心苑。再不與她爭寵。」
她話才到這兒,魚青青便疾聲大吼,「不是這樣的!你們別聽她胡說!」
魚青鸞繼續道,「在二夫人出事之前,魚家嫡子魚青霄,好好的竟自樹上摔跌而下。手腳盡斷,如今仍在昏迷。而當天夜裡,我這個在九王府裡頭養傷的親姐還沒到家,遠在陳府裡的二娘跟青青卻是先到了!」
「魚青鸞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指青霄的事跟咱們母女有關?」魚青青憤而怒斥。
「是不是有關,你知,我知!所以皇上,我要加注!」魚青鸞淡淡的說著。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你加注?已經在賭命了,你還加注?你要加什麼?」皇帝好奇的道。
魚青鸞嘴角一掀,應道,「如果我能彈得出清心咒來,那麼,我要魚青青死無全屍!作為交換,我若是彈不出,也情願跟她一般死法!」
這話說出來,把所有人都嚇住了。她二人之間有仇他們都知道!可他們卻沒想到,她情願冒著自個兒死無全屍,也要對方死得極慘!
皇帝的面色也是變了變,可他隨即恢復正常,道,「好,既然魚小姐這麼說了,那麼,這輸的一方,便受凌遲處死之刑罷。」
凌遲處死,這是多可怕的極刑!這是要用薄利的刀子,把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活割下來,要割足整整五百刀才能讓受刑者死去!
這五百刀,便是五百片肉。劊子手把人肉擺在桌案上。多一塊肉,或是少一塊肉,都是劊子手違了聖旨!
他們要用兩百刀割盡犯人大腿上的皮肉,用五十刀割盡犯人雙臂上的皮肉,在犯人的腹部割五十刀,左右雙臀各切七十五刀。然後切去眼耳口鼻,最後才是一刀入心。
魚青鸞聞言,竟是起身對著皇帝一跪而下,感激泣零,「多謝皇上成全!」
她說,多謝皇上成全!這便也等於認為那受刑之人必然是魚青青了!
魚青鸞說罷,再度坐回琴案之前,閉眸凝神,雙手優美的凌空。
此時魚青青已是面無人色,她心裡只剩一個念頭。魚青鸞若是不會彈這清心咒,她為何敢下這麼大的賭注?魚青鸞若是不會彈,她怎麼不要求她魚青青先彈?而是當仁不讓的率先坐到琴案之前?
她若無十分的把握,她怎麼敢!她怎麼敢!
她也曾聽過凌遲之刑,知道那是何等的殘酷!她魚青鸞想她死得那麼慘,她就偏偏要活!
她突然朝著魚青鸞衝過去,一把將她跟前的琴拍落在地。轉而跪地疾聲稟道,「回皇上!青青不跟她賭了!」
皇帝眉毛一跳,漠然而笑。「那也就是說,你承認那清心咒是魚青鸞彈的了?」
魚青青飛快的點頭,急聲道,「是!青青以為姐姐手傷方愈,斷然彈不出這等好曲!可我方才見她的手似乎已無大礙,這才不跟她賭了!」
皇帝百無聊賴的支著腮,「既然你認輸了,那麼魚青鸞,你說該如何處置你的庶妹?還要不要凌遲處死了?」
魚青鸞緩緩的起身,對皇帝輕笑道,「既然賭局未起,那麼那個賭注自然不能算數。」
皇帝突然縱聲而笑,道,「可朕以為,不管是賭輸,還是認輸。都是輸!不過,二小姐卻可以換個輕鬆的死法。」
魚青青聞言,身子猛的軟倒在地!她渾身瑟瑟發抖,死到臨頭,她竟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她求助的瞧向七王跟太子,但見二者都背過身去不瞧她。心裡更是絕望無比。
她又去瞧魚南風,可是魚南風被魚老太太拉住了,也只能悲摧的瞧著她。她眼淚直流,只咚咚的朝著皇帝磕著響頭。指望他能大發慈悲!可皇帝竟連瞧都不瞧她一眼。
早有幾名侍衛過來,拉著魚青青便要離去。
鳳九眉眼淡淡,他幾個箭步上前,對皇帝稟道,「父皇,兒子求您饒了魚二小姐一命。」
所有人的面色皆是大驚而變!魚青青訝異的瞧向鳳九,全沒料到最後出口為她求情的竟然會是他!
魚青鸞斂鎖著眉毛,心裡一片冰冷的寒意。他說他要搶他們的東西。所以他果然連魚青青也要一併搶了?
一顆銀色的夜明珠掛在宮殿一側的樑柱之上,碎銀傾瀉而下,印的人面飄忽而蒼白。
鳳天奇沒料到這時竟還有人會站出來替魚青青求情。他不怒反笑,道,「說說你的理由。」
「兒子瞧魚二小姐的面相跟走路的姿勢,似乎已然懷了身子!」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淡淡的落在自個兒的腳尖。他的話平淡無奇,彷彿不過是在盡自個兒大夫的本份而已。
魚青青,懷孕了。
太子面色鬱鬱,他跨前一步,聲音已是有些變了。「九弟說的可是真的?她懷了我的孩子?」
魚青青的面色變得慘淡無華!原本該是救她小命的孩子,此時卻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那麼可怕的長在她的小腹中!
魚老太太跟魚南風的面色也變了。
未婚先孕,這在鳳舞來說,是個多麼的駭人聽聞!魚南風雖是早就知道她跟太子二人的事,可事情到底沒被人點破!如今九王這麼一求,他竟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魚青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遂便這麼楞在了當場。
魚青鸞此時卻是什麼都清楚了。她先前以為魚青青耍了什麼手段,竟能把那麼冷靜的太子給弄得吃了窩邊草。不料她魚二小姐竟是用她的身子!先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如今終於拔開雲霧見了青天。
可她壓根就沒有跟魚青青和解的意思。今兒個她原就是打算趁著皇帝發話,想致魚青青於死地了。哪料,卻多出了個鳳九。
不管旁的什麼人都好。為什麼要是鳳九!
她將自個兒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的攤到了他的跟前!告訴他其實她並不會彈琴。她也不是絕世的天才,可以只看人彈一遍,便會掌握到其中的神髓。
可他卻在她贏了魚青青時告訴皇帝,魚青青懷孕了。
所有的事,在鳳九宣佈魚青青懷孕的瞬間有了轉機。這便如同她魚青鸞殺一個心裡最痛恨的人時,殺了一半,心裡正痛快著呢,手裡的刀子卻被人奪了去!
而這個奪她手裡刀子的人,竟還是她最信任的鳳九!
皇帝面沉似水,眸中鎖著一抹清冷的怒氣。他挑著眉毛,淡淡的一笑,道,「太子的意思是說,她懷了你的孩子?」
太子這回卻再逃避不得了。他斂眉應道,「兒子跟青青二人,確實已有夫妻之實。」也就是說,懷了孕也沒什麼奇怪。
一直候在一旁的雅妃聞言,這便上前笑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太子膝下尚未有子,這會子卻倒真是喜從天降了。」
「雅妃這話說錯了。不過一個庶子而已,又何來喜從天降?」皇帝眉宇之間甚為平順。可口氣到底是軟了。
「皇上,再是庶子,總也是太子爺的第一個孩子。」雅妃掩嘴一笑,接著又道。
「話若是說得不對,教人誤會了去,妄想那孩子是有資格繼承太子大統的,那你的罪過可就大了。太子,就隨便給她一間別苑,讓她生完孩子罷。」言下之意,皇孫,他是要的。可魚青青,他卻不會承認。
魚青青長長的鬆了口氣,幾乎倒地不起。此時雖已是隆冬時節,可她背心裡頭卻已是汗濕重衫。
太子面色不甚好看,他走前數步,淡淡的應了聲,「是!父皇。」他說罷,淬毒的眸便這麼淡淡的落到鳳九身上。
鳳九報以微微一笑,左眉竟還輕輕一挑。
太子矮身將魚青青扶起來,竟又恢復了先前的溫言軟語,「青青,怎麼這麼大的事也沒跟孤說一聲?現在這孩子,有一個月了麼?」他二人有過幾次魚雁之事,他心裡記得一清二楚。
魚青青面色飄忽,她不確定的道,「若非九爺提及,青青自個兒都不知道。」
雅妃笑著過來拉她的手,道,「頭一次懷孕是這樣的!當初本宮懷無邪時,三個月才知道自個兒有了身子!若非當初太醫過來請平安脈,還真不知道自個兒有了!這懷孕的人哪,吃食一定要特別小心!太子爺如今可要對二小姐捧在手心呵護疼愛,莫叫人衝撞了去。」
人只有在最低處爬過,才知道身在高處的好。如今魚青青見著雅妃娘娘竟對她這般客氣,不由的心生感激。她低道,「多謝雅妃娘娘提點。」
太子也立在她旁邊,跟雅妃娘娘道了謝。如同一個疼愛妻子的溫適男子。彷彿剛剛他對她的疾言厲色,坦言拋棄都不存在一般。
魚老太太聚怒於心,她突然暴喝一聲,龍頭枴杖再度朝著魚青青招呼過來!「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老身打死你!」
她的枴杖高舉過頂,可卻沒能落下。因為擋在魚青青身前的,是太子的手。
他沒有阻止老太太發飆,也知道這老太太發飆發得有理。任誰家出了這麼個女子,必然都會想要當場打殺了的。可她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他的。
所以他用他的手去擋。
太子身嬌肉貴,除了皇帝跟他的生母,誰也沒有這個資格去動太子!
他一雙鳳眸淡淡的瞧著老太太,道,「奶奶,這事是孤的錯。您就瞧在孤的面子上,饒了青青罷。」
什麼叫母憑子貴,魚青鸞終於算是見識了。這太子對魚青青的態度前後判若兩人。全只是為著她腹中的一點骨血。
她斂下眉毛,卻沒有去瞧鳳九。
魚老太太手裡的龍頭枴杖,緩緩的落了下來。她恨恨低頭應道,「臣婦遵命!」
魚青青嘴角得意的一彎,道,「奶奶!青青如何受得起您如此大禮!」
魚老太太氣血上湧,她咬牙冷笑,「要老身拜你,我怕你無福消受!」
魚青青面色一窒,正想跟太子告狀。哪料眼角卻瞧見太子疏離的眼光。她心中一悚,這便趕緊住了嘴。
皇帝口中逸出一聲冷笑,道,「既然太子已有子嗣,那太子妃之位卻也不好再懸空了。程如玉,替朕擬旨。三日後叫三品以上官員家中長得齊頭整面,家教甚好的未婚女子全都集中到太子府。由太子親自挑選正側兩妃。順道再挑十數名美人為妾。一個月後,朕要瞧見太子大喜。」
魚青青聞言,大驚失色!這會子總算明白了,她雖是懷了太子的孩子,可到底人家皇帝心裡還是不待見她的!
在他允了太子跟她的事之後,立刻便頒下了選妃令。這等同便是在她的臉上打了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教她自地獄爬上了雲端。又自雲端依舊落回了地獄。
他用行動告訴她,她往後在太子府的地位是最最低等,最最下賤的小寵。那些個他為太子選的妻妾們,她都得去晨昏定醒的伺候著!她們說要打她就打她,說要罵她就罵她。
自古女人最愛為難女人。她又豈會不知?父親的女人也為數不少,可母親從頭到尾顧忌的只有一個韓若雪。因為府裡的夫人們,就只有韓若雪生得跟陳水心不相伯仲。
跟她生得不相伯仲就要處處為難了,更何況是她魚青青長得必然比她們美?
魚南風跟魚老太太已無顏面再留在皇宮,這便起身跟皇帝道了別,與魚青鸞一道離去。
鳳九眸光略略在魚青鸞臉上一劃,但見她一張俏臉上頭染霜含雪。嘴角竟是淡淡一勾。
皇帝見魚家人一走,這便將一眾人等全數打發了去。
雅妃娘娘見皇帝負手走在前頭,趕緊過去要扶。皇帝淡淡的拂開她的手,冷道,「雅妃今兒個回去罷。朕已是乏得狠了。」
雅妃抿嘴輕笑,道,「皇上還在氣七兒麼?今兒個您說要殺了七兒,還真把雅兒嚇著了呢。」
皇帝冷冷的瞧著雅妃。道,「好在他還知道回頭!否則朕就只當少生他一個兒子!」
雅妃緊隨在側,淺笑道,「雅兒知道皇上是心疼七兒的。否則,您也不會非要絕了他的念!」
「那魚青青為人如何咱們先前確是不知。可魚家二夫人的為人,咱們卻是知道的。自古龍生龍,鳳生鳳。朕不相信就她那麼有心計的女人,教出來的女兒會好到哪兒去!」皇帝淡淡一哼。「七兒這人善良,必定制不住她!反倒是太子心毒,這個女人在他手裡,也翻不出個天去!」
雅妃笑意淺淺,道,「是!剛剛皇上又特意說要為太子選妃。若是如此壓著她,她還能翻天,那倒卻真是有趣了。」
「遞下話去,給魚青青那兒派個人。若是生了女兒便留著魚青青的命,若是生了兒子,便把她毒殺了。把孩子抱來宮裡養著。」皇帝挑高眉毛,淡淡的吩咐。
雅妃心中一悚,道,「皇上是想?」
「朕不會教朕的孫子落在那個女人手裡。」皇帝說到這兒,漠漠一笑。
一眾皇子上官轎之前,太子在鳳七耳邊輕輕的說了句,「恭喜七弟,終於重新得回父皇的信任。」
「先是生死相隨,再是癡情錯付,然後再慧劍斬情絲。七哥,您說現在父親是不是真的信你不再愛魚青青了?」鳳八的聲音在鳳七的耳邊淡淡的微揚。
鳳七聞言,倒也不加否認。眼光便溫淡的回落到遠處的魚青鸞身上。眸中竟似是染了一抹別樣的溫柔。
小龍公子跟鳳九擠在一頂轎子裡頭唉聲歎氣,「師弟,雖然你這麼做必然有你的理由,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位姑奶奶的想法?」
鳳九聞言,掀了轎簾,眼角餘光落到魚青鸞身上。但見她渾身僵硬,連瞧都不瞧他一眼!顯然已是氣得狠了!他嘴角一抿,冷冷的將轎簾放下。
------題外話------
可憐滴小九兒……。昨兒個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多了,伯母除了切了胃,還拿了一段食管。現在還告訴她,是切的一塊息肉。有的時候精神力量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