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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被撕破的冷靜 文 / 公子朝惜

    自打這人拋下這句話之後,她就如同被人點了穴。楞楞的瞧著他給二夫人治傷。腦子裡頭一片空白,也很不想猜測他的用意。

    在他而言,她果然還是他要搶鳳七的玩具麼?她頭腦亂轟轟的。皇家男兒多無情,她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

    有機會走出魚家,一定要跟他們這些人斷得一乾二淨。否則只會捲入他們之間的紛爭。

    所以,縱是要她去青樓贖個小美男成親,她也不願意嫁給鳳七或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到時候她攜美男踏遍天下,豈不逍遙?

    這麼一想,她的腳步便往另一頭挪了一小步。那一步極小,可鳳九卻心有二用的瞧見了。他不悅的抿了抿嘴唇,俊挺的鼻子裡頭淡淡的哼了聲。此時二夫人半瞇著的眼睛突然睜開,怨毒的盯著魚青鸞的臉蛋。喉間喀喀作響。她臉上滿是血絲,看來可怖已極。

    魚青鸞被她嚇了一跳,鳳九眼角的餘光淡淡的落在她的側面,他淡聲輕道,「她沒死。」

    魚青鸞自然知道她沒死。只是她那一下死魚眼真的有點可怖。猛然見著,驚了一跳而已。

    「今兒個本王就在魚躍苑用晚膳。你快去準備罷。」他斂著眉毛,側著頭瞧向她。「這兒本王會照顧得妥妥當當。」

    最後四個字,她是聽到他咬著牙說的。得了他的話,她這才跟他道了別。飛快的轉身而去。

    魚青鸞回去了,不代表她會做晚飯。她先是去清心苑瞧了瞧青霄,又跟大夫人說了些安慰的話。再去書房跟魚南風把二夫人那兒的情況細細的說了一遍。

    家裡連番出事,弄得魚南風頭痛欲裂。他揉著眉心,執筆的手微微發抖。他本不過是一界文弱書生,昨兒個連番折騰,又被魚青鸞挾持。自是已然精疲力竭。

    「青鸞,事情到了這一步,沒想到你竟還想留著你二娘的命。倒卻真是讓我意外。」魚南風艱難的,一字一字的說著。

    「哪裡哪裡!這是當家嫡女應該做的!」陳水心若是死了,她還玩什麼?

    「只是事情出在這兒,陳家必然不會就此善罷干休。那陳鳳跟陳爾東父子二人,最是蠻不講理。什麼都好,只怕他們撒起賴來,害了魚府的人。」他說到此,眸中現出一抹淡淡的愁思。

    話到這兒,魚青鸞心裡明白了。她飛快的道,「爹是想要如何遮醜麼?可昨晚的事被那麼多人瞧見了,想遮也是極難遮住的。」

    魚南風將筆放下,眼光落回這個大女兒的身上。「這丑遮是遮不住了。可如何處置你二娘卻是個天大的難題。太子爺今兒個特地來發了話,說要給他留點兒面子。陳家那兒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可顧及了他們,咱們魚家的面子,又有誰來成全?」

    魚青鸞緩緩的走近魚南風。但見他的面前,擺了一張雪白的宣紙。紙上以小楷字寫落了兩個字,休書。

    只兩個字,他寫得歪歪扭扭。墨跡更是滴落得到處都是。這休書二字一落,陳家跟魚家就算是一刀兩斷,誓成水火了。

    陳家原就是魚南風的大靠山。所以即使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遲遲下不去手。

    太子此人倒也聰明詭詐。一聽見二夫人出了這樣的事,立刻上門來給他發了話。這話一遞,魚南風不論做出什麼決定,都與太子爺無關!因為這時候,他鳳無霜還是站在二夫人一邊的!

    只要他還願意娶魚青青,那就依然能得魚相跟陳家的支持。這個人,能在這麼多腹黑的兄弟之中穩佔太子寶座,必然不是個庸才。

    只是這麼一來,卻倒真是苦了魚南風。弄得他休也不是,不休也不是。

    魚青鸞見他實在是愁得狠了,這便笑意晏晏的道,「爹,這事您何必發愁?自古休妻,都按著七出之條來行事。既然皇家的律法已經定下了,二娘的事又傳了出去,您不按律法辦事,倒卻還要教人在背後笑您怕了陳家!您越是這樣,陳家的人便會越發的囂張了去。」

    魚南風又豈會不知這個道理?他重重的歎了口氣,道,「難道還真要休妻麼?」

    魚青鸞果斷的點頭。她淡淡的道,「律法成文之時,只是針對婦人的德行,並沒指明若是婦人娘家勢大,就可以不休!二娘的事已經無可挽回,這事不論陳家怎麼說,都也是他們理虧!他們若還要臉,便不會對魚家如何。因為一旦魚家跟陳家出點什麼事,二娘的事便又會被人拿出來說道一番。因為這事始終是個起因。」

    「爹,現在不是女兒一定要您休了二娘,而是鳳舞的律法在前,您不得不這麼做!可二娘到底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所以這事咱們也不能過激。沉塘之刑,便免了罷!」魚青鸞說到這兒,輕輕一歎。雖然她很想看著她被人沉塘,可是她現在的樣子,若是教人沉了塘,豈不便宜了她?

    這休妻都難下決斷了,可還如何沉塘?魚南風眉毛微蹙,可卻已是計上心來。

    「青鸞有什麼好的意見,只管說出來便是。」太子表面上是來要他給他一個面子,放過二夫人一馬。可他縱是一國太子,也對這事避之唯恐不及。

    魚青青他會娶,可如今,魚青青不過是個失貞下堂婦的女兒,他太子縱是權勢滔天,也斷不會娶她為正側兩妃。縱就是個妾氏的身份,怕是太子也不會給她!

    最好的法子,大約便是被他用一頂青色小轎,把魚青青往他太子府一抬,做個小寵,一輩子不被趕出府,也就是了。

    魚青鸞淺淺而笑,應道,「既然此事爹爹無法決斷,那何不請魚家的老爺子們出面呢?到時候他們說什麼,爹爹只管照做便是。」

    惡人總要有人去做。這事要圓滿解決,又不能教魚陳兩家生出仇恨來,那便只有把事情往死裡鬧。把二夫人往死裡整。只要鬧得好,整得妙。此事必然會有轉機。

    魚家的老太爺們平常只管吃喝玩樂,伺花弄魚。這會子叫他們犧牲小我,總是可以的罷!

    魚南風本就是個七竅玲瓏心,魚青鸞只稍加點拔,他便已然明白箇中奧妙。這憂愁一去,他便將休書揉了,疲憊的道,「青霄,怎樣了?」

    自打魚青鸞進這道門坎起,他連提都沒提過青霄。此時再提,魚青鸞心裡卻已是一片寒涼。到底在這人的心裡,娘親跟青霄算是什麼?青霄難道不是他的嫡子麼?

    她挑了挑眉,淡淡的道,「娘還在那兒守著。不會死,可是一時之間也醒不來。」她說罷,便自懷中取了小龍公子開出的藥方來,遞到他的桌案上。

    「這藥鳳舞搜羅不齊,爹爹給想想法子罷。」做人爹的,總不能叫他這麼逍遙了去。

    魚南風的眼光淡淡的掃過藥方,眸中掠過訝然,「火鳳的神仙草是火鳳皇室才配得用的聖草,鳳舞怎麼會有?這紫色銀蘇生在龍騰邊境。可是三年前皇宮裡頭卻移植了一株。只一株!而且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種得活!千年鳳凰木製的無絃琴倒是好找,可能彈響此琴的人,卻要為父去哪裡找?」

    魚青鸞還正發愁要如何橫渡沙漠絕地,趕去龍騰邊境尋找紫色銀蘇呢。哪料皇宮就有一株!既然皇宮有,那就只消跟皇帝要就成了!

    她淺笑道,「這個好辦,只要跟皇帝要就成了。」

    魚南風被她一說,不由的嗆咳出聲。什麼叫只要跟皇帝要就成了?「青鸞,事情沒你想像得簡單。第一,咱們不知道這紫色銀蘇是不是種活了。第二,縱是紫色銀蘇被種活了,皇上也不會把它給了你。」

    「爹,您怎能斷定皇帝就不肯了呢?」不肯,那她就去偷,去就搶!總之只要打聽到那株花的下落,事情便好辦了。

    魚南風聞言,只淡淡的道,「此事容後再議。咱們還是先派人去一趟火鳳求神仙草才是。」

    魚青鸞霍的起身,飛快的道,「不是說那是火鳳皇室才配用的藥麼?這求就能求來了?」

    魚南風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聲道,「你娘親是火鳳貴族。由她回去四處奔走,再使些錢。總之盡人事罷。咱們總不能教青霄就這麼一直昏著。總該想些法子才是。」

    魚青鸞緩緩的點頭,這便跟魚南風又商量了些善後的細節。父女二人一直埋頭商量,直到天黑晚膳時分。

    魚青鸞這才記起,鳳九還在水魚苑裡頭,等著她開飯!

    她心中一驚,情知此時若再不趕過去,那貨必定要給她點顏色瞧了。遂便即刻起身,跟魚南風告了辭,這才退出了書房。

    隨意差了個人去水魚苑請他,她自個兒則卷捲袖子,認命的回去做飯去!

    這一回她沒有傻到自己動手生火,反而抓了酸棗兒過來給她給她生火添柴。她自個兒則負責洗洗切切。

    鳳九有言在先,三菜一湯做一年。所以她只弄了簡單的糖醋排骨,油爆蝦,再炒了一道青菜。做了一碗油條泡豆腐花。也算是一頓了。

    想她堂堂魚良宵,當年在特種部隊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了。哪料如今卻淪落到為人洗手做羹湯的地步。洗手做羹湯也就罷了,還要被他百般嫌棄。

    想想這事便覺悲摧。她端完最後一道菜,在心裡對自己發誓,如果嫁人,一定要嫁個會廚藝的。而不是每天就知道使喚她,非要她給做飯的傢伙!

    「老遠就聞到飯菜的香味,原來是青鸞在做飯。」鳳七的聲音在身後淡淡的微揚。

    魚青鸞渾身一震,轉身便見著鳳七的視線,認真的注視著她。

    月光之下,魚青鸞的俏臉被鍍上一層銀輝,朦朧的不甚真切。就是這份不真切的朦朧,叫他今兒個一天寢食難安。他知道魚府出了二夫人的事,他多少應該避著些。以免禍及己身。

    可不知怎麼回事,他吃罷晚飯雙腿便不聽使喚的往這兒趕。

    「是啊,剛做好。」她淡淡的說著。俐落的擺著碗筷。絲毫沒有要請他進來共食的打算。

    鳳七身為鳳舞第一美男,在女人面前幾曾受過這樣的對待?她菜都端上桌了,居然還不叫他一道吃!連客套都沒一聲。

    這女子,縱是心裡對他有了隔閡,也不必做得這麼明顯罷!這樣,很傷他的自尊!

    魚青鸞才不管他什麼自尊不自尊的,她見他還杵在那兒,纖手朝著外頭一指,直截了當的道,「七爺,水魚苑在那個方向。」

    「今兒個本王還沒用晚膳。」他語態平穩,絲毫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但那魚青鸞一聽卻停下手上的動作,愕然道,「這麼晚還不吃,王爺不餓麼?」

    說錯話了!之所以知道說錯,是因為見到鳳七竟好心情的坐到她剛剛置辦妥當的飯桌前。淺笑安然,「青鸞這是要請本王吃飯?」

    那是給你弟弟吃的!沒你的份!可話到了嘴邊,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來。哪兒有不分清紅皂白就往外趕客的道理!這話傳了出去,便會教人笑她魚青鸞太過小器!她只好住了口。

    「如今魚府是個是非之地,七王理應避著些才是。怎麼竟趕到這兒來吃飯了?」她也不舉箸,只淡淡的道。

    「昨兒個夜裡,那人打傷了本王的額頭。」他淡淡的說著,一手掀開自己的額發,一道細小到幾欲不見的傷疤在月色中,隱隱勾勒。

    打他個頭!她什麼時候打他頭了?自己被貓抓傷了,就往她頭上賴麼?

    她的秀眉微微一蹙,這便伸出指尖在他額頭的髮際輕輕一掠,她的手指,綿軟輕滑,觸碰他的時候,分外舒服。「不過小傷而已,呆會兒叫九爺給您上個藥,抹些去疤的藥,保管過幾天又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男。」她說罷,便鬆開手,瞧著這幾道寒酸的菜發愁。

    她跟鳳九兩人吃三菜一湯原該恰恰正好,如今多了一個鳳七,這菜卻顯得有些少了。她心裡微微一歎,這便揚聲吩咐酸棗兒準備些食材,打算再補兩道菜。

    從來官家千金十指不沾陽春水。可魚青鸞卻絲毫沒有架子,非但做了三菜一湯出來,竟還做得似模似樣!魚青鸞只管自己做菜,沒有發現此刻男子的神情,是多麼的璀璨,那眸裡的光芒彷彿看見稀世珍寶一般,熠熠生輝。

    想到鳳九是個極挑嘴的貨,那她就做個極講究的廣東膳粥來堵他的嘴!

    膳粥的製作過程最是講究,因為它關係到粥的功效,比如擇米,要用粳,以香稻為最,晚稻、早稻次之;而且一定要選擇新鮮、質佳、無霉變的好米,煮米的水要注意水質是否乾淨,且水要一次添足,中途不要臨時再添水,這樣粥味才正,煮粥時既要將米煮出油和味來,又要不損害其中營養。火候便是關鍵,火候包括火的大小、煮的時間、入料順序三個方面。

    火的大小分為文火、武火和文武火。文火弱小,而武火強大,文武火適中。不同的膳粥要選不同的火候,甚至一種粥煮制當中要分階段用不同的火候,下料的時間也不一樣,難熟的食物先入鍋,易熟的後入鍋,易揮發的最後入鍋。一般先煮米,後下料,最後加調味品。

    掌握了這個基本原則,難道做道膳粥還不容易麼?

    前世她吃過的有皮蛋瘦肉粥。牛肉蛋花粥。雞肉粥。苦瓜粥等等。如今瞧瞧材料,她勉勉強強,就做道皮蛋瘦肉粥算了。

    先煮一鍋白粥。再另起一灶,剝了五個皮蛋,將蛋切碎。將姜絲切到最細。接著切四兩瘦肉絲。將肉絲放進油鍋放調料炒熟。粥很快就好了,她飛快的把切好的嫩姜絲跟肉絲,碎皮蛋一齊倒入鍋中。

    等鍋裡冒出絲絲香氣,她才往裡放些鹽調味。

    鳳七似乎從未見過有人這麼煮粥,好奇之下站起身走過來,俊眉一挑,低首一問:「這是什麼粥?怎麼卻倒這生奇怪?」還放鹽?

    魚青鸞並不抬眼看鳳七,只是把目光隨意的投向一處,但眸間卻像凝了火一般璨亮。「這是皮蛋瘦肉粥。偶爾食之,美味至極。」

    「這倒卻真是要嘗嘗了。」鳳七的雙眸落在她璨亮的眉間,心中不由自主的躍然而動。

    粥好了,魚青鸞端了粥上桌。雙眸不由自主的瞧向苑外。這麼晚了,鳳九還沒過來,難道他不來了?去傳話的人也沒個回音,真不知道怎麼辦的事!

    鳳七聽她傳來腹鳴之聲,嘴角這便淡淡一彎,笑道,「怎麼了?肚子餓麼?」

    魚青鸞心裡一股子怨氣忍不住決堤,她能不餓麼?折騰了整整一天一夜,回來魚躍苑還得自己動手做飯。做完飯鳳九居然還沒個消息!

    「餓了就吃罷。」鳳七刺探的瞧向她,「還是青鸞在等什麼人?」

    魚青鸞這時又累又餓,還生氣。哪兒還管什麼等不等人,這便拿了筷子夾了一隻蝦進嘴裡,飛快的道,「七王也餓了,咱們還是趕緊吃罷。」

    等什麼人?這會子誰知道他是不是窩在美人窩裡出不來呢!想到這兒,她吃飯的速度就越發的快了。

    他喜歡搶太子的東西,現在魚青青就是太子爺的女人。他必定是要去搶的罷!所以他就在水魚苑裡不出來了!她怎麼忘了,魚青青可是從她手裡把太子無霜搶走過的!那手段自是不必去說!如今搶他一個鳳九又如何?

    她幾口扒完飯,已是沒了胃口。

    鳳七見她顰著眉,嬌媚的面容上,小巧的唇白的如膚色混為一體。他心中微悚,眸中卻現了一抹危險。「魚青鸞,從剛剛起,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現在又不高興,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魚青鸞懶得理他,她攸的站直身子,淡淡的應了句,「我累了,要休息。」換句話說,你可以滾了。

    鳳七見她要走,下意識的起身捉住她的左肘,道,「魚青鸞,你想就這麼把本王打發了?說!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魚青鸞的回答是直接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離去。鳳七心中一怒,他先是杵在原地許久,危險的瞇著雙眸。然後他幾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捉了魚青鸞的手腕,將她推至牆邊,以雙手將她鎖困於雙臂之間。

    「說!你怎麼不說?你不說,你以為本王就查不出來麼?」他赤著眸,飛快的說。

    魚青鸞沒料到他會突然發難,沒防備之下竟被他壓了個正著。她聽罷他的宣言,笑著一字一字的回道,「鳳無邪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想什麼都要跟你報告?我現在就是瞧你不順眼,看到你吃不下飯!行不行?」

    她說到這兒,猛的抬腿,直接給他的小腿骨一腳踹過去。他吃痛,鎖著俊眉抱著一腳在原地亂跳。「魚青鸞!本王是你的未婚夫!你就這麼對你未婚夫的?」她不該對他溫柔以待的麼?

    先前不還說對他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麼?怎麼現在她竟然踢他!

    反正也撕破了臉皮,魚青鸞也懶得在他面前裝淑女了。她雙手環胸,笑得甜蜜,「得了鳳七,你說這話也不嫌噁心!你愛的明明就是魚青青,何必來我這兒攪局。我沒空跟你煩,至於未婚夫妻一說,你就只當是個笑話。聽一聽也就算了!」

    鳳七見她竟絲毫不把他們的婚約放在眼裡,心裡便越發的惱了。「這事是父皇允了的,你要把它當成笑話,只怕你整個魚府到時候吃罪不起!」

    魚青鸞見他變了臉色,遂便笑道,「你別忘了,你家魚青青可還在魚府!要連累,我連她一塊兒連累!」

    他面色一窒,黑眸一瞠,轉而他又惱怒的擰起俊眉。「不把本王當回事,那你先前為何要來招惹本王?」

    魚青鸞負手淡笑,道,「吃飽了撐的!」她說罷,轉而回房,砰的一聲將門關了。

    她說,吃飽了撐的!

    鳳七的俊臉在月華之下陰晴不定。他原以為她是個溫適的女子,淡定,從容。安靜。站在魚青青的身邊,她幾乎是一抹可有可無的存在。

    哪料就是這麼個女子,居然跟她說,她招惹他,就是吃飽了撐的!他才真是吃飽了撐的!在府裡用過晚膳,還巴巴的跑來這兒再吃一頓。結果弄了個不歡而散。還跟她撕破了臉皮!

    這女子,難道不怕她魚府被她牽累麼?她怎麼就能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說不嫁他,哪兒那麼容易!

    明明先前她對他是不是有心,不甚在意。為什麼現在她說出不嫁兩個字來,他心裡像是被什麼吊住了?空落落的疼?他伸出一掌,猛的一拳擊落在樑柱之上。面色已是變得鐵青。

    屋裡的魚青鸞也氣壞了。他憑什麼啊他!明明自己心裡就放不下魚青青,對她的事不過都是敷衍了事。如今卻還突然擺出了未婚夫的臭架子!她原還想對他的事一再容忍的。因為打從訂婚起,她就從沒把這婚約當真過。

    心裡每天想的便是,一旦哪天有錢了,便腳底抹油了。若非青霄突然發生了意外,這魚府她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想到這兒,她心裡就越發的惱了。

    門外的鳳無邪也是越想越生氣,他轉而坐回飯桌前,撒氣般的吃著她做的飯菜。她做的菜入口軟滑,可卻不是為他做的!想到此,他就拚命的將菜往嘴裡扒。不是為他做,他也吃了!

    紫色銀蘇現在在皇宮!魚青鸞冷靜下來,在屋裡蹙眉,她若是此時跟鳳七鬧翻了,這銀蘇花的事豈不泡了湯?她怎麼就這麼衝動了?現在她就是再不耐煩他,也得忍著!

    她打開門,卻見鳳七衣袂翩飛,正蕭瑟的獨自一人享用著他的晚餐。她深吸口氣,這便又緩步踱至他的跟前。坐下。

    鳳七似乎沒瞧見她,只埋著頭吃菜。

    「心裡,沒想明白。」她緩緩的,一字一字的說著。「為什麼你能不求回報的幫魚青青做那種事,可卻還能看著她投入太子的懷裡。」

    他瞄了她一眼,分外冷漠。「這事你不必去想。」頓了頓,他又補充了句,「本王討厭多疑的女人。」

    魚青鸞差點又直接給他甩個冷臉子。他這話說得好像她多愛慕他一樣!忍住!魚青鸞,死也要忍住!為了那株銀蘇花,愛慕他就愛慕他罷!大力的扯動嘴角,勉強算是一個笑,她軟軟的對他甩了句甜言蜜語,「可是心裡還是在意的。」

    她突然感覺自個兒像是一個專門欺騙少女感情的色狼,這甜言蜜語配著臉上一點紅暈,若是回去前世,她好歹也混個影后當當。

    「本王也討厭耍心機的女子!」他黑眸一瞠,繼而厭惡的擰起俊眉。這般拒絕他,竟只是為了得到他的注意力!而他,居然竟還上了她的當!這麼一想,他心裡對自己今兒個失控的事就越發的在意起來。

    自小,他便習慣了笑臉待人。因為在他小時候,母妃教他的頭一件事不是背三字經。不是如何討得父皇的歡心。而是,虛與委蛇!正是因著如此,他才能在詭譎多變的皇宮裡頭掙得一席之地。

    笑容,有時候是對付敵人最好的武器!所以他不論何時,都會笑得溫淡若水。閒適從容。因為笑,是他的保護色。臨陣對敵時,縱是心裡有多害怕,可只要他面上露著絲笑,別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害怕的便會變成別人!

    害怕他深不可測的心思。害怕他泰山崩於前仍然保持微笑的從容氣度。害怕他殺人的時候,眼睛裡頭的微笑。那時的笑,代表的是看淡一切,代表的是絕對的無情。

    很多女人,都傾倒在他的笑容裡。所以,他以為直到他死去那一天,他的臉上依然會掛著笑容。

    所以,當魚青鸞一再輕易打破他的笑容,他害怕了。害怕這麼易怒的自己。害怕自己無法控制的事。也害怕自己終有一天,臉上溫適的淡定會終於毀在她的手裡!那一天一旦到來,只怕便會是他的死期!

    朝堂之上,他最不需要的,便是情緒失控!他想到此,深深的吸了口氣,心裡已是打定了主意。

    他放下筷子,霍的負手起身,拂袖道,「本王回去了!」話音方落,他人便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

    這是拒絕。

    拒絕她對他有非份之想,將她拒到了心房之外。他的心,鎖得牢牢的。從沒有人能進入!從前的魚青青都不曾打破他的心鎖。她,更是不行!

    這貨不是人,這貨就是自戀的神哪!他就憑她一句話,直接就能聯想到她之前跟他撕破臉吵架,是為了得到他的注意。要得到他的注意力,不是應該在他面前打扮得漂漂亮亮,輕聲細語的跟他說話麼?

    難道他沒跟人撕破臉皮吵過架?他難道真以為這世上的女子都要喜歡他一個了?這夜郎自大的性格到底像誰?

    說到夜郎自大。她不禁想起了鳳九跟鳳無霜。貌似只要是他們兄弟,就都有這麼一個陋習。都清高孤傲得把自個兒當成了天仙美男子。

    「我道這麼晚,你是在跟誰一道用晚膳,原來竟是七哥。」鳳九的聲音自黑暗中淡淡的微揚。魚青鸞心中一悚,她緩緩的抬眸,眸光落到鳳九身上。但見他背了藥箱,環胸斜倚在遠處的鳳凰木下,似乎已經站了很久。

    鳳九面無波瀾,反倒有了一絲詭譎的笑意。這笑裡,摻雜殺意,這殺意隱在黑暗之中,教人瞧不真切。他的目光落到滿桌的狼籍上頭,眸子危險的瞇起。

    他聽到多少?他站在那兒多久了?為什麼他就不能出個聲?

    「九爺,您怎麼才來?我以為青青留您在水魚苑用膳了。」難道不是?難道他幫二娘治傷,一直治到現在?那豈不是把二娘治得恨不能下輩子都不想再投胎做人了?

    「本王早跟你說過,要你負責三餐。所以她準備的,本王不吃。」也就是說,人家魚青青好心好意的給他備下了吃食。結果他大爺非要來她這兒吃!

    「所以九爺到現在還餓著肚子麼?」給人整骨可是體力活,一直整到現在,他必然是餓得極了!

    因為餓,所以他大爺的心情也極差!口氣連帶也帶著火星子!

    「你還知道本王肚子餓?」他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靠在鳳凰木下,不曾走近。一張臉說不出的陰霾幽深。固執得非要得到她的解釋。

    魚青鸞聞言,心裡竟微微的刺痛著。她秀眉一蹙,人卻僵硬的立著。彷彿有什麼,在他二人之間化得開了。「可這兒……」一桌子的菜,已經教鳳七吃了大半!他這麼高傲又潔癖的人,怕是不願意碰了罷。想到此,她便住了嘴。

    鳳九狹長的俊眸凝望女子,立在鳳凰木下,長長的等待。可是女子只是垂首而立,到了嘴邊的話竟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他巍然而立,目光犀利如鷹,可依舊沒有向前一步。「鳳七一來,你便不用等本王,就能先吃了是麼?你以為本王喜歡吃別人剩下的麼?」他的聲音裡頭淬著冰冷的毒,似是一種心寒。

    魚青鸞囁嚅著嘴唇,淡著聲艱難的道,「我等了你好久。以為你不會來了。」

    他依舊沒有動,可眉眼之間卻劃出一道淺淺的傷。「本王不會來,可他卻來了,是麼?所以你就還特地為他做了一鍋膳粥?」他深若黑潭的眸光幾不可見的落到已然涼透了的皮蛋瘦肉粥上。

    魚青鸞急急的解釋。「這鍋粥不是為他煮的!」

    「可卻給他吃了。」他說罷,赫然轉身不去瞧她。「本王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對不對?」他說罷,抬腿便走。

    「我再給你重新做!九爺,你至少等我一炷香,好不好?」魚青鸞一時之間竟是手足無措,她下意識的不想他就這麼離開。因為他此時若是離開了,他跟她之間便又會回到從前,他是她的大夫。而她,是他的病人!她下意識的抗拒這層關係。聽起來好生冷漠無情。

    經過早晨他的提議跟輕若飛蝶的吻之後,他們二人若再回到從前,再見面時,該是多麼的尷尬!

    半輪明月掛在天際,輝光冷清,魚青鸞在月下如沐霜雪。

    鳳九一直閉著的眼緩緩睜開。他背對著魚青鸞,一語不發。可欲走的腳步卻也突然收住了。他側回俊臉,魅惑一笑,別有韻味,「那你為何,先前不等本王一炷香?」他黑眸之中鎖著的,是沉沉的失望。

    總是這樣的!不論他在意什麼,想要什麼。只要碰到旁的皇子想要,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搶走。這次回朝,他打定主意要搶走他們的東西。可到頭來,他什麼都沒能搶走。

    他怎能天真到以為終於會有人在鳳七跟他之間,選擇他呢?

    他深吸口氣,略顯狼狽的疾步而去!

    魚青鸞聽罷,緩緩抬起頭,目光已是無比堅定。她突然朝著鳳九疾聲道,「九爺,不如我請你出去吃?」

    鳳九聞言,身子頓了頓,臉龐曲線緊繃,他擠了擠狹眸反問了一句。「若是今兒個換了鳳七,你會不會等他?」他屏住呼吸,等著她的回答。

    魚青鸞大大的喘了口氣,她嘴角一勾,不解道,「自然不等!為什麼我要等他?這不是還為他吃了你的晚膳跟他吵了一架麼?」不就是鳳七吃了他的飯麼?他犯得著置這麼大的氣麼?

    他聞言,嘴角只是微微一扯。「原來,還吵了一架。」

    「九爺,您就為了他吃了你的飯氣成這樣?」她忍了好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

    鳳九在月光下緩緩的轉身,繼而瞪了她一眼,他徑直向她走來。魚青鸞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此時,他卻一手狠狠拎起她的手,又重複的問道,「真的不會等他?」

    「不等!」兩個字鏗鏘有力地砸在男子耳畔,鳳九握住魚青鸞的手,在聽過之後,忽然就加重力道。

    魚青鸞疼的想喊,但卻憋在心裡。她意識到鳳九在用勁,有些不明所以的瞟了膘他俊臉,只見他俊削的輪廓,陰鬱難消。他淡淡的鎖住她的眸子,似乎想確認她說的話是否出自真心。

    魚青鸞抬眸不懼的回視。月華在他二人週身四散開來,將兩人的身影拖得老長。鳳九陰褻的眸子沒有絲毫暖意,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淡淡的說了句,「魚青鸞,今兒個,你還沒換藥。」

    話題為什麼會突然轉到那兒去了?魚青鸞很想問。可人家鳳九不願意說。他大大方方的進了她的屋子。將藥箱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放。

    砰的一聲,魚青鸞被他驚了一大跳。她想起小龍公子的話,很想大聲的對鳳九說,她不要再扎針!她不要再上藥!

    可是觸及鳳九陰冷的臉色跟沉褻的眼光,她便很沒志氣的乖乖坐到桌案前。脫下一隻衣袖,露出瑩白如玉的手臂。轉過臉不去瞧他。

    鳳九的眸光淡淡的落在她的左耳,眸角露出一抹冷笑。那針下得是一點兒都不留情面。「第一天給本王做飯,就讓本王餓肚子。」男子的聲音有些陰沉可怖。

    「下次不會了。九爺!以後每日三餐,青鸞必定按時送上。」頓了頓,她似乎覺著今兒晚上的事,其實並非她沒做晚飯,而是被人給截了胡。遂又補充了句,「也請九爺以後按時吃飯。啊喲!」她痛呼出聲。

    「這事本王自有分寸。」鳳九震愕住,黑眸微瞠,但只是一瞬,他便轉而變得慵懶惺疏,「本王這針還在手裡,你啊喲什麼?」

    魚青鸞輕輕的呀了一聲,脫口道,「怎麼叫得早了麼?」

    他危險一笑,手下朝著她狠扎一針,道,「不會,因為你遲早要叫。」

    魚青鸞痛得瞠目,繼而轉過頭去瞪他。哪料眼前一花,到口的痛呼便被人吞到了口中!以唇!

    ------題外話------

    可憐滴孩紙,初吻被人順走了。哀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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