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確很簡單,就是兩片全麥麵包抹上了牛油果做成的醬,夾上兩片培根,再夾上番茄切片與兩片生菜葉子就成了。
卓清揚看著她遞過來的簡易三明治,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但是最後還是送進了口中。他吃三明治的樣子讓年安安在心裡暗暗吃驚,那樣斯文輕緩的咀嚼並不是一朝一夕練就的,比起她略顯粗魯的大口咬著麵包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副生來的貴族模樣。
「我用完餐了,請你慢用。」他客氣而又疏離的在桌上抽出一張紙巾,摸著紙質並不是太好,但是他還是克制地用它優雅地擦了擦嘴。
年安安背轉過身子,兩個大口將最後一點麵包塞進了嘴中,接著便去洗手,又是一遍又一遍,知道纖細的指尖都被沖得發白了才停止。
一面沖洗著,她的腦子裡模模糊糊的劃過許多零散的片段,有一種奇妙的預感令她心生不安。從她剛才看清楚這個男人的面孔開始,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裡見過他似的,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卻總是想不起來。
「年青瑤是你什麼人?」男人的聲音突兀的在她身後響起來。
年安安聞言轉過身來:「你……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牆上那幅畫看著還好。」男人臉上沒有表情,但是嘴角卻好似若有若無的繃起了一條線。
「哦,那是我母親的作品。」她身體柔弱的微微彎曲著,小小的腦袋照例是低著,埋進一頭柔順的長髮中,看上去就好似犯了錯的小孩一般。
母親曾經在全港也是頗有知名度的畫家,無論是油畫,水彩還是國畫均有不錯的成績,許多年前還舉行過好幾次大型的個人畫展,可是到了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什麼人會記得她了吧?
男人嘴角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倏然緊繃,原本就不甚柔和的臉上此刻竟然顯得有些冷凝。
就在兩人保持著這種狀態的時候,郭旭突然輕輕推門進來了,看著站在水槽邊低頭不語的女人微微一愣,接著又將目光投到卓清揚的身上。
「卓先生,來人已經到了。」他恭敬有禮的提醒。
「走吧。」卓清揚右手向前一伸,郭旭立刻快步上前將他攙扶了起來。
兩個男人慢慢地走到門口的時候,卓清揚示意郭旭停一停,回頭看了一眼站成雕塑一般的女孩道:「年小姐,謝謝你,再見!」
年安安的身體輕輕一抖,沒有抬頭也沒有吭聲。再見?不,她希望是永遠再也不要見到他們,也再也不要遇見這種嚇人的事情。
卓清揚的半張臉孔埋在屋子的陰影中,另外半張卻被明亮的艷陽照射得光彩熠熠,他看著屋內垂著頭一動都不動的女孩,嘴角冷冷地扯出一抹笑——
年小姐,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年安安聽到腳步聲漸漸在長廊中消失了,整個人立刻完全放鬆了下來,她將有些乾燥的手指放到面前看了看,便走回了自己小小的臥房。
她耐心而細緻的將地上的被子收了起來,再去看床上,自己那黃色小雛菊的床單被鋪得整整齊齊,好似沒有人睡過一樣,只是床沿上有一抹暗紅的血跡。
她一把就將整個床單全都抽了起來,別人碰過的東西她是不會用的,就如同以前妹妹每個季度都會收出一大包她失去興趣的舊衣服送給她穿。儘管那些衣服很多都只穿過一次,但是她只有全盤接受,卻從不去碰一碰。
抱著被套和床單,正要轉身,年安安的眼睛卻突然被床頭櫃上的一抹異樣吸引了過去,她擺放在那裡的鏡框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撲倒了。
她騰出一隻手來,將那鏡框重新扶了起來。看著裡面笑得燦爛的兩張相似的臉,她陰霾的心裡也好似釋放了許多愁苦。
「媽,我會努力的賺錢,一定會將你治好的!」她沖鏡框中那美貌的女人一笑,整個狹小簡陋的房間似乎都綻放出了美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