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你是皇后，便要為慶國、為皇上奉獻一生，殫精竭慮、一心為主，不得任性，勿有私心，不得有怨。」
慈愛而嚴肅的聲音迴盪在她的耳邊，她輕喚一聲「爹爹」，卻始終看不到對方的臉。
接著，眼前忽然明亮起來，卻見爛漫槿花粉白相間，一個素白衣衫的青年手捧書卷，閒散地靠著樹幹。
她怔然，他抬眸，四目相對。
那樣一雙如潭般沉靜的眸子，卻端端攝人心魄。
可下一瞬，那雙令她沉溺的雙眼迸發出通紅怒火，低沉狠厲的嗓音一遍又一遍質問著：「為何殺她！為何殺她！」
糾扯中猛然驚醒，手上身上心上的痛紛湧而來，便又是一陣暈眩。
「娘娘？娘娘？」崔小跪在床邊，輕聲喚著。
蘇枕月費力地睜開眼，渙散的目光慢慢聚焦，靜靜看了崔小片刻，便又輕輕移開，看向四周：「翠……翠煙她……」
崔小垂下眼，白淨的臉上滿是憂愁：「翠煙還被關著呢，也不知怎樣了。」
蘇枕月閉上眼，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
自己是真的撐不住了，身心俱疲，倍受折磨。想要就此撒手放棄了。若是父親泉下有知，也不會怪她吧，不會的吧。
想及此，倒也輕鬆了許多，可是，這股暢然的感覺也不過片刻時光——
下一瞬，便聽崔小在耳邊低聲說道：「娘娘，除了翠煙，蘇將軍也被責令禁足，於府中思過。還有……」
他說著，聲音卻弱了下去。
「還有什麼，一併說了吧。」蘇枕月仍自閉著眼，已是有氣無力。
崔小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將那個女刺客……收進了宮中，還……」
崔小後面說了什麼，蘇枕月一個字也沒聽入耳中，腦海中只不斷重複著一個事實——
他將那個差點刺死她的女人留在了身邊，也許只是因為一張酷似甄玉的面容。
忽然很想笑，笑自己一直以來的癡妄，笑這兩年來雖被他冷眼折磨，卻總是懷有一絲希望的愚蠢！
「下去吧，我想睡會兒。」微弱至極的聲音，無力中更透出幾分死寂。
崔小擔憂地瞅了蘇枕月兩眼，歎息著應聲退下了。
此時暮色四合，那雪卻越發下得緊了，早已在地上堆起厚厚一層，白瑩瑩的，被皇宮廊上昏黃的燈光一映，倒是顯出幾分幽幽的剔透來。
蘇枕月沒有帶婢女侍從，逕自來到甘露殿外，等著那個人的到來。
「娘娘，皇上現下還在御書房忙政事呢，您過些時候再來吧。」守在殿外的內侍躬著身子恭敬地道。
蘇枕月搖了搖頭，微笑道：「無妨，本宮就在這兒等皇上。」
其實，除了等趙明暄，她也是為了要見另一個人，一個別有目的的女人。
冬季的夜風寒冷刺骨，可她就那樣站在雪地裡等著，整個身體似乎都被鵝毛般的雪片覆住，只微微露了面孔，那面孔卻是比雪還要蒼白上幾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見得張公公領著沐浴打扮好的侍寢女子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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