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心內卻暗叫不好。司畫竟與司琴一樣的謹慎,這教她該如何是好?公主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若不能將消息送出去,她如何向公主交待?
她甚至無法將步子故意放慢,那樣很可能會引起司畫更大的懷疑,對她看得更緊。
太陽已經偏西,滿天泛著紅光,將御花園初春的百花都照成了一片橘紅。
安安並不十分清楚皇上所作的謀劃,只是昨日下午與寧寧從韓子楠那裡回來不久就奉旨出了玉蕪宮,她回到了壽熙宮,寧寧卻不知道被送到了哪裡。今日看到公主的神情,看到公主寫在手帕上的那幾個字,才隱約猜到了些什麼。明天,明天的皇宮,朝廷,將會有什麼變化?
冬去春來之際,卻是一場暴風雨,而她,竟不是努力避開暴風雨的那一個。
夕陽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遠遠的看不清相貌,只能隱隱從身形分辨出身份。
如果沒看錯,那應是張宣。張宣,嚴璟的心腹,嚴璟的左右手,若是將手帕交給他,一定能被嚴璟看到!看到這從天而降的希望,安安喜出望外。
此時的張宣,肯定是要出宮的,那就是自己這個方向,所以她能和張宣在路上碰到,能有機會將手帕交給他。張宣知道她是公主身旁的宮女,肯定知道她是為公主送信,而公主要傳的消息,自然是給嚴璟的。所以無論是張宣還是嚴璟,都能猜出春狩之時是嚴璟有危險,而公主定然也失去了自由。
兩邊越靠越近,她抬頭,已經看到張宣的面容。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司畫,她低著頭,正快步而行。
這是一條花徑,兩旁是綠草,草中間隔著些大大小小的石塊,在張宣已至面前時,安安立刻偏到司畫那一旁。
「張大人——」
「啊——」
安安明是低頭向張宣問安,暗中卻是有心要撞司畫。她只是稍稍一碰,撞得雖輕,卻早已看好了地形,司畫腳旁正有一塊石頭,被她一撞,本會往旁移腳的她必會被石頭所擋,從而在身體不平衡下摔倒在地。
「司畫!」司畫往草地上一倒,安安立刻去扶,卻是在司畫低頭時立刻將手帕塞到了身後的張宣手上。
「司畫,對不起,你怎麼樣?」
司畫從地上起身時,張宣已離開。她冷了眼看向安安,滿面不悅,「遇到個張大人就讓你緊張成這樣,是在嚴府待久了,把嚴璟當了皇上,把張宣當了丞相嗎?」
「安安不敢!司畫姐恕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安安著急地低了頭認錯。
司畫冷哼一聲,「茅房就在前面,要去快去!」
安安低頭,立刻往前急步而去。
不管怎樣,總算是將手帕送出去了,盼只盼,嚴璟明日真的能無事。
出了宮門,張宣才拿出袖中的手帕。
「春狩小心」。
幾個血字讓張宣看看身後的皇宮,臉上猛地一驚,隨即又很快平靜下來,將手帕疊好放入懷中,臉上泛出微微的笑,轉身又進了宮門。
「請通稟皇上,就說臣張宣有要事求見。」
太陽落入西山之際,玉蕪宮中又來了好幾名侍衛。樂清還沒回過神來,房門之處便傳來「砰砰砰」的聲音。
樂清一驚,立刻起身去開門,門卻拉不開,從門縫中往外看,只見侍衛正拿木板往門上貼,似乎還正往木板上釘釘子。
這是……這是要做什麼?
「開門,開門,你們在做什麼?」樂清一邊晃門一邊朝外大喊,門卻紋絲不動,外面除了木板釘釘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門門豪,,裁情情。外面沒有回音,她又跑到窗子旁,正轉身時窗外卻遞進一隻紅漆托盤,上面擺了一大碗的飯,一大碗的菜。將那托盤擱了在窗前桌上後,外面人又遞進一隻水壺來,然後窗子立刻關上,又傳來「砰砰砰」的聲音。
他們送來了飯菜和水,然後在門窗上釘木板……這是說,他們在封門窗?樂清大驚,立刻回到門邊死死拍門,「大膽,你們要封了本宮的玉蕪宮麼?你們大膽,本宮要見皇上,要見皇上!」
「母后,母后——」
「沈姑姑,沈姑姑——」
……好一會兒,門外才停了「砰砰」聲,然後一個男聲傳來:「皇上下旨,從今日起公主不得出玉蕪宮一步,無論是誰,沒有皇上親賜金牌也不得進玉蕪宮一步,違者殺無赦!」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樂清在門中大喊,外面卻是一點回音也沒有。沒一會兒,便有陣陣腳步聲房間四周擴散而去,她所在的房間不僅被封了,還被嚴加看守了。怎麼會這樣?皇上為什麼突然要如此對她?
樂清猛然想到了安安。除非是皇上知道她向嚴璟送消息,要不然怎麼會突然下這樣的狠手?也就是說,這事被皇上知道了,消息肯定也沒送出去,那嚴璟……
腿上一陣酸軟,樂清頹然跌在了地上。安安……安安……她的最後一絲希望……怎麼會這樣,是安安遇到了什麼意外還是安安……背叛了她?
淚水洶湧澎湃,所有的絕望一下子湧上心頭。上天還是要他死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就要他死?他們還有那麼多事沒有做,他們相愛才短短的幾個月,為什麼要這樣……他怎麼能死,怎麼能死,他死了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猛然,他曾經的話印入腦海之中:如果我死了呢?
那天他突然問她這樣一句話,還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時之間,她想起了許多,他說如果他死了她怎麼辦,他說讓她好好活下去,他說只有活著才有希望,他將她抱得很緊,他吻得她要窒息,他……原來那個場景並不是夢,他是真的在半夜叫醒了她,真的對她說他愛她……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最後一次……
淚水一滴滴落到地上,瞬間就成濕濕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