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太師雖然死於大地震,但是依然被新皇問罪,判了個謀逆的大罪。十三歲以上的男丁,被認定為「主犯」,殺無赦;嚴家其餘的人,不論男女老少,悉數被流放三千里,去了顧氏家族原本要流放的西北苦寒之地。
高昇因為「舉報有功」,為新皇問罪嚴家提供了有力的內部證據,將功折過,只是被貶為了縣令。
離開京城,去外地赴任的前一天,高昇扔給嚴婉兒一紙休書和一個破包袱,就讓丫鬟婆子把她趕出了高府。
嚴婉兒站在門口,低聲下氣的哀求了許久,高昇壓根就不理睬,只是授意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狠狠的教訓嚴婉兒一頓。幾個婆子爭相上前,伸手狠狠的推了嚴婉兒一把,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嚴婉兒,被推得摔到了街道中央,疼得呲牙咧嘴,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在地上呆傻的坐了許久,覺得顏面盡失,生活絕望的嚴婉兒,就破罐子破摔,插著雙手,跟潑婦罵街一般,將高昇罵了個狗血淋頭。
「高昇,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你這個不要臉的混蛋,你就是一隻沒心沒肺的白眼狼!我嚴婉兒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你要這麼羞辱我?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惡毒尖銳的話兒,從嚴婉兒的嘴裡一串串的冒了出來,聽得高昇七竅生煙。當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進書房,告訴他大門口聚集了上百個看熱鬧的人之時,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親自提了一桶潲水出來,對著正口沫橫飛的嚴婉兒,兜頭就潑了下去。
嚴婉兒一下就成了落湯雞,而且還是一隻臭烘烘的落湯雞,圍觀的人們都嫌棄的摀住了鼻子,集體後退十步。
一時之間,高府的大門口,只剩下嚴婉兒孤零零的身影,異常的突兀和搞笑。
「哎呦喂!瞧她一身的爛菜葉,哪裡還有半點不可一世的貴女風範?」
圍觀的人群中,有不少人被嚴婉兒奚落過、欺負過,也侮辱過。有一個蒙著面紗的妙齡女子冷哼一聲,嘲諷道:「什麼貴女風範啊?不過是一個刁鑽蠻橫的無知蠢婦而已,一無是處的傢伙,仗著嚴太師嫡孫女的名頭,就自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如今,太師死了,嚴家倒台了,又被夫君給嫌棄了,可不是傻眼了唄!」
「就是啊,聽到沒有?」高昇雙手環胸,極度輕蔑的譏諷道:「你不是責問我,為什麼要休棄你麼?好,我就坦白的告訴你——因為,你沒有值得我愛的地方!至於你說我是白眼狼,說我忘恩無義,這我可不敢苟同!你睜開你自己的狗眼,好好的看清楚,我娶了你之後,我到底撈到了什麼好處?
是發大財了,還是飛黃騰達了?如今的我,可是被你們嚴家給連累了,連降三級了!就你這麼一個徒有其表的蠻橫女子,而且還是罪臣的女兒,哪裡有什麼資格做我高家的媳婦?
一個對夫君來說,沒有利用價值、又不夠溫柔賢惠的女子,憑什麼得到我的愛?!哼!做夢去吧!還不趕緊滾,賴在這裡做什麼?信不信,我讓人把你給抓起來,投入大牢裡去?!」
最後兩句話,高昇說的氣勢十足,冷厲無比。就連這看熱鬧的人們,也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寒意,都不自禁的又集體後退了三步。
這廝,夠無情,夠勢力眼,也夠狠毒的!
世人皆知,嚴太師最寶貝的孫女兒雖然刁蠻驕橫,但是她對自己的夫君高昇當真是一片癡情,多有忍讓。就連他接二連三的,抬小妾進後院,嚴婉兒也沒有強行干涉,更沒有做出打殺那些女人以及她們的孩兒之事!
與其說嚴婉兒大度,有容人之量,還不如說是因為她實在是太在乎高昇了!害怕橫加干涉的話,會失去夫君的寵愛,所以這才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只為了留住薄情男人那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真心真情!
事實上,在新皇登基之前,當她還是位高權重的嚴太師的孫女兒之時,她大可以仗著嚴太師的權利地位,憑藉著皇后姑母對她的寵愛,將高昇吃得死死的,讓他不敢納小妾、養外室、逛花樓!
沒錯!以高昇那個人趨炎附勢、欺軟怕硬、貪戀權利地位和錢財的個性,只要嚴太師和皇后一天不倒,他就不敢在嚴婉兒的強烈反對下,公然去沾惹別的女子!就更別說,把那些女子抬進自己的府中了!
只是,那時候的嚴婉兒,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那個時候,高昇一直在她的耳邊說,他喜歡溫柔賢惠、善解人意的女子。太強硬,太潑辣的女子,很容易惹人厭棄。所以,對高昇一片癡心的她就愚蠢的以為,她如果順著夫君的心意,做個善解人意的正妻,夫君的心就一定會一直在她的身上!
然而,結果又如何呢?她的太師爺爺和皇后姑母,在大地動中遇難的第二天,一貫對她和顏悅色、寵愛有加的高昇,一下就變了一副嘴臉,動不動就呵斥她。再後來,嚴家被問罪,她立刻就被關進了黑屋子。緊接著,就是將休書扔到她的臉上,就把她給趕出了家門!
那破舊的包袱中,只有幾件丫鬟穿的粗布衣服,不給一點盤纏,淨身出戶!就連她的嫁妝,以及她那些貴重的衣服首飾,也被這個無恥的小人給吞了!
作孽啊!自作孽啊!
想當初,為了這麼一個沒有廉恥的小人,她居然還三番五次的侮辱顧惜,並欲置顧家於死地!如今嚴家和她所遭遇的一切,可不就是報應麼?而且,還是現世報!qpik。
為了這麼一個一錢不值的臭男人,她不但害了自己的一生,而且還害了嚴家上下幾百口人!她的家人,對她呵護有加、關心備至的大哥、二哥、三哥,幾個還未滿十五歲的弟弟,還有幾個叔叔,都因為高昇的「大義滅親」,而慘死在了鍘刀之下!
什麼謀逆之罪?爺爺和父親確實想要擁立姑母的親生兒子,很想把徐瑞拉下太子的寶座,然而嚴家那些才十三、四歲的男丁,卻是完完全全無辜的!尤其是嚴家的那些老幼病殘,又哪裡做過半件禍國殃民的事情?為什麼,竟然要被流放去三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為奴為僕?!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高昇所賜!而她自己,就是害嚴家遭遇滅頂之災的根源!當年,如果不是她不聽爺爺的勸告,堅持要嫁給高昇這個噁心的小人的話,嚴家那些所謂的謀反的罪證,又怎麼會落在高昇的手裡?!
說來說去,她就是嚴家的罪人!而無恥小人高昇,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
想明白了這些道理,嚴婉兒的瞳孔猛然放大,原本有點呆滯的表情,一下就變得猙獰恐怖!下一個瞬間,她瘋狂的撲了過去,一把鋒利的匕首從袖子裡露出,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高昇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嚴婉兒斜睨著眼睛,瞄了高昇一眼,發現他的眼睛還在亂眨,似乎沒有傷到要害,就想著再補上一刀。只是,來不及了,那無恥小人的兩個忠實的走狗,已經撲了過來了!
「抓住那娼婦,把她賣到最下等的窯子裡去!」
奄奄一息的高昇,猶自掙扎著,嘶喊了這麼一句。眼裡,滿滿的都是駭人的殺氣。
來不及多想,嚴婉兒將匕首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只那麼輕輕一劃,熱乎乎的鮮血就噴湧而出,五步濺血!她那一襲純白色的衣衫,被殷紅的鮮血潑染,看上去分外的觸目驚心!
「高昇,我詛咒你不得好死,發瘋而死!」
嚴婉兒淒然一笑,拼勁最後的一點力氣和意識,淒厲的大喊一聲,隨即氣絕而亡。
她臨終之前的這一句話,多年以後,果真一語成讖。高昇,最後確實是發瘋而死的,是被他自己給鬱悶死的!
高昇赴任的那個小縣城,正是雲霧山莊所屬的那個縣城,茂州的安縣,任職七品知縣。從京城到安縣縣衙,必須經過雲霧山附近的那條官道。
高昇帶著幾個心腹手下,坐著雙駕並驅的馬車,經過了半個月的顛簸,終於踏入了安縣巖溪鎮的地界,行走在了雲霧山地區。得要來而。
馬車奔馳而過,高昇撩開車簾,望著窗外那連綿不絕的群山,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這個地方,怎麼會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在這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似的!而且,似乎在他的生命裡,佔據過什麼極其重要的位置!
然而,他非常的確定,甭說這巖溪鎮了,這一生,他根本連茂州都沒有來過!在被貶官之前,安縣的名字,他都沒有聽說過!
這種感覺,很奇怪,很詭異,讓他既忐忑又鬱悶。
京城,皇宮,上書房。
新出爐的威遠侯喬慕遠,此時正和建和皇帝徐瑞較勁,他跪在上書房的門口,已經整整兩個時辰了!——
十一點半左右,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