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風寒氣襲人的目光注視下,果香等丫鬟小廝連忙扶著老太爺、老太太和海氏(大舅母)走了過來,在既乾燥又粗大的樹幹上(起碼有兩人抱那麼粗大)落座。隨即四下散開,去撿乾枯的樹枝去了,幾個風則很自覺的去打獵。
「嘿嘿,這孩子不錯,挺好的!」老太爺和老太太相視一笑,對女兒點點頭,以示贊同。東風對自己的女兒有情意,兩老早就看出點苗頭了,今日他又義無反顧,緊緊相隨,患難與共,可見他確實堪為女婿的最佳選擇!
老太爺和老太太的注目,讓東風有點羞赧,連忙叮囑了顧朗幾句,也打獵去了。他今天穿了一襲白色的長袍,那一抹飄逸的白色身影,在白雪皚皚的林海中,好似春天裡第一朵綻放的雪蓮花,讓季雲舒看得有點癡了。
「嗯,這孩子確實很好,堪為好男兒!」老太爺捋著花白的鬍鬚,笑著頻頻點頭,和老伴及兒子談論起了東風的武功修為和為人,還有女兒未來的幸福。
被迫出逃帶來的悲涼,悄悄的衝散了不少。
說話間,東風和幾個風陸續的都回來了,各自都小有收穫,帶回了三兩隻野兔,東風甚至還獵了兩隻麂子。
「南風,麂子肉質細膩、味道鮮美,麻煩你做成麂子乾巴,老太爺和老太太年紀大了,牙口沒有年輕人好,麂子乾巴都留下來給二老吃。」東風一回來,就把手上的兩隻麂子丟到了南風的面前。
「好勒,就交給我吧!」南風很擅長做麂子乾巴,並且樂此不疲,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這孩子,很有孝心嘛!」二老滿意的點點頭,讚歎出聲,老太太又壓低聲音,跟女兒咬耳朵:「雲舒啊,你這次的眼光很不錯,阿娘很滿意。」
「阿娘,看您說的,八字還沒一撇呢!」季雲舒滿臉羞紅,已經生了兩個孩子的她,居然宛如一未出閣的閨女一般害羞,「再說了,這是在逃難的路上,哪裡有心思去想這些。」
老太太就歎道:「是啊,真是可惜了,如果沒出事的話,那該有多好,阿娘隨時都可以幫你們操辦婚事。」她沒有想過的是,如果不是出大事了,她的女兒季雲舒,或許過個三年兩載的,也未必會敞開心扉接受新的戀情,更別說改嫁他人了。
聽說南風廚藝了得,顧朗好奇的蹲在一旁,想要跟南風偷師學藝。季廷浩和季荏小朋友手牽著手走了過來,學了顧朗的樣子蹲在地上,小臉蛋紅撲撲的,甜甜的笑著,似乎逃命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又刺激又有趣的旅程。
南風將麂子剝皮去骨,把麂肉切成小條放在了一個罈子裡,用繩子牢牢後加上鹽、花椒、八角、白酒,用手反覆搓揉至肉質鬆軟後醃了起來。隨即就收拾好砧板菜刀,用皂角洗乾淨了手,見三人還眼巴巴的看著,話兒極少的他就主動解釋了一句:「好了,可以散了!」
季廷浩瞪大了眼睛:「這就可以了?南風叔叔,我可不是三歲的娃娃,沒那麼好騙的!這就好了,你吃塊看看?」
「哈哈哈!」這童言童語,逗得眾人都放聲笑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不少。南風也不禁咧嘴笑了,耐心的跟這個六歲的娃兒解釋道:「這麂子肉得醃漬十二個時辰左右,取出掛在陰涼通風處陰乾,麂子乾巴就大功告成了。等到要食用的時候,就將麂肉用溫水刷洗乾淨,可煮、可炸、可烤,無論如何食用,都堪稱人間美味。」
不善言辭,沉默寡言的南風說起美食,簡直就是口若懸河,講得頭頭是道。顧朗冷眼旁觀,若有所思,覺得這幾年以來,他和阿姐都沒有做到知人善用,埋沒了南風在廚藝方面的天分。阿姐一直想要找一個廚藝了得的人,沒想到尋尋覓覓,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pspc。
篝火生起來了,烤野兔的香味,還有麂子骨頭湯的香味,讓大家胃口大開。然而,季雲舒卻沒什麼胃口,想起可憐的女兒顧惜,她就忍不住要掉眼淚,非常擔心女兒能否安然無恙。女兒受苦受難,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她一個做母親的如何可以安心的享用美味佳餚?!
「雲舒,想什麼呢?快來喝一碗湯,今天過後就不好在野外生火做飯煮湯了,免得引來追兵!」老太爺見女兒遲遲不動,神情有點木呆呆的,心裡又難過又生氣,聲音不由得就嚴厲了幾分。
老太太看得心酸,抹了抹濕潤的眼窩,親自端了一碗湯過來,塞到了女兒的手中:「聽阿娘的話,這一路上餐風露宿,風雪交加,你得吃好喝好。保存好體力,有了健康的身子,才能好好的活著跟惜兒團圓。」
「我聽阿娘的。」季雲舒端著湯碗,低頭喝著,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入了碗中。淚水和著湯水,被吞入了腹中,此情此景甚是悲涼。
「阿姐啊,你在哪裡啊?是否安然無恙?」顧朗背轉了身子,將哽在喉嚨口的一口飯使勁的嚥了下去,仰頭望著蒼茫的天際,在心裡大聲的呼喚著顧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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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正帶著哲兒和豆豆在林子裡漫步,看著六月挖陷阱下捕獸夾,忽然心兒一顫,彷彿聽到了弟弟朗兒內心悲涼而深情的呼喚。
冰冷的淚水順著臉頰,緩緩的流淌了下來,落在了衣襟上,很快就結成了薄薄的冰層。
「阿娘啊,朗兒啊,你們在哪裡?現在,是否安然無恙?」顧惜仰頭望天,發出了和雙胞胎弟弟一樣的吶喊和呼喚,心裡也焦慮不堪。主點心上。
這世道到底怎麼啦?!
她帶著兩個年幼的娃兒,阿娘和弟弟要帶著年邁的姥爺和姥姥,在萬分危急的關頭倉促逃命!她可是京城顧氏家族的女兒,是百年世家的女兒,是開國功臣的後代!
就連當今聖上,也是托了顧家人的福,托了她和太爺爺的福,這才有命活下來,這才得以登上寶座,成為九五之尊!
而十五叔顧天山,據征西大元帥傳遞回來的書信,十五叔可是立下了不世功勳的!在最後的一場對敵作戰中,敵眾我寡,敵強我弱,情勢萬分的危急。十五叔主動請纓,領著一支敢死隊深入敵人的腹地,出其不意的擒獲了敵人的大元帥,大大的打擊了敵人的士氣,我方這才轉敗為勝,打了一個漂亮的大勝仗,將來犯之敵趕得遠遠的。
到底是「功高蓋主」,還是「飛鳥盡良弓藏」?抑或是那個身居高位的人心胸過於狹窄,濫用奸臣,遠賢臣親小人?!
顧惜心裡怒火滔天,又淒涼又悲憤,牙齒被她咬得「咯崩咯崩」的。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顧惜在心裡立下了誓言。
十天後。
江南,琅琊山脈腹地,楠竹坡。
在浩瀚的竹海之中,美麗的湖畔邊,有一個背山面水的莊園——瑞草山莊。這就是顧惜的太爺爺顧長遠隱世的地方,也是她的爺爺顧有才隱居了二十年的地方。
瑞草山莊佔地面積很廣,裡面有一座五進的宅子,前有大花園,後有碧波蕩漾的竹海。小橋流水,山澗飛瀑,野果古樹應有盡有,一派大自然的天然風光。
二十年前,顧有才帶著妻子來到此地,先後又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早已是兒孫滿堂,最小的孫兒顧雲風年方三歲,最小的孫女兒顧蔓兒也是三歲,長得玉雪可愛,聰慧伶俐,深得顧長遠的喜愛。
這一天,狂風呼嘯,刮起一陣陣綠色的浪濤……
顧長遠坐在小花廳裡,正和顧雲風、顧蔓兒嬉鬧逗樂,祖孫三人玩得其樂融融。顧一忽然驚慌的闖了進來,跪下稟告:「主子,十五爺跳崖殉國了,而且還被人誣陷,被扣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顧家被抄家了,惜主子帶著十五爺的一雙兒女逃脫了,如今下落不明!另外,大房還有兩個小主子也逃脫了,其餘的人都被押入了大牢,昨天已經被流放去了敦煌。」
顧一噙著淚水,聲音顫抖,一口氣把話說完。旋即以手捶地,嚎啕大哭,不住的問;「為什麼?主子啊,到底是為什麼?那個人為什麼要恩將仇報?!當年,如果不是主子捨命相救的話,他哪裡可以活到今天;如果不是主子大力相助的話,他哪裡有能力登上寶座,哪裡又有資本揮霍權勢和財富?!」
顧長遠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的聽著,眼底湧動著深切的悲涼和痛惜。顧一的這一番話,正是他心裡想要說的;顧一那悲傷憤恨的眼淚,也正是他想要流的。如果不是怕嚇著兩個娃娃,此時此刻的他,也早已捶胸頓足,痛哭失聲了!
欺人太甚!徐世榮,你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來人哪,把孩子帶走!」
兩個丫鬟聽見了,連忙把顧雲風和顧蔓兒給帶走了。待孩子們一出去,顧長遠就「哇」的一聲,接連吐了好幾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