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昔,是我,天域。」
如昔手裡握著電話,紮著馬尾的腦袋微微偏著,她輕蹙了下眉頭,當日他不辭而別,怎麼這會兒又想起了自己?
就像是對待路邊的小狗,想起來了就喂兩根骨頭,忘記了就一走了之。不悅終究存在,可是又一點點的散去,他又不是自己的什麼人,所以語氣也冷淡下去:「有事?」
穆天域在那邊沉默了一下,似乎能感受到如昔此刻的態度,不是偽裝,也不是刻意的疏離,能從她的語音中聽出,自己的電話並不受歡迎,心裡那種失落感更加強烈,可是他依舊平靜的開口道:「如昔,有件事我想通知你一下,伯母病了——」
「我知道了。」如昔打算了他的話,心情正低落的她,不願意再聽到他的聲音:「還有別的事嗎?」
穆天域有些詫異,轉而想到也許是辛家人已經通知她了,遂放輕了聲音道:「如果你回來,我去接你。」
「不用了。謝謝。」
聽到明顯的拒絕,穆天域沒再開口,那邊似乎也不打算再說下去,兩個人都沉默著,突然從如昔話筒那邊傳來一句親暱的語音:「如昔,誰的電話?」
如昔握住話筒,淡淡的答了一句:「不相干的。」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一陣嘟嘟聲,提醒穆天域電話已經掛斷,他放下手機,看著窗外,夜已深,他自己的別墅裡十分安靜,保姆已經離開,靜得能夠聽到時鐘滴滴答答的在響。
有時候,你篤定會得到的東西,未必會一直在原地等你,尤其是感情和人心,當你回頭的時候,她可能早已走遠。
別墅外的狗捨裡,被照顧的很好的知書跑過來,猛地搖晃著尾巴,露出粉嫩的舌頭,它已經長成一隻成年犬,看上去毛色光滑,眼神溫順單純,讓他想起了三年前那個無辜單純的如昔。
錯過了,真的無法挽回嗎?
一顆心,已經如岸邊的岩石,當日瘋狂的稜角早已被磨平,此刻的穆天域,陷入了深深的沉靜中。
只有一條狗,默默在旁,似乎沒有感受到主人此刻落寞的心情,依舊快樂的跑來跑去。
————————雨歸來————————
醫院裡,郁嘉妮不得不住院,癌腫已經擴散到腎部,她鬱鬱寡歡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和辛熙澤化解心結,走了幾個國家,竟然會患上癌症。
幾天的診療,效果似乎都不理想。
辛熙澤坐在病床邊,看著面色蒼白的郁嘉妮,她的手在輸液,每天都要做透析還有其他的化療,按照醫生的方案,要切除子宮,還要移植腎臟,可是都被她拒絕了。
「你這是何必?」辛熙澤歎了口氣,幫她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亂的頭髮,手在碰觸到她蒼白面頰時微微顫了顫。
郁嘉妮搖搖頭,低聲道:「熙澤,或許這就是報應,我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可是比起昔蕊姐,我已經夠幸福的了。」
提到了商昊的媽媽,門外的念昔停住了腳步,手裡還捧著雞湯,她知道,這個時候不方便進去,就在長廊外等候。
辛熙澤渾厚的聲音傳出來:「都是我的錯……」
「也不能怪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可憐的是孩子們——」郁嘉妮的淚滾滾落下,她用那只沒墊底的手擦了擦淚,可是越擦落得越多:「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媽媽,對不起念昔,更對不起如昔,要不是我當初懷著騙你的想法,怎麼會讓兩個孩子都受那麼多苦?」
「別說了,當年我不該送走如昔,不該不相信你的話,大夫說了,你的病就是生如昔的時候生成的病灶,這麼多年又鬱鬱寡歡,才會由炎症轉化為癌症。」
「算了,都是命。」郁嘉妮幽幽的歎了口氣,閉上眼,淚水從眼角嘩嘩落下,她不再開口,而辛熙澤也陷入了沉默。
當年,他們也曾年輕過,那時候,一個是風發意氣的豪門逆子,一個是出身卑微的單純女子,若不是藍九在背後,想要藉著他們之間的恩愛糾葛吞併東南亞的勢力,又豈會生出那麼多的錯?
如今——走過歲月,才發現傷在自身,無論多痛都可以忍受,唯有傷在無辜的人身上,才會更覺得自身罪過無邊。
門外的念昔輕輕擦了擦淚,感覺無恙後,才輕輕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才推門進去。
「爸爸、媽媽,喝湯吧,嘗嘗我燉的雞湯。」她微笑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郁嘉妮有些羞慚的低下頭,悄悄的去抹眼淚,辛熙澤接過雞湯,打開時,一股清淡的香氣撲鼻而來。
念昔在一旁,因為他們之前的談話,也回想起那個為她擋了一槍而去的「父親」鹿楠,儘管她的心理上從未接受過那個男人,但是看著眼前的一幕,她還有什麼不能釋懷的呢?
人的一輩子,恩恩怨怨,到了最後,不都是要塵歸塵、土歸土嗎?
「伯父、伯母——」一聲清潤的嗓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回過頭時,看到穆天域手裡抱著一束康乃馨鮮花緩緩而來,他的眉間雖然還略帶著幾分輕愁,人卻看著沉穩了許多。
「天域,你來了。」辛熙澤點點頭,道:「聽說你已經完全接手了你父親在香港的事業,工作忙,就別總過來了。」
穆天域點了點頭,將花遞給了念昔,閒聊了兩句,就聽辛熙澤又開口道:「你伯母的事情,還沒有告訴如昔,怕她知道了擔心。」
穆天域沒有多說什麼,眼神祇是黯了黯,門外傳來輕緩的腳步聲,一個男人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如昔,快點,磨磨蹭蹭的,好像來見家長的不是我,是你似的,當初你去我家,也沒看你這麼臉小。」
「你胡說什麼!」是如昔有些著急的聲音:「小點聲——」
「好了,知道了!快走!」
穆天域站在原地,轉過頭看見邵閔開拉著如昔的手臂,兩個人一同來到病房門口,看如昔的樣子,似乎剛剛下飛機不久,她臉色不大好,身後的邵閔開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
「如昔,你回來了!」辛熙澤看見兩人出現,再看看穆天域,不動聲色,卻似沒看到她身邊的邵閔開一樣:「是天域告訴你的消息吧?」
如昔注意到穆天域和念昔都在,收住了腳步,淡淡的說:「是我哥告訴我的。」
辛熙澤微微愣了下,商昊會把這件事告訴如昔,是不是意味著他其實已經原諒了他們?這個消息讓他心情大好,連忙道:「好、好!」vicg。
郁嘉妮看著如昔,卻不敢開口,她只是低下頭,悄悄垂下淚來。
念昔小心的瞄著如昔的表情,她柔聲道:「如昔,你坐飛機那麼久,身子能受得了嗎?要不——」
邵閔開連忙道:「是啊是啊,如昔,我先送你回去休息,這邊我來照顧伯母!」
穆天域沉默的站在一邊,從始至終,如昔似乎都沒有看他一眼,她不是一個善於偽裝的人,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她似乎和邵閔開已經很親密了,聽了邵閔開的話後,他轉過身,對辛熙澤禮貌的開口道:「伯父,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改天再來看伯母,有什麼事,您儘管開口。」
辛熙澤已經看出他們三人之間的尷尬,點了點頭道:「如昔,你送送天域。」
如昔臉色不佳,卻也沒有當面違拗辛熙澤的意思,只是冷聲道:「好。」
穆天域沒多說話,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病房,他們都沒說話,直到電梯口,如昔停了下來道:「謝謝你來看我媽媽。」
穆天域點點頭,摁下了電梯,看著數字鍵一點點的下移,叮的一聲門開了。
如昔看著他的背影,看他如此沉默,就沒再開口。
看著穆天域一腳踏入了電梯,她就轉過身,往回走,沒走兩步,就聽見穆天域喊住她:「如昔——」
如昔錯愕的回頭,看他已經退出了電梯,目光凝望著她,眉頭輕蹙著,聲音低沉的問了一句:「你真的決定放棄了嗎?」
如昔愣了下,心頭被什麼撞了下,她低下頭去,又抬起頭,輕聲道:「是的。」
穆天域點點頭,低聲道:「好,我祝你幸福。」
「謝謝,我會的!」
「嗯!一定會的。」穆天域笑了笑,只是看起來有些蒼涼的味道。
有那麼一瞬間,如昔有種奇怪的感覺,可是這感覺也慢慢的壓抑下去,她站在那裡,歪著頭道:「還有事嗎?」
「等一下,我有點東西送你,在車裡,我拿給你。」說完,穆天域重新走向電梯,頭也沒回。
如昔站在窗口,想要理清自己的頭緒,她這是怎麼了?明明對他沒有感覺了,怎麼會在他放手的時候,會生出一絲悵然?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長廊盡頭的醫師室裡走出一個男人,他手裡拿著電話說道:「昊,我知道了,我會盡可能的救治郁嘉妮……恩,你要為嫂夫人做複診,好……那就明天下午吧……」
如昔轉過頭,看清楚原來是沙狐!當初救活姐姐的那個人,好像是哥哥的死黨!
難道他回來,是哥哥叫他回來的?
電梯開了,她沒等上前,就看從電梯裡出來好些人,穆天域手裡拿著一個檔案袋出現了。
「如昔,這是你的,還給你。」
如昔接過紙袋,還沒等說謝謝,就看見從電梯裡走出的一個年輕女孩,一下子截住了沙狐的去路:「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孩子……求求你讓我見見那個孩子……」
如昔被穆天域擋住,她有些吃驚的去看被人群擋住的那兩個人。
只看見沙狐臉色一變,厲聲地答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天天都來,就是為了見你一面,我不要錢,我把錢都還你,求求你讓我看看那個我生的孩子……」
「真是找死——」沙狐揪著那個女人的衣服就朝他剛剛來時的辦公室扯去。
女人的低泣聲越來越遠,穆天域和如昔都朝那邊望去,如昔隱隱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似乎也就十**歲的年紀,很是清純可人,只是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沙狐是他哥哥的朋友,她才多關注幾分。
就在她要收回視線的時候,突然聽到那個女人若隱若現的喊了一句:「她明天就要百天了,我想看看她,就一眼行嗎?」
眼頭出已。如昔微微愣了下,沒等反應過來,穆天域的眉頭蹙了起來。
就在這時,看見邵閔開一路小跑過來:「如昔——」
如昔回過神來,瞪了一眼邵閔開:「你喊什麼啊!」
邵閔開燦爛一笑:「這不是怕你誤入歧途,讓你回頭是岸嗎!再說,你站久了該累了,那我多心疼啊。」
穆天域收回視線,看了他們兩人,不再言語,又一輪電梯已到,他就進了電梯而去。
邵閔開拉著如昔道:「還看什麼呢?」
如昔搖搖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回了病房,看念昔正在削蘋果,床上的郁嘉妮道:「念昔,你生了孩子,身子又受了不少損傷,也該趁年輕好好看看才是。」
念昔點點頭,微笑道:「昊打來電話,說沙狐回來了,明天下午讓他給我複查一下。」
郁嘉妮淡淡一笑道:「這一眨眼,掬幽都百天了。」
如昔聽到這句話後,愣在那裡,訥訥的問了句:「掬幽明天百天了嗎?」
念昔微笑道:「可不是嗎?她和嘉佑就差一歲,當初生嘉佑的時候,醫生說我再不能生育了,連昊都做了那種手術,誰知道——」
她臉色微紅,低聲道:「就是不知道掬幽長大了,會不會介意她不是我親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生恩不如養恩,更何況,她是你和昊兒的親生骨肉,要不是當初你受了那麼大的傷——」
如昔聽著他們的話,臉色變得蒼白,剛才那個女人——
她本能的撒腿往出跑,想要去找沙狐問個清楚,她不能讓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擾亂念昔的幸福。
邵閔開一著急,連忙喊道:「如昔,你跑什麼,你懷孕了你忘了嗎?」
一句話說出來,辛熙澤和郁嘉妮都驚愕的撐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向如昔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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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歸來:昨晚眼睛疼得厲害,今天白天什麼都沒幹,請大家原諒,明天白天去眼科看看,更新也應該在晚上8點之前。劇情更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