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傅箏連馨香園都沒踏出過,想孩子了,就差海靜去拙園,叫奶娘抱來給她看,然後和孩子玩上幾個時辰,奶娘再抱著孩子回去。
葉跡翎開始忙碌搬遷王府的事宜,及軍政上各項工作交接的事,每日早出晚歸,全天都不在王府,每每歸來都到深夜了,也未曾讓人稟報給傅箏,只悄然在馨香園外站上半個時辰,才黯然回去拙園,他們之間,連見面都不曾有過。
終於,在朝政上的事忙完後,葉跡翎不用出府了,交待下去,由張毅池秋池冰等人組織下人,開始收拾要搬去南疆的重要物件,庫房的金銀藏寶,龐大的王府,這一收拾,又整整忙活了五六天,裝了十幾馬車,才算是大致妥當,葉跡翎請示了皇上,批復了日子,定下次日啟程。
晚上,葉跡翎去了馨香園,事先沒讓傅箏知道,推門進去時,傅箏正拿著撥浪鼓,給蕭兒薔兒搖著唱歌,逗弄著倆小寶,孩子「咯咯」笑的歡,奶娘和丫環侍候在旁邊,氣氛融洽的很。
「駙馬爺?」
諾妍率先看到葉跡翎,吃驚之下叫出聲,其他人忙起身行禮,傅箏情緒掩藏的很好,在抬眸之時,已將十多日不見的思念壓在了心底,臉上作出一副恬淡的表情,不發一言。
「都先退下吧!」葉跡翎瞥向左右,說道。
「是,奴婢告退!」
下人們魚貫退出,傅箏又低下頭去,纖指逗弄著孩子,視他為空氣,不理不睬。
「阿箏……」葉跡翎站在搖椅旁,尷尬不已,這些天非人的生活,已折磨的他消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偏瘦的身子,看起來更為纖瘦,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好想將她抱在懷裡,親吻撫摸,告訴她,他有多麼深刻的想她,可是……
「請你出去!」傅箏頭也不抬,冷冷的道。
「阿箏!」葉跡翎心中一痛,總以為她多少消些氣了,會因為對他的情,而態度軟和下來,哪知,還是這麼的恨他……頓了頓,他只能尋著借口,「阿箏,我是聽說奶娘把孩子抱在你這裡了,我來看看孩子,再……再順便問問你,明早啟程,你還有什麼需要帶走的東西嗎?如果只是些日用的物件,可以在南疆城裡添置,我們存銀不少,皇上由國庫撥給的搬遷安置費用也不少的。」
「沒有了。」傅箏只簡短的回了三個字,依舊不看他,對他的折磨,何嘗又不是在折磨她?然而,她就是氣不順,愛他想他是一方便,故意要虐待他,也是她小小的報復心在作祟,分房一年當然不是准話,只是隨口一說,但也不能早早的便宜了他,總歸她身體還沒恢復全,身下略有發炎的跡像,這幾日都在服藥中,所以,讓他再忍著。
葉跡翎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一句話,便將他堵的再不知說什麼,杵在那裡侷促不安,醞釀了許久,才憋出一句,「阿箏,你……你什麼時候能……能消氣?我知道,我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沒有你在跟前,我吃飯不香,睡覺不穩,我快要死了!」
「那不是還沒死麼?」傅箏巋然不動的回一句,然後緩緩抬起頭來,卻是嘲弄的勾起唇,「葉跡翎,千萬別給我整些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那樣你只會讓我更噁心,而我也絕不會原諒你,要是你計劃不周,真的死了,那你自己後悔吧!」
「你不會跟我殉情嗎?」葉跡翎不死心的咬牙,臉色已陰鬱難看的很。
傅箏好笑的咧嘴,「可能嗎?我非但不會跟你殉情,我還會帶著孩子改嫁,以前是我太傻,每每你幾句話一哄,我就不知東西南北了,但現在不會了,我的人生,被你折騰的一塌糊塗,我不會再讓你折騰了!」
葉跡翎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他一步跨過去,將傅箏雙肩扣住,氣怒的低吼道:「你敢嫁別人,你試試看!」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請你出去吧!」傅箏懶的再爭執,也知吵不出來結果,遂說道。
「阿箏!」
葉跡翎俊眉緊蹙,眼中滿是淒楚,「你是要我給你跪下嗎?如果下跪能讓你原諒我,我願意的!」
「不需要!」傅箏直視上他,「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雖不缺黃金,但傲氣不可失,給我跪下做什麼?」
「我這不是求你原諒麼?在你面前,什麼自尊,什麼傲氣,都比不上你的笑臉,阿箏,求求你別生氣了,笑一笑,明天就上路了,今晚不要趕我走了,好不好?」葉跡翎低聲下氣的哀求,扣在她肩上的雙手,逐漸後移,將她擁入懷中。
「夫君!」
傅箏的迷失不過數秒,便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他,故作冷然的道:「一年之期,才過十日,夫君未免太急迫了!」
「我當然急迫,我……」葉跡翎激動的話,在她嘲弄的冷眼中,驀地頓下,盯著她看了稍許,情緒漸漸平靜,「好,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說完,便轉身拉開門出去。
傅箏強撐的倔強,頓時軟癱下來,坐在椅上,失神的看著孩子,心早跟了出去。她承認,她就是這麼的沒骨氣,她說他急迫,她又何嘗能捱過這相思之苦呢?
這一夜,彼此無眠。smjl。
翌日,大隊出行,旌旗招展,百官來送。
臨近年關,本可以過了年再離京,葉跡舜也作了挽留,可葉跡翎卻堅持要早走,要去南疆過年,太后巴不得,假惺惺的說了幾句場面話,便不再說了,彼此心知肚明,便相互各有深意的笑笑,啟程時間便就定下了。
此時,恭親王府外,兵士百人護送,還有王府原本的侍衛百人,乘人的馬車八輛,裝運東西的馬車十幾輛,浩浩蕩蕩的一列排開。
「恭親王,一路多保重啊!」
「恭親王,以後南疆大省的重擔就落在王爺身上了,有王爺鎮守南疆,相信天下就太平了!」
「哈哈,是啊,日後就辛苦恭親王了!若有機會回京,我們好好喝幾杯!」情王時然。
……
葉跡翎被百官圍在中間說笑著,傅箏靜靜的站在一旁,兔毛披風很大,將她整個包裹在裡面,戴著帽子,還用圍脖遮住了口鼻,今兒個還算是晴天,有太陽光暖暖的照下來,讓離別的心情,不至於更加陰霾。
葉湘琳走了,何明暖走了,她沒有什麼閨密,所以也沒人和她說話,都是和葉跡翎在說話,只偶爾朝她抱拳,寒暄一兩句。
「皇上駕到!」
一聲尖銳的高喊,將所有人的目光,皆吸引而去,皇上鸞駕到來,所有人跪地,「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葉跡舜緩步近前,今日的他,臉色略有些蒼白,似是病態的白,精神並不是很好,卻強裝出一副笑容,「皇弟,平陽,太后今早起來傷了風寒,不能來送行了,便朕一人來了!」
「臣弟不敢勞動太后,能得皇上親臨相送,已是隆恩,臣弟感激不盡!」葉跡翎拱手,淡淡的笑道。
「多餘傷感的話,朕就不說了,免得心裡都不好受,總歸常給朕來信,朕可惦記著蕭兒和薔兒兩個小皇侄呢!」葉跡舜頷首,笑著囑咐道。
葉跡翎點點頭,「臣弟會的,皇上請放心吧。」
「皇上,日後多保重。」傅箏微微一笑,欲屈腿再跪下,卻被葉跡舜單手相扶住,他看著她,墨眸中突然就染上氤氳,嗓音有些暗啞道,「別跪了,沒出百天,還要多注意身子,別給以後落下病根了!」
「嗯,謝謝皇上。」傅箏起身,再抬眸看著葉跡舜,心頭突然堵的酸澀,在昨夜之前,她從沒想過,自此離開京城,她會有什麼放不下的,現在面對他,才驀地發現,她還有牽掛的人,朋友也好,知已也罷,更或者,是她面對這個深愛她的男人,竟也有了幾分淡淡的不捨之情,只是與愛情無關。
「這一別,不知何年月才會再相見,朕……不會輕易召你們回京過節的,這裡面的原因,你們懂,你們也不會想和朕見面的,對不對?」葉跡舜嗓音極低的說道,如梗在喉,難受的他幾乎要窒息。
「皇上……」葉跡翎和傅箏同時開口,卻皆不知該說些什麼,傅箏或許不知道,葉跡翎卻懂,他們離開,多年不見,葉跡舜是想利用時間來忘記傅箏的。
葉跡舜突的握住了葉跡翎的手,看著他,懇切的說道:「答應朕,不要讓平陽受一絲一毫的委屈,照顧好她,讓她快樂開心,便不枉費朕如此了!」
「是,我會的。」葉跡翎眸中泛起水光,將另一隻手,緊緊的扣在葉跡舜的手背上。
傅箏低了頭,單手摀住了嘴,壓抑了所有的淚水,送行的話結束,便到了真正離開的時候,直到她坐進馬車,目光一一掃過所有的人時,才又驀地發現,在大鄴,她還有一位稱得上朋友的人不曾到來,不曾與她揮手作別,那便是——何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