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驕陽似火,御花園外的溪柳岸邊,一抹水藍色的倩影,正傍石而座,目不轉睛的盯著湖面金色的水波,單手托腮,長而捲翹的睫毛,久久的不曾眨動一下,美麗的小臉糾結在一起,似在思索著什麼。
「白小姐!」
一聲輕喚,白紫菱回頭的功夫,兩名宮女已碎步跑了過來,朝她行標準的宮禮,「奴婢給白小姐請安!皇后娘娘回到中宮了,請白小姐過去!」
「好。」
中宮。
落地的銅鏡裡,映照出一個雍容華美的女子,妝容精緻,眸波流轉,眉宇間,卻浮起淡淡的憂傷,使得她看上去,像一朵丁香,在雨中盛開,又漸凋零。
「姐姐!」
白紫菱輕手輕腳的進來,從側面挽住白姝玉的手臂,輕聲道:「姐姐想什麼呢?連我進來都不知道!」
「紫菱,等久了吧?姐姐在慈雲宮陪太后說話,一說就說久了。」白姝玉轉過身來,輕撫上白紫菱的髮絲,淺笑道。
白紫菱嫣然一笑,「沒有的,我就等了一會兒,姐姐陪太后才重要的!」
她們姐妹,同出一母,容貌是極相似的,白姝玉屬於成熟華麗的美,白紫菱年小她四歲,則屬於青春張揚的美,未曾經歷過挫折失敗,心無城俯,天真可愛。
「紫菱,姐姐今兒個找你進宮,一是想你了,二是想跟你聊聊,」白姝玉牽著白紫菱走在方榻前坐下,看著她,頗為無奈的道:「太后幾度提及,想讓你入宮為妃,與姐姐同侍皇上,這事我已差人稟報給爹娘了,就差你的意思了!」
「什麼?」白紫菱一驚,立刻搖頭道:「姐姐,你是皇上的皇后,我怎麼能給皇上做妃子?皇上已經有那麼多妃嬪了,為什麼還要我進宮?」
白姝玉歎道:「哎,這事兒,說起來也複雜,大小蘇妃榮寵不衰,皇上雖心裡沒有她們,但仍然寵她們姐妹,太后一直不喜歡蘇家,更是討厭大小蘇妃,而姐姐我,你是知道的,空有皇后之名,卻得不了皇上的心,所以,太后著急,言及說皇上有些喜歡你,便想讓我們姐妹一起侍奉在君王左右,與大小蘇妃抗衡,說來說去,太后也是看中我們白家的勢力,大哥二哥手中都握有幾萬兵權,若以後恭親王反……自然要用可靠的人,所以,你懂了吧?」
「可是姐姐……如此,便要犧牲我的一輩子嗎?我不想嫁給皇上的,真的不想,我……」白紫菱說到此,激動的眼眶泛紅,喃喃道:「為什麼,一入宮門深似海,姐姐深知這深宮的孤苦,為什麼還要我一起踏進來?」
「紫菱,姐姐也不願意,可是……可是方才在慈雲宮,太后又提到了,還說讓你在皇上壽辰那日,精心表演,奪得皇上的垂愛,借此冊封於你的!」白姝玉也急了,眸中泛起盈盈水光,低泣道。
白紫菱臉色緩緩變白,彷彿是死寂了一般,有很久的時間裡,一動未動,急的白姝玉忙搖晃她「紫菱,你怎麼了?你別嚇姐姐啊!」
「姐姐,這事……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白紫菱終於眨動了長睫,澀聲問道,泫然欲泣的模樣,著實看著可憐。
「姐姐也無法,紫菱,若你能得君寵,於我們白家,自是極大的好事,姐姐也不想白家被蘇家看低,生在我們這些家族中的女子,有哪個能按自己的意願,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呢?」白姝玉用絲帕沾了沾眼角的淚痕,想到自己,又不禁傷心落下淚來,「我倒是嫁了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可是又能怎樣呢?在他眼裡,娶我不過是維繫一場政治,用來鞏固江山的手段,可是這哪怕不是我自己願意嫁的,也會被迫嫁他……紫菱,你認命吧,或許你的命比我好,或許呢?」
「連姐姐自己都說或許,那就是不確定,如此冒險的賠上自己的一生,我怎敢賭?更何況……姐姐,我也想如你一樣,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哪怕結果也如姐姐這般,可是我也願意飛蛾撲火……」白紫菱說的決然,眼底卻瀰漫著無奈的悲傷,「棋子……我們不過都是家族皇族的棋子……」
白姝玉忙按住了她的嘴巴,有淚珠不斷滾落,「紫菱,這話不敢亂說,小心隔牆有耳啊!」
「姐姐!」
「紫菱!」
邁出中宮時,驕陽依舊似火,白紫菱在陽光下仰眸,直到眼睛酸澀的完全睜不開,那火紅的太陽在眼中模糊的看不見了,才緩緩垂下頭,無力的踱動了步子。
沒走幾步,迎面碰上一個人,她還來不及出口,對方已經歡喜的尖叫,「紫菱!你什麼時候進宮了?你怎麼不來找我呀!」
「三公主!」白紫菱用力扯出一個笑容,福身道:「見過三公主!」
「哎呀,快起來,你跟我還行這麼些虛禮做什麼?你進宮來,是看望皇嫂嗎?」葉湘琳小臉上是難掩的興奮,激動的握住白紫菱的手,「我正愁著呢,碰到你太好了,去我宮裡坐坐,你幫我出個主意!」
「嗯,許久不見姐姐,便進宮看看姐姐。三公主,你要我幫你出什麼主意?」白紫菱淺淺的笑著,心中的陰霾漸漸消散了許多,她經常進宮,年紀和葉湘琳又相仿,一起說笑玩鬧的多了,感情便好的很,之間也沒有那麼嚴苛的尊卑禮數。
「嘻嘻,當然是我皇兄壽辰的事啊,我得備一份壽禮啊,可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好,所以,正好碰到你,你幫我想想唄!」葉湘琳笑瞇瞇的說道。
白紫菱一聽,便不自覺的皺了眉,她真是害怕了這個壽辰,偏偏……遲疑間,輕咬了唇瓣,沒什麼興致的道:「我也沒個主意,心裡頭挺煩的,你的流星侍衛沒有幫你想嗎?」
「嘁,你問他!」葉湘琳一聽,更鬱悶,伸手朝後一指,戳向穆流星,「他讓我親自動手,做一個一人抱的大壽桃,我有那本事嗎?」心了想動。
聞言,穆流星臉色極其難看的道:「公主,是你逼著我幫你想主意的,可不是我自願的,我就能想到這個,你不做就算了!」
「哎哎哎,你怎麼跟本公主說話呢?好歹我也是公主,你能尊重我一下不?穆流星,別以為你會武功,本公主就怕了你,本公主一生氣,鐵定叫郎公公來收伏你!」葉湘琳氣到不行,一扭身,呲牙咧嘴的威脅道。
「呵呵,郎公公他敢嗎?本侍衛可是先帝任命的,你若不聽話,本侍衛都可以管你的,還郎公公……嘁!」穆流星不屑的挑眉,酷的不得了,說完,指指火辣的太陽,好心的提醒,「嬌貴的公主,你非要站在這裡說話嗎?小心把你烤焦了!」
葉湘琳氣炸,一聲吼出,「該死的流星!」
白紫菱看傻眼了,不由的嚥了嚥唾沫,目光在穆流星身上多打量了幾眼,這人不愧是她見過的最拽最牛的侍衛,架子比主子還大,還絲毫不把主子放在眼裡啊!
「可千萬別咒我死,我若死了,就沒人像我這麼能豁出命的保護你了!」穆流星卻洋洋灑灑的一笑,墨眸閃爍間,眼底蕩漾著柔情似水,只是那粗心的丫頭,卻遲遲發現不了。
果然,葉湘琳更不屑的撇嘴,「我是公主,我要多少侍衛沒有?還能缺你一個?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哼!」
穆流星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輕歎,「哦……原來我是貼金了!好吧,今晚想補補身,那籠子裡的小白兔似乎可以當晚膳……」
「不准!那是我的囧囧兔,你敢吃它,我就吃你!」葉湘琳脫口打斷,氣的直跳腳,那架勢就差直接撲上去,一口咬爛了面前的男人,她真不明白,她父皇是眼睛被樹葉糊住了嗎?幹嘛要安排這個可恨的穆流星給她當貼身侍衛?還果真是貼身,她走一步跟一步,除了睡覺出恭,簡直就是形影不離,甩都甩不掉!
「呵呵,如此的話,雖然那隻兔子是我抓回來的,但我倒是一定要吃囧囧兔了,你吃我……是個挺不錯的主意!」穆流星眼裡盛滿了笑意,那眷戀的目光,直直的定格在葉湘琳臉上,這一幕,卻震到了在一旁觀看的白紫菱。
原來,感情可以是這麼簡單的,與榮華富貴無關,與身份貴賤無關……
「紫菱,你怎麼了?」吵鬧的兩個人,終於發現了身旁人的不對勁,葉湘琳忙停止了追打穆流星,扶上白紫菱的肩膀,關切的問道。
「沒事的,我只是……只是很羨慕你們。」白紫菱強作笑顏的低語道。
葉湘琳卻皺眉,「這有什麼可羨慕的?你沒看我快要被氣死了麼?對了,戶部侍郎家的孫大公子,你還記得嗎?他不知從哪兒弄到個西洋玩意兒,進貢給皇兄了,嘿嘿,被我軟磨硬泡的跟皇兄要來了,你到我蘭溪齋瞧瞧去!」
說起這個孫大公子,葉湘琳便兩眼冒粉紅泡泡,那可是金安城號稱第一才子的,而且貌比潘安,每天跑戶部侍郎府上說親的媒婆能踏破門檻兒呢!
「是孫晨傲嗎?」白紫菱想了想,問道。
「嘻嘻,是啊,就是他,皇兄說,今年的科舉,孫公子拔頭籌應該沒問題的!」葉湘琳笑瞇瞇的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
然,這話卻逃不過穆流星的耳朵,那一張方纔還嘻笑的臉,立時陰沉下來,「人家考狀元,關你什麼事?」r1gu。
「怎麼不關我的事啦?他要是中了狀元,就可以給我當……」
「你想都別想!」
穆流星一句話,打斷了葉湘琳的激動,語落,轉身便走向遠處去了。
白紫菱卻聽的暗驚,葉湘琳竟是喜歡孫晨傲的,穆流星竟然有這種氣勢,可是上一次燈會上,孫晨傲還送了鴛鴦的燈籠給她……
「嗚嗚……」
耳邊,葉湘琳的哭聲越來越大,見她傷心的蹲下了身子,白紫菱輕歎口氣,彎腰拉起她,「三公主,別哭了,流星侍衛不是有意的……」
「他就是有意的,他哪裡是侍衛,他天天欺負我!」葉湘琳激動的哭的更大聲,讓前面快走的男人身子滯了滯,停下再沒邁動一步。
「三公主,我想他不是欺負你,他是……他似乎是極喜歡你,所以你一說孫公子,他就生氣了!」白紫菱忍不住提醒道。
「什麼?才不會,我才不要他喜歡,我就要喜歡孫公子,孫公子才華橫溢,他一介武夫,他只會惹我生氣,人家孫公子彬彬有禮,哪裡像他這般?」葉湘琳對著那個背影,恨恨的直跺腳。
音落,就見穆流星的脊背明顯的僵了僵,然後又邁動了步子,越走越遠了。
白紫菱無語,也不好再說什麼,便道:「三公主,我得回府去了,就不去你宮裡看西洋玩意了!」
「哦,那也行,我還得琢磨禮物……對噠,我去找五皇嫂,特別的禮物,肯定得咱大鄴沒有的,那麼就弄大周的,我問問五皇嫂去!」葉湘琳性子直爽,方纔還在哭,轉眼便笑靨如花了,因想到了主意,激動的兩把抹掉眼淚,「我現在就去恭親王府!」
然而,這一出行,自然的便又喊道:「流星,我們出宮去!」
「噗哧!」
白紫菱被逗笑的不行,連淑女的形象也不顧了,彎著腰不停的笑,「哈哈,你們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嘁,誰跟他一對?我跟我的囧囧兔一對!」葉湘琳微微漲紅了臉,不服氣的嗆道。
而轉眼間,穆流星又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沒好氣的瞪一眼葉湘琳,「走吧!」他在心裡加上一句,遲早要吃了那只臭兔子,讓你跟我一對!
恭親王府。
一連三天,葉跡翎都沒有踏進馨香園,不是不想,而是心中有個沉重的結,糾結的他無法面對,傅箏的不快樂,他是看在眼底的,可是卻無法回應,也無法改變,他就是再喜歡,再在意她,也不可能放棄薔兒的,支撐了十年的夢,那段情,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薔兒是他多年來,灰暗陰冷日子裡的一米陽光,若是棄了,對他來說,便是天塌了!
ps:今天更新到此結束,下午在火車上,一坐20小時,明天下午才到岳陽,明天的更新,我瞅著在火車上碼下,到了地方有寬帶再上傳,只可憐筆記本只能帶電三小時,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