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年之後——
兩年年來,他不知她是生,是死。她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從他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
他動用了所有的關係,一直不間斷地尋找,然,一無所獲。
以前,方鈺銘認為,還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然,兩年來,他連一個失蹤的人都找不到。
幾乎所有的,經手尋找詩韻的警員都說過,她可能是遇到什麼意外,死亡了。但,方鈺銘卻不相信,始終,不肯相信!
而知鈺在。他相信,她一直活著,一直活著。
寂靜的房間裡,一如她離開時的模樣,方鈺銘再次踏進她的房間,在床畔坐下,拿起放在床頭的小熊玩偶,他記得,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那年,她十歲,他二十五歲。
「丫頭,你在哪?!」,看著那個小熊玩偶,方鈺銘啞聲地說道,聲音裡夾著沉痛。一顆心,狠狠地絞痛著。
無數個午夜夢迴,他都會做一個夢。
夢裡,她伏在他的後背,對他說,她喜歡他。
那年,她才十三歲。
眼角,一股灼燙的淚水,悄然地滑落。手機鈴聲響起,方鈺銘輕輕地將小熊玩偶放在床頭,接起電話,朝著門外走去。
***
安靜的半山腰裡的寺廟裡,小尼姑芷晴和挺著大肚子的芸櫻並肩坐在大樹下。
「芷晴,一個人,什麼都不記得,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芸櫻仰著頭,看著陽光從枝葉的罅隙裡穿透進來,溫柔地照在她的臉上,她開口,柔聲地問道。
什麼都不記得了,是不是也就無所謂痛苦和快樂了?
芷晴看著芸櫻,嘴角揚著淡淡的笑,那晶亮的雙眸,清澈近乎透明。
「就是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認識所有的人,心,是平靜的,但有時候也是憂鬱的,為什麼都想不起來而苦惱。」,芷晴仰著頭,同樣看著從枝葉的罅隙裡透射進來的柔和的陽光,一顆心,平靜如止水,她開口,柔聲地說道。
那聲音如泉水般,清脆而好聽。
她就是失蹤了兩年的詩韻。
那日,墜崖後,她的頭部和心臟都受傷了,被師太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卻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記不起自己是誰,記不起自己的父母是誰,總之,什麼都不記得。
或許,這樣也好,反正現在的她已經遁入空門了,一心無掛礙地誦經,做到內心的平靜,也不錯。
芸櫻很羨慕失去記憶的芷晴,有時候,想起那些痛苦的記憶,她是真的想要忘掉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越來越大了,她的生命危險也越來越大。
芸櫻卻不知道,有時候,人為給她帶來的傷害,遠比生命的健康對她產生的傷害大更多。
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出事了,而芷晴也被刺了一刀。
這是她第二次受傷。
大雨滂沱裡,她拚命地往山下爬去。不斷地爬,或許在瀕臨死亡的邊緣,我們的求生本能總是比平時要強很多。
那晚的她,竟忍著痛苦,爬到了山腳下的馬路上,然後,一輛警車在她的面前停下,她被帶走了。
***
「丫頭——」,方鈺銘怎麼也沒想到,他從外地出差回來,得到的竟是找到了詩韻的消息。連夜從幾千里外趕回來,他風塵僕僕地衝進病房。
一張成熟的俊臉上,鬍渣叢生,一雙深邃的眸裡,佈滿了紅血絲,那雙薄唇乾燥而蒼白,他穿著一件夾克衫,一步一步地朝著病床走去。
病床上的人兒,身上插著很多跟管子,有輸液的,有輸血的,還有氧氣管。
光著頭,半張臉被氧氣罩遮去,臉色蒼白如紙,兩道彎彎的細細的柳葉眉,一雙濃黑的睫毛……即使沒有長髮,他也認得出……
「方局!」,兩名警員見方鈺銘進來,對他低聲喊道,他卻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離開。
方鈺銘怔怔地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人兒,一顆心,狠狠地顫動了起來,是她,是詩韻!
他在她的病床邊坐下,伸手,顫抖地拿過她冰冷的小手,那麼小,那麼蒼白柔軟的小手……
「丫頭,你回來了——」,他開口,聲音極為嘶啞,夾著沉痛,那蒼白的薄唇在說話的時候,不停地顫抖,此刻的他,內心裡溢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而他的眼角,又落下了兩滴灼燙的淚水。
聲音極為嘶啞,他執起她的手,將她的手背放在自己的唇瓣,不停地輕吻,那麼輕柔,那麼愛憐。此刻,他有將她狠狠地抱緊懷裡的衝動,卻擔心會傷著她。
「咳咳——咳咳——」,胸口很疼,喉嚨很乾,漸漸甦醒的芷晴,只感覺到很難過,從未有過的難過,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很模糊……
「詩韻!丫頭!你醒了,醒了?!」,方鈺銘見詩韻醒來,立即欣喜地問道,同時,他也按下了呼叫鈴。rge9。
「你,你是誰?」,一個成熟的男人的俊臉映入眼簾,因為她是出家人,芷晴本能地向後縮了縮。
此時,醫生進來,方鈺銘似乎並未聽清楚她的問題,只是暫時地讓開,讓醫生為她檢查。
「小姐,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醫生為芷晴檢查完身體後,對她恭敬地說道。
「我,我……我在醫院?」,想起之前所發生的,芷晴對醫生低聲問道。
「是的,你在醫院,詩韻,你失蹤兩年了——」,這時,方鈺銘衝上前,俯下身子,看著她,便激動地說道。
他的話,令芷晴蹙眉。
「你是誰?」,然,這次,方鈺銘清楚地聽到了芷晴的問題。
「丫頭!我是你的——」,是誰,他該說他是她的誰?方鈺銘蹙眉,「詩韻!別胡鬧了,你還在生我氣,對不對?」,他以為詩韻是故意的,看著她,他霸道地說道,彎下腰就要捉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
「施主,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此時,芷晴開口,一臉嚴肅,她平靜而淡漠地說道,她的話,令方鈺銘的心,狠狠地顫動。
她,這是什麼意思?
「方局長,據我觀測,這位小姐頭部以前應該受過傷,她很可能是失憶了!」,這時,一旁醫生的話,令方鈺銘的心,更是跌入了谷底。
她失憶了?!
這樣的消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的打擊。
後來,經醫生和芷晴的證實,她確實是失憶了!而方鈺銘也查清楚了,原來,這兩年,詩韻一直在深山裡出家為尼。
***
「施主,請你放開我!」,病房裡,方鈺銘坐在芷晴的床畔,伸手,就將她擁進了懷裡,芷晴在她的懷裡不停地掙扎,厲聲地說道。
她的小腦袋上,光禿禿的一片。
「詩韻!等你能出院了,就得還俗!」,方鈺銘硬是不肯放開他,他的長指霸道地扣住她尖細的下巴,對她霸道地說道。
也許,失憶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她不記得她的爸爸是他害死的,他們就可以安然無憂地在一起了。
想到這,方鈺銘在心裡竊喜。
這兩天,他還幫芷晴辦了戶口,現在他們在法律上已經不是父女關係了,他還騙芷晴,他是她的男朋友。
「不!施主,你放開我,我不——唔——」,就在她又要掙扎著,反抗時,雙唇倏地被方鈺銘堵住,芷晴驚恐地睜大雙眸,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個寬廣的胸膛包裹住,一顆心,狠狠地顫動著,有點疼,不知是不是心口的傷在發作。
霸道的雙唇狠狠地吸允著她的唇瓣,完全不顧她的掙扎,他吻著她,緊緊地抱著她,帶著將她揉進身體裡的力道,失而復得,令他的心,瘋狂地激動著。
吻了很久很久,方鈺銘感覺自己的那裡都疼了,才將她鬆開,看著一臉迷濛,小臉紅撲撲的她,方鈺銘的心,悸動不已。
「不准再說施主施主,我以後就是你的老公,你是我的妻子,我們明天就能拿到結婚證了!」,方鈺銘捧著她那光溜溜的後腦勺,沉聲地說道,彷彿是在宣佈一件事情般!
結婚?!
她的丈夫?!
這樣的認知,令芷晴大腦短路。這究竟是什麼跟什麼!她是出家人啊,出家人怎麼可以結婚?!而且,她又不愛他……
「不!我不同意,我要回庵裡,你放我走!」,芷晴看著面前這個還算陌生,在心裡卻沒有絲毫的陌生感的男人,嚴肅地說道。
「不可能的!丫頭,你是我的童養媳,原本等你十八歲就嫁給我的,可是,兩年前,你卻被人……你卻失蹤了!然後才失憶的,我現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記住,你很愛我,一心一意都要嫁給我,你只是失憶了,才會忘掉我的!」,方鈺銘看著她,不停地說著,解釋著。
他卻不知道,解釋得越多,越是心虛。
他騙芷晴,她愛他,其實,他自己清楚地很,芷晴早就不喜歡他了,還因為他殺了她的爸爸而耿耿於懷著。
方鈺銘的話,令芷晴呆愣著,皺著眉,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英俊而成熟的男人,他,好像三十三歲足足比她大十五歲,又怎麼可能是她的男朋友呢?雖然他說,她是他的童養媳……
她傻傻地看著方鈺銘,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因為失憶了,她也不知道她對這個男人,究竟有沒有感情。
迷惑著,她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以前不重要了,貧尼,還是回庵裡……」,芷晴看著他,語無倫次地說道,一會說俗家語,一會說佛家語。
「什麼貧尼?!我不准你再做尼姑!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老公,就是這樣!不准再反抗!」方鈺銘被這個小傻瓜快要氣死了,他鐵青著臉,衝著她低吼道,看著她那光禿禿的小腦袋,既覺得礙眼,又覺得可愛。
方鈺銘那霸道地低吼聲,令芷晴心酸,單純如她,除了和庵裡的幾位師太師姐有過接觸,這兩年來,她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說這麼多話。
而方鈺銘那鐵青著臉的樣子,令她心裡莫名地心酸,覺得很委屈,她看著他,那晶亮烏黑的雙眸裡甚至都氤氳起了濕意。
為什麼,心口好疼呢?是傷口在發作嗎?
芷晴不明白,這種疼痛好像又不是來自於傷口,好像是心臟……
難道她以前和他真的是戀人嗎?她迷惘了,不知所措。
「好了,別多想了,吃飯吧,這是你奶,不,你未來的婆婆,特意為你燉的,烏雞湯,要趁熱喝!」,看著她一臉委屈的樣子,方鈺銘心疼著,岔開話題,打開保溫盒,拿起勺子,盛了一碗香濃的烏雞湯出來。
「不,阿彌陀佛,貧尼不吃——」
「詩韻!你現在不是尼姑!」,方鈺銘見她又來那一套了,立即呵斥道。
隨即,他端著湯碗坐在了床畔,「醫生說你嚴重的營養不良,就是因為長期吃素!來,張口——」,他看著她,霸道地說道。
咬了一勺香濃的湯,便向她的唇瓣湊去。
「不——」
「再不喝,你信不信我用嘴對嘴餵你?!」,方鈺銘霸道地瞪視著她,威脅道。
他的話,令芷晴一陣臉紅心跳,她,她怎麼變成這樣了?她一直以為,她是心如止水的,這兩天,她卻在見到這個男人後,她的心臟總是控制不住地在悸動著,有時甚至會疼。
他的威脅,令她不敢再反抗,怯怯地張口,然後,他已經餵了進去。
見她肯吃了,方鈺銘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一顆心,狠狠地顫動著,那雙深眸一瞬不瞬地緊鎖著她。
她的每一個五官,每一個表情,他都深深地看進眼裡。
失去她的滋味,折磨了他兩年了,這兩年裡,他沒有一天不被思念折磨著。
芷晴乖乖地喝了一碗烏雞湯,又被方鈺銘威脅地吃了好多飯菜。
***
「你,你還不回去嗎?」,這天,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見方鈺銘還沒回去,芷晴怯怯地問道。有他在,她總是不習慣的。
「今晚不回去!我抱你去洗澡!」,誰知,令芷晴更加意外的是,他非但不回去,還要幫她洗澡。
這令她的雙頰酡紅地要滴下血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啊——」,就在她又要反抗時,身體已經被他抱住,直直地往浴室抱去。
他霸道地褪下她的病服,將她放進浴缸裡,看著她胸口處兩年前留下的傷疤,方鈺銘的心,狠狠地顫動著。
長指,顫抖地撫上她的胸口處……
「你,你不要碰!」,她雙臂環胸,要躲開他的觸碰,卻被他霸道地拉回。
「丫頭!對不起!」,他看著她,雙眸裡湧起濕潤,啞聲,無比堅定地說道。
他的歉意,令芷晴莫名。
方鈺銘深吸口氣,心臟被心疼充斥著。害她的人,正是文晴指使的,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平時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公務員,竟然會起歹心害死一個無辜的少女……
想到詩韻差點真的死了,他的全身都在莫名地顫抖,那種失去的窒息感,再次將他要湮沒。
看著她腹部上方的新的疤痕,哪裡用紗布包裹著,方鈺銘的心,又顫了顫。
酸痛不堪。
他小心翼翼地,溫柔地為她沖洗著身子,沒有讓她的傷口沾染上一滴水。
芷晴一直都是閉著雙眼,任由他的大手在她光裸的身上輕柔地動作。她是他的妻子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早上剛起床,就看到了兩本結婚證書……
這,令她有些難以接受。
聽說,他是市公安局局長,而她卻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什麼誰,是什麼家庭背景,為什麼會是他的童養媳,這些她都不知道。
「我的父母是誰?為什麼我會是你的童養媳?」,回到病房後,他為她擦乾光禿的小腦袋,她坐在病床上,看著他,啞聲問道。
她的問題,令方鈺銘的身體一僵。
「你的父母都是烈士,我們兩家是世交,你的父母過世後,沒有寄托,我們家就收養了你,而且,你父母在世時,和我們家就訂了娃娃親。」,方鈺銘按著之前編好的謊話,對芷晴解釋道。
真的是這樣嗎?芷晴看著方鈺銘,雙眸裡佈滿了疑惑,他的表情卻很自然。
「別多想了,睡覺,我難得今天有空!」,方鈺銘說完,將芷晴放倒,自己也鑽進了被窩裡。
「哎——你——你下去啊——」,就在她掙扎時,她已經被他抱住,圈進了懷裡,「今晚我睡在這裡!」,狹窄的病床上,他霸道地將她圈進懷裡,霸道地說道。
不知為何,他那寬廣的胸膛令她莫名地心安,在他的懷裡,她閉上眼睛,聽著他那有力的心跳聲,聞著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氣息,漸漸地,沉入了夢鄉。
在她睡著後,方鈺銘睜開雙眸,在她的額上輕輕地印上了一吻。
丫頭,別怪我騙你,我是為了我們好。
不想再失去她,他會讓她愛上自己,然後,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是方鈺銘心中的美好願景。在醫院整整住了一個月,芷晴才出院。
ps:之前正文裡有寫過芷晴的,貌似大家都忘記了。芷晴就是和芸櫻在一起的小尼姑,之前叫詩韻,芷晴是她的法號。
今天八千字完畢,吼吼……今天新文舊文寫了兩萬字啊……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