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推了推眼睛,不慌不忙開口了。
「周書記,如果我說的有什麼不好聽的地方,或者是沒有說什麼好話,您一定不要發火啊。」
周天浩笑了笑,沒有開口說話。
「我是在下壩村長大的,讀高中的時候,到了縣裡,三年高中畢業以後,到春山市去呆了一段時間,說實話,通過對比,我不願意回來,村裡太窮了,和外面比較起來,是兩個世界,可能是多讀了一些書,不是有一句話說嗎,知識越多越反動,後來回來了,我就開始思考了,村裡為什麼這麼窮,根本的原因在什麼地方。」
「國家的政策是很好的,給了我們農民路子,可我們就是富裕不起來,就說我吧,一直都是在讀書,回到村裡這幾年,不得不拿起了鋤頭種地了,讀書讀多了,手腳也不靈活了,幹農活不是好把式,家裡的情況也越來越不好了。我這樣的人,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在村裡,大家都看不起的。」
「我就開始思考鄉里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做的不對,為什麼山前鄉這麼窮,一河之隔的雲和鄉,和這裡都是不能夠比較的,好多人家都蓋起了新房,想來想去,發現還是道路不通,被制約了,不過我這人愛較真,覺得好像還有其他的原因。」
「前年,鄉里搞過一次集資,那個時候,得知是要修橋,我是非常積極的,不管怎麼說,沒有一座大橋,我們沒有出頭的日子,有橋了,交通問題解決了,我在家裡種果樹,果子總是能夠賣出去的,也能夠掙到錢。可結果我很困惑。」
「我曾經對山裡紅公司表示懷疑,60萬元的資金,沒有看見機器,沒有看見做出來什麼事情,為什麼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全部虧損了,據說是到雲和鄉去購買了土地,作為山裡紅公司的基地,我不熟悉做生意的門路。可我這個不熟悉門路的人,也想到了,投資到雲和鄉購買土地,究竟是什麼目的。難道一定要將錢扔到水裡去嗎。」
「後來,村書記說縣裡對山裡紅公司的賬目進行了審計,出來了審計報告,表示山裡紅公司沒有其他的問題,一切的投資,都是因為不熟悉管理程序,虧損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也就心服口服了。做生意總是有虧損的時候,山裡紅公司也是想著賺錢,能夠修橋的,農村人不會做生意,吃虧了,上當了。你也不能夠叫人家賠錢啊。」
「可我不明白的是,顧長貴為什麼在短短時間內,就在縣城裡面起了房子,還在集鎮上面辦起了餐館,他的錢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顧長貴是山裡紅公司的經理,公司的錢消失了,他卻富裕起來了。這裡面,有些說不通。」
「我曾經告狀了,寫了專門的材料,到了縣裡,我是相信上面會給答覆的,想不到,什麼事情都沒有,相反,我卻吃虧了,人家說我老實,寫告狀信,為什麼要簽名字,村裡覺得我有一點知識,準備叫我做村會計的,鄉里堅決不同意,說我思想有問題,說我屬於刁民,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我告狀了,就是刁民了。」
「因為這件事情,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修橋是很好的事情,不過,也要看鄉里的領導,是不是真心為農民辦事情的,如果說修橋是為了面子,橋修好了,藉著這樣的機會,找到農民搞攤派,不管農民的生活,窮的照樣還是窮……」
周天浩有些詫異,想不到在村裡還能夠發現這樣的人,居然能夠說出來一番道理。
「周書記,我說的很明白,山裡紅公司的情況,不說清楚,這次的集資是很困難的,就說我吧,雖然家裡窮,可真的是為了修橋的事情,我就是賣家當,也要湊齊集資款的,可我不知道,這次的集資款,是不是又會出現問題,是不是到時候,錢不夠了,又要我們繼續集資,是不是又會有一個審計報告……」
周天浩笑了,他總算是明白了意思。
「呵呵,你說的很好啊,你說到的事情,是很多人都關心的問題,有件事情,我必須要給你解釋一下,關於山裡紅公司的問題,你表示了懷疑,而且告狀了,這是你的權力,不過縣裡對財務進行了審計,有了審計結論,從一定程度上說,鄉里必須要尊重審計結論,當然,如果真的是有問題,那是一定要查處的,可現在不能夠將修橋的事情,與山裡紅公司的事情串起來,那樣我們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了,不能夠因為一個山裡紅公司,耽誤了山前鄉的大事情,我覺得,集資修橋的事情,不能夠耽誤,要馬上開始,而且,我們還要想辦法,解決山前鄉交通的問題,到各村的道路,至少就是我們需要重點考慮的問題。」
年輕人似乎有些不服氣。
「周書記,您是領導,說出來的話都是道理,我是農民,只能夠執行的,不過山裡紅公司的事情不調查清楚,誰敢保證不繼續出事情啊。」
「很好,你說到的擔心,不僅僅你有,我也有這樣的擔心,如果我們這次集資了,依舊不能夠做好事情,繼續出現了問題,那麼,我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了,看得出來,你是很關心村裡的事情的,甚至是鄉里的事情,那依照你的看法,這次我們應該怎麼做啊。」
「周書記,這我可提不出來好的主意啊。」
周天浩看了看屋裡的所有人,慢慢開口了。
「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這一次修橋,需要修鋼筋水泥大橋,需要的資金接近500萬元,這樣的大工程,如何讓大家放心,如何不出現貪污**的問題,而且這些錢中間,有我們山前鄉農民的血汗錢,農民太苦了,一年到頭,沒有多少的收入,他們將錢交上去了,如果說不能夠知道錢是怎麼用了,肯定是不合適的。」
身邊的譚冬明眼睛亮了,他似乎明白周天浩要說什麼了。
「我看,就請一部分的農民,專門來監督這些錢,是怎麼用的,是不是用到了大橋上面去了,是不是有人會想著在裡面謀私利,這個監督小組的職責,是非常明確的,如果說修橋的過程中,有些資金不合適了,他們隨時可以提出來意見,甚至要求查賬,譚書記是鄉里的紀委書記,我看可以負責監督小組的工作。」
年輕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周天浩。
「周書記,您說的這個辦法,真的能夠做到?」
「怎麼,你不相信我嗎,我是鄉里的書記,決定這樣的事情,還是有權力的,而且,我也要做出來保證,不干涉監督小組的工作,譚書記可以直接和縣紀委聯繫,請縣紀委也關心一下監督小組的工作,我還考慮了,你一定是可以進入監督小組的,就看你是不是敢得罪人了,敢不敢說直話了。」
「周書記,我有什麼好怕的,我是農民,有什麼不敢說的,只要您說到做到,我可以保證,這次的集資,沒有任何的問題,我就是買光家裡的東西,也要繳齊集資款的。」
「呵呵,也沒有那麼嚴重,這一次,鄉里還是要考慮到農民的實際情況,盡量少的攤派集資款,目前,我們是有原則的,那就是每個農民頭上的集資款,不能夠超過100元,我是說到做到的,這件事情,你和村裡的幹部,都是可以下去做工作的,也幫著鄉里宣傳一下的。當然,最終的決定,是鄉里開會研究的。」
「周書記,只要鄉里研究決定了,我第一個上繳集資款……」
離開下壩村的時候,周天浩笑著對村書記和村主任開口了。
「你們今後想到了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出來,採取這樣的辦法,以為我不知道啊,對了,那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啊。」
「周書記,他叫李莫全。」
村書記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皮,今天周天浩說出來的辦法,在他看來,是聞所未聞的,難道真的能夠做到嗎,要農民來監督鄉里做事情。
周天浩已經有了想法,修建大橋的工程,不能夠讓地方上的建築工程隊承包,這樣的工程,可以找到部隊的工程兵來做,效率高,質量好,雖然說價格可能會高一些,但實際上算起來,還是賺錢的,地方上的一些施工隊,不能夠保證工程質量不說,用錢的方面,也會提出來這樣那樣的要求的。
工程採取了承包的形式,一切都好說了,農民監督工程的實施,其實就是看看鄉政府在發包的這個過程中,是不是有吃回扣的情況,是不是有故意抬高價格,中飽私囊的情況。
至於說山裡紅公司的事情,周天浩已經完全記下來了,看來山裡紅公司,果然是存在問題的,審計報告的蹊蹺,周天浩是知道的,如果說領導有安排了,公司有針對性的做好賬目了,審計主要是看賬目的情況,對於資金的去向,是不會深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