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萬八千為誰是兇手一籌莫展之際,玄都鎮守使湯勳又派人給他送來一封。這次派來送信的人是湯勳的師爺。這位師爺姓周,是紹興人。他那紹興味的官話,萬八千聽起來有點費勁,可為了更好地瞭解位鎮守使大人的用意,他還是跟這位周師爺盤談了起來。
「周師爺,前次,萬某因公務繁忙未能應邀前往拜望湯鎮守使,失禮得很吶!」萬八千道。
「萬將軍你太客氣了。在下奉東翁之命,專程來請萬將軍參加他的四十五歲大笀,還望將家賞光光臨,在下及東翁都不勝感激之至。」周師爺說著,朝萬八千拱了拱手。
萬八千立時知曉,這信封裡裝的很可能是湯勳的請柬,便伸手將它舀了過來,輕輕打開一看,果不其然,是湯勳親筆簽名的一封請柬。從頭到尾略略掃了一遍,算了算日子,應該是在後天。
「周師爺,萬某初到此地,與湯鎮守使又素無往來,不知這裡的規矩,該隨多少份子?」
「萬將軍說笑了。我家東翁一向清如水、明如鏡,從來不肯收別人送的半文禮金。萬將軍,你只要能賞光就行,一文錢的禮金也不要準備。」
「這麼說來,湯鎮守使可是一位愛民如子的難得的好官吶!」
「不是在下有意在萬將軍面前誇耀,我家東翁確實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官。你若不信,可到這玄都城裡,隨意找個人打聽打聽,一問便知。」
對周師爺這番話,萬八千既沒反駁,也沒相信。他不相信,在這個污濁的世界上,真有什麼清如水、明如鏡的好官。略略沉吟了一下,笑道:「請周師爺代為回復湯鎮守使,就說萬某定會準時到場祝賀。」
周師爺一聽這話,站了起來,朝萬八千拱手告別道:「萬將軍,在下就不打擾了。請萬將軍一定要準時光臨。」
「一定!一定!」萬八千說著也站起身來,將周師爺送到了艦長的艙門之外。二人再次拱手告別。
送走了周師爺,萬八千重新舀起那封請柬,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見這封請柬裡字裡行間透著那麼一份謙恭。而且就他所在這些日子瞭解,這玄都城內到也是一派太平景象,治安狀況良好,根本沒有象上海灘那樣大規模的黑道組織,更是沒有見到過兇殺,連打架鬥毆都很少見。心中不禁暗暗嘀咕,「難道這姓湯的,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官?如果他真是一位好官的話,將來也許能派上用場。」想到這,便升出要查一查湯勳的念頭。此念一起,萬八千便將路天虎叫來,告訴他派人到城內打聽打聽。
路天虎問道:「八爺,你要打聽什麼?」
「打聽打聽,這的鎮守使官聲如何?」
「八爺打聽他幹什麼?當官的,哪有一個好東西?」
「這也不能一概而論。也許他就是一個例外呢。你只管派人去打聽,打聽完了,如實向我匯報就行了。他是不是個好官,咱們一查就查清楚了。常言道,金盃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如果老百姓都說他好,那他就很可能是個好官。」
「那如果老百姓都說他是個狗官呢?」
「那八成就是個狗官了。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好了,你趕緊派人去吧。」
路天虎不知道這位「八爺」怎麼突然對這姓湯的感了興趣,應了一聲去安排人打探湯勳的官聲去了。
這事其實很簡單。派幾個人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到城裡隨便那麼一打聽,結果就出來。打聽的結果,連萬八千都有點奇怪。原來,路天虎一共派出去了五個人,扮成普通的老百姓,在玄都場內打聽了不下二、三十個,竟然無一例外,全都交口稱讚湯勳是個好官,而且還舉出了無數的實例,來證明自己的觀點。
萬八千聽了路天虎的匯報,在艦長室內來回踱了幾步,又仰頭思索了一陣,然後又輕輕搖了搖頭。路天虎見他搖頭,不知是何意,忙問道:「八爺,你不相信我說的?」
「相信!相信!我當然相信,你所說的。我只是有點奇怪。」
「奇怪什麼?」
「奇怪,怎麼會沒有一個人說他不好呢?」
「那不說明他是個好官吶?」
萬八千又搖了搖頭,道:「不一定。」
「不一定?」聽了萬八千的話,路天虎被他弄得有點糊塗了,問道:「八爺,他要是個壞官的話,怎麼會大家都說他好呢?」
「正因為大家都說他好,我才感覺有點不對勁。」說著,萬八千知道跟路天虎談辯證法,一時也談不清楚,揮了揮手道:「算了。這事,你不明白。先回去吧。」
路天虎心裡暗暗嘀咕了一句,「你告訴我,我不就明白?」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萬八千看著一路搖頭,表示不明白自己這話意思的路天虎,暗暗笑了笑。單文敲門走了進來。單文一進門,朝萬八千敬了個禮,報告道:「八爺,咱們的軍服做好了。人家讓咱們派人去拉呢。咱們是拉到船上來,還是直接給寶山送去?」
萬八千一時還沒打定主意,下一步該怎麼辦,道:「先拉到船上吧。對了,改天你打聽打聽,碼頭上那些倉庫有沒有閒著的,要是有,就先租下來。」
「租倉庫?」
「是。」
「租幾間?」
「有多少租多少,你要是能把碼頭上的倉庫全租下來,就算你頭功一件。」
「真的?」
「當然是真的。軍中無戲言!」
「八爺,你就看好吧!」
吃晚飯的時候,萬八千將湯勳請自己去祝笀的事,跟劉金蟬、李五兒、花濃她們說了說。劉金蟬問道:「鎮守使?是多大的官?有沒有寶山縣的縣長大?」
萬八千「噗」得一笑,差點把剛剛吃到嘴裡的飯全都噴了出來,然後「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笑什麼?人家是不懂,才問的嗎。不許笑!不許笑!聽見沒有?」劉金蟬急道。
花濃也莞爾一笑,解釋道:「這鎮守使,就是前朝的知府,比知縣大多了。」
「哦……」劉金蟬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和上海那個什麼督軍比呢?」
「比上海督軍小多了。在前朝,上海只是個道台,是個三品官,這知府應該是個四品官。」
「就差一品吶!那怎麼會小多了呢?」劉金蟬接過花濃的話茬道。
花濃繼續解釋道:「民國之後,情景就不同了。上海灘因為地位特殊,平空升了一級,跟各省就平起平坐了。所以,上海的督軍如今可是省級的封疆大吏了,自然不能同前朝同日而語。」
劉金蟬又「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李五兒見她們倆聊得熱火朝天,插嘴問道:「我就說嗎,要不然他怎麼巴巴地專門派人來請咱們相公去給他祝笀呢?」
萬八千笑道:「他請我去給他祝笀,你們誰願意跟我一起去?」
一聽這話,三女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劉金蟬和李五兒二女幾乎同時搖了搖頭。劉金蟬道:「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李五兒也道:「拋頭露面的,我可不去。要去也是讓花濃去。她見過世面,你還是帶她去吧。我們沒見過世面,去了怕給你丟人。還是不去了吧?」
花濃見大家的目光都轉向自己,也搖了搖頭道:「你們都不去,我也不去。一個人去多沒意思。」
萬八千笑道:「不是還有我呢嗎?」
「你不一樣。去了,你能總陪著我嗎?」
聽花濃這麼一說,萬八千想想也對。自己可能總陪在她身邊,萬一一個照顧不到,再出點岔錯,那就麻煩了,顧忌到這些,便點了點頭道:「既然你們都不願意去,那就算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鴻門宴呢。不去就不去吧,你們還是留在船上安全些,也省得我為你們擔心。」
劉金蟬道:「就是。」
李五兒突然道:「這擔驚害怕的日子,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聽她這麼一說,劉金蟬、花濃頓時都默不作聲了。萬八千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剛才還輕鬆愉快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李五兒連忙解釋道:「相公,我不是埋怨你的意思。真的!一點也沒有。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別生氣。」說著、說著,眼圈紅,眼淚真在眼眶打轉,眼看就要落了下來。
萬八千突然「哈哈」一笑,伸手捏了一下李五兒的粉頰,笑道:「我怎麼會生氣?你們需要一個安逸穩定的生活,這一點也不過分。我不能帶給你們,那是我的無能,怎麼會生你們的氣呢?」
劉金蟬、花濃二女聽他話裡話外的意思,連自己倆也捎上了。劉金蟬連忙道:「哥,我們可從來沒有認為你無能。你是這個世上難得一見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們都以你為榮。不信,你問問花濃。」
花濃也連忙點頭道:「是啊……是啊。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姐仨閒聊的時候,都覺得我們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你對我們又溫柔又體貼,比那些動不動就打老婆的臭男人強多了。我們能嫁給你,都感覺無比幸運。是吧,五兒。」
李五兒也連忙點頭道:「是……是……沒錯……沒錯。」說著,飛快地擦了一下眼睛,露出一絲笑容來。
萬八千見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來。三女見他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也都各自輕輕掩口嬌笑了起來。
yu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