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寧火車站,馮老九按著趙丙君的安排,事先便埋伏在這裡,專等相片上那個人的出現了。為了更準確地掌握時間,趙丙君還專門送給了他一塊懷表。馮老九穿了件大衣,將槍藏在了大衣裡,為了怕人看清自己的面目,他還弄了頂帽子扣在了頭上,將帽沿壓得低低的,擋住了大半張臉,再加上他有意藏在燈影裡,幾乎無人注意到他。
儘管是大冬天,沒過多長時間,馮老九握槍的手已經開始冒汗了。他暗暗罵自己,「沒出息!」悄悄掏出懷表來,飛快地看了看,見時間尚早,索性閉了閉眼,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慢慢呼出來,抑制住那顆不住「崩崩」亂跳的心。
一千兩黃金,對他來說,那簡直是個天文數字。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能有這麼錢。這兩天,就因為那一百兩黃金的定金,鬧得他心神不寧的。生怕被人發現偷了去,覺都沒睡好。剛這麼一閉眼,不知不覺進了半夢半醒的狀態。猛然想到自己不能睡過去,要不然就誤了大事來,激靈一下,醒了過來。
就在這時,聽到有人喊,去往běi警方向的列車請旅客上了。他急忙隨著人流衝了過去。快到檢票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往旁邊一閃,將上車的旅客讓了過去,兩眼緊緊盯著檢票口旁邊貴賓室的那扇門。
原來,趙丙君告訴過他,他要殺的那個人,會從那扇門裡出來,馮老九大瞪著兩眼,緊緊盯著那扇門,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一眨眼的工夫,人從自己面前飛走。「那飛走的可就是自己的大好前程,和一千兩黃金吶!」馮老九心中這樣想著,一邊不住暗暗囑咐自己,「沉住氣!沉住氣!一定要一槍命中……一槍命中!」
就在馮老九緊張地期待中,那扇門終於打開了。隨著那扇門的打開,從裡面走出好幾個穿西裝的人。馮老九不由得又是一陣緊張。他瞪大了眼睛,仔細尋找著自己要找的那個人,把每一個人的面貌,跟自己腦海中那張相片做著比對。由於過於緊張,連周圍嘈雜的聲音都聽不見。
忽然,他眼前一亮,盼望已久的那位財神爺,終於出現了。馮老九急忙掏出槍,正準備朝他開槍,緊跟著又出來一個穿西裝的人,一下子將那人擋住了。馮老九不禁暗暗罵了一聲,「他·媽·的!快閃開!」他恨不得上去,一把將那人拉到旁邊,然後隨手那他一槍。這個想法,只是在他腦海中閃現了一下,沒敢輕舉妄動。他怕由於距離遠,自己一槍不准,便又往前挪了幾步,這一下,他幾乎擠到了,離那個人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開始放行檢票了。馮老九頓時更加緊張了,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下手機會,那人一進站,他就再也沒機會了。那樣一來,到手的一千兩黃金和團長之位就飛了,就真應了那句老話,煮熟鴨子又飛上了房。馮老九緊張得不緊手心上滿是汗,連身上都出汗了。
機會終於讓他等來了。那些從貴賓室裡出來的人,既是貴賓,自然是要優先檢票的。這一下,人們就不能扎堆了,而得按次序一個一個的來。這些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要謙讓一番。這一下,便把那人的後背整個露給了馮老九。馮老九盼望這個機會盼望得眼都快藍了,一見機會來了,哪敢怠慢,飛快地掏出槍來,對準那人的腦袋,後背「堂!」「堂!」就是兩槍。
槍聲一響,頓時大亂。馮老九也顧不得看打死沒打死了,只見那人身子一歪往下一倒,便急忙調頭往外就跑,混跡在了往外跑人群中,很快出逃出了火車站。等他感覺安全了再回頭往火車站方向看時,藉著燈火,只見就許多人亂哄哄地抬著一個人,從裡面出來,朝旁邊的醫院猛跑。
馮老九一見,很想過去看看,看看那人到底死了沒有。剛這麼一想,又見有警察隨後跟也過去,嚇得他將邁出去的腳就縮了回來。暗暗念叨一聲,「算了,聽天由命吧。」,再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藉著夜色的掩護急急忙忙趕回了精武館。
趕回精武館的時候,已快午夜十二點了。精武館的大門早就關了。馮老九又不敢叫門,生怕被人問起來,去哪了,不好回答,便調頭找到了旁邊一家小旅店,躲起來睡大覺去了。眼看要過年了,花濃也要回家看看。她希望萬八千能跟自己一起回去。萬八千自是不好推脫,便答應了下來。花濃問道:「咱們上午回去,還是下午回去?我還想在家住一兩天,好嗎?」
萬八千笑道:「上午、下午都行。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你願意在家住,就住幾天。不過……」
「不過什麼?」
「如果上午去的話,萬一你們家留我吃飯怎麼辦?」
「那你就吃唄。」
「那就太給你們家添麻煩了。要不然,咱們還是下午去吧。我在那呆一會兒就回來,你願意在家住幾天,就住幾天。」
花濃低頭想了一下,道:「那好吧。要不然,我把秋菊給你留下吧,早晚也好照顧你。」
萬八千笑了笑道:「算了吧。還是你帶走吧。我又不是沒人照顧。她可是你的貼身丫鬟,我可不想奪人之美。」
花濃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好吧。」
下午,吃過午飯,花濃帶著秋菊坐了金大膽的洋車,萬八千騎了那馬,跟在他們旁邊,出了自家的院落,朝花濃家走去。轉到大街上,報童的叫賣聲,引起了萬八千的注意。
「賣報……賣報,最新出版的《民國日報》,快來買……快來看,惑民黨黨魁宋孝仁昨晚在火車站遇刺身亡……」
萬八千一聽,忙勒住了馬,喊了一聲,「報童。」金大膽見他停了下來,也忙停住了腳步。小報童急忙跑了過來,問道:「先生,買報嗎?」
萬八千問道:「你剛才喊什麼?」
「惑民黨黨魁宋孝仁昨晚在火車站遇刺身亡。」報童說著,將手中的報紙朝萬八千高高舉起,道:「先生快看看吧。買一份吧。」
萬八千應了一聲,伸手掏錢買了一份。小報童接過了錢,又舉著報紙沿街叫賣去了。萬八千翻開報紙一看,見頭版頭條刊登的就是宋孝仁遇刺的消息。
花濃見他臉色大變,不禁問道:「怎麼了?」
萬八千將手中的報紙彎腰遞給了她,道:「宋孝仁死了。」
花濃伸手接過了報紙問道:「宋孝仁?很有名嗎?」
萬八千點了點頭,道:「非常有名。」想到自己所知的歷史,宋孝仁一死,很快就要天下大亂了,心中不禁有些沉重,感覺似乎自己該做點什麼,可一時又想不明白。花濃將那條新聞看了一遍,道:「真慘!」
萬八千揮了揮手道:「咱們走吧。」說著,放開馬韁,繼續往前趕路。金大膽也急忙邁開大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花濃見萬八千悶悶不樂的,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敢隨意跟他說笑了。
萬八千的到來,給花濃家帶了一個不小的意外。萬八千見她家,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還算殷實。家中除了她父母外,還有一個奶奶,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另外還有一女傭。他暫時將宋孝仁的事拋到了一邊,跟她的家人應酬了一番,便先行告辭了。剛剛回到家中一看,見馮老九回來,不禁微微一怔。
馮老九一見他,忙一溜小跑地走了過來,道:「八爺,你可回來了。我等了你好半天了。」
萬八千問道:「有事嗎?」
馮老九未曾說話,先忸怩了一下,然後撓了撓頭皮,道:「八爺,我是有點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還不好意思什麼?」
「八爺,你待我們可謂恩重如山……」
萬八千一聽這話,心中一動,連忙把手一擺道:「老九,有事說事,別給我來這彎彎繞。」
「是……是,八爺。是這樣回事,我們家裡派人給我帶來個口信,說讓我回去一趟。」
「回去就回去吧,用得著這麼忸忸怩怩,好像大姑娘似的,還整出什麼恩重如山來?」
「八爺,不好意思。我們家裡的意思,是想讓我盡快成個家……」
「成家,好事啊。是不是給你說好媳婦了?」
馮老九聞聽,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兩聲,道:「八爺,你英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可我們家裡的意思,等我成了親,就不想讓我出來了。你看……你看……八爺,真是不好意思,我這麼一走,就沒機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了。」
萬八千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哈哈」一笑道:「我當什麼大不了的事呢。成家立業,那是好事啊。子從父命,那是孝道,我支持你。成家一定用錢吧。」說著,扭頭對吳老二道:「老吳,給老九舀十兩銀子,算是我的禮金。老九,成家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個信,我還要帶著弟兄們喝你的喜酒去呢。」
馮老九一聽這話,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不敢勞動八爺你的大駕。八爺,你剛剛賞了我們銀子,這銀子我就不要了。」
萬八千道:「嫌少不是?」
「不是……不是。」
「那就痛痛快快地舀著。」這時,吳老二已經取了銀子過來。萬八千讓他交到了馮老九手中。馮老九接過這錢,似乎很激動,突然跪在地上,給萬八千磕了一個頭,道:「多謝八爺!」
萬八千連忙用手相攙道:「老九,你這是幹什麼。老端端地磕什麼頭?」
「八爺,你待我們太好了!我馮老九無以為報,只有給你老人家磕個頭了。」
萬八千笑道:「什麼報不報的?回家好好孝敬父母,別忘了辦喜事的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馮老九連聲道:「一定……一定。」
yu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