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15
「你是?」龔父的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也是能夠和市委領導對話的骨幹,對於前任大當家的公子自然是有一點印象的,因此儘管吳鳳濤和他父親一塊離開水雲一段時間了,龔父仍然是有那麼一點點殘存的印象的。
「龔叔叔你好,我是龔領隊的朋友,我姓吳。」吳鳳濤並沒有介紹的太清楚,但對於龔父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因為姓氏已經能夠對上來了,難道這還不能說明自己的記憶力很好麼?
「哦,是吳公子啊,你好你好!」龔父一掃之前面對傅子俊的時候咄咄逼人的架勢,主動上前微弓著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大當家的的確已經離開了,可是這並不意味著龔父就敢怠慢了這位昔日水雲的第一衙內。
吳鳳濤的嘴角掛著矜持的笑容,也是伸出雙手和龔父握了握,然後正色道:「龔叔叔請放心,龔領隊是子俊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們大家都不會置身事外的。」
吳鳳濤的表態頓時讓龔父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儘管他不知道吳鳳濤嘴裡的「大家」都是什麼什麼來路,但是就算只有吳鳳濤一個人就足夠了,足夠把肇事者抓起來繩之以法了。
龔父人精一般,吳鳳濤的話雖然語焉不詳,但他還是聽出來了吳鳳濤話語裡面很隱晦表達出來的意思,肇事者來路不小,恐怕但是只靠著你老龔一個人是不成的。對於吳鳳濤的提醒龔父自然深信不疑,他還沒自大到僅憑著自己身上這層物價局副局長的光環就能夠在水雲橫著走。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屁話,吳鳳濤這才又重新進入了正題,「龔叔叔,市委周書記一會兒就應該過來看望龔領隊了,還希望你能夠做好準備。」
「什麼?」龔父面色一變,禁不住囉嗦了一下。縣官不如現管,周書記既是縣官,也是現管,如果肇事者和周書記有什麼密切的關係,那麼恐怕他老龔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面咽,自認倒霉了。挑戰市委書記的權威,孫副市長敢,政法委錢書記敢,他老龔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不敢的。
「龔叔叔不要擔心,我在濟南的時候就聽說了,周書記是個清正廉明,大公無私的好官,想來他一定不會偏袒肇事者的。」吳鳳濤生恐龔父見到了周書記之後吃一嚇什麼都忘了,到時候苦主都保持沉默,他們再行風起浪就不是那麼和諧了。
角落裡,燕凌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侃侃而談的吳鳳濤,在籃球場上,吳鳳濤像是個不成熟的孩子一樣,情緒容易波動,但是離開了籃球場,他卻要比二世為人的燕凌風成熟一百倍。或許別人不這樣看,但燕凌風卻堅信不疑,因為如果讓他和吳鳳濤換一個位置的話,他一定說不出這麼圓滑這麼隱晦的話來。
「你在想些什麼?」坐在他身邊的陸雲雪忽然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
燕凌風苦笑著搖了搖頭,回過頭來小聲道:「難道你不覺得吳鳳濤很帥麼?」
「切。」陸雲雪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如果他的身後沒有靠山,他的話就是說的再漂亮也是沒有底氣的。」
「有道理。」燕凌風贊同地點了點頭,忽然注意到了陸雲雪的手機,凝著眉毛問道:「你什麼時候拍的?」
手機屏幕上,有一輛艷紅的寶馬車,以及寶馬車旁邊暗紅的鮮血和一身粉紅的龔靜嬌……
陸雲雪沒有回答燕凌風的問題,其實也不用回答,因為很明顯她不是拍下來欣賞的,而是留作證據用的,開得起寶馬車的主不一定手眼通天,但至少也不是個甘心認罪的。
燕凌風看著手機上的照片,腦海中靈光一閃,急吼吼地拉著陸雲雪問道:「數據線在哪?」
「在宿舍啊。」陸雲雪一臉的不解,不明白燕凌風要幹嗎。
「跟我來!」燕凌風拉起了陸雲雪和吳鳳濤打了個招呼就往醫院門口跑去。
十分鐘之後,中國最大的門戶網站新潮網以及最大的社區海角論壇以及白讀貼吧水雲吧先後出現了這樣一條帖子——《開寶馬的富二代,肇事撞人之後的悠閒》,帖子大膽指出了肇事者的身份,就是該市市委書記的兒子,從多個角度多個方面深入淺出的分析了這起豪車肇事案,並且配以多張現場圖片。有圖,有真相,其實什麼都不用說,圖片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這是一個仇富的年代,這是一個矛盾突出的年代,所以發帖的人雖然只是一個菜鳥,但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吸引了最多的目光,置頂,加精,回復者如雲。
帖子發完,燕凌風顧不上欣賞自己的作品,立即關機閃人。網絡追蹤器還是很強大的,他特意找了一個沒有監控又不用身份證上網的網吧,目的也是為了保護自己,「查水表」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市委書記惦記上,孫飛英不怵周書記,吳鳳濤不怵周書記,他一個屁民丑矬窮有什麼資格不害怕呢?
陸雲雪等在門外,看到燕凌風走出來立即迎上去小聲問道:「這,能有用麼?」
2005年,網絡剛剛興起,所以陸雲雪有這樣的疑問也並不足為奇。燕凌風神秘的笑了笑,「網絡和網民,絕對比你想像中的要強大很多。」
燕凌風並沒有回醫院,有吳鳳濤和孫飛英壓陣,想必市委書記的光環會減弱很多吧,更何況他剛做了一件對周書記的權威影響很大的事情,這個時候還是乖乖地呆在學校為妙。
一直到下午第三節課,孫飛英才一臉疲憊地回到教室。
燕凌風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去,周書記不好過是肯定的,孫飛英的情況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孫副市長的一頓臭罵肯定是逃不掉的。一屁股坐下來,孫飛英如釋重負地穿了一口粗氣,摸著自己的胸膛看著燕凌風小聲問道:「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沒有。」燕凌風搖了搖頭,他對於領導們的明槍暗箭並不感興趣,唯一讓他揪心的就是龔靜嬌的傷勢,紅顏命薄,龔靜嬌命裡有此一劫,他就是再揪心也是無可奈何的。
「她醒過來了。」孫飛英砸吧著嘴歎息道:「但是情況並不好,醫生下了一個很狗血的結論,如果24個小時之內她醒不過來的話,那麼估計就很難再醒過來了?」
「植物人?」燕凌風緊蹙著眉頭問道,一模一樣的寶馬,一模一樣的結果,人定勝天,可是渺小的人類真能夠戰勝莫測的天威麼?
「嗯,可能性很大。」孫飛英又歎了一口氣,「子俊就那麼跪在她的床前,誰勸也沒用,希望能夠感動賊老天吧!」
燕凌風沉默了,傅子俊的性格很跳脫也很樂天,至少在劉芷薇離開之前是這樣的,情能傷人,情也能改變一個人,就像孫飛英所說的那樣,希望傅子俊的執著能夠喚醒龔靜嬌吧。
「雖然我知道你不感興趣,但我還是要講給你聽。雖然你不稀罕我的感謝,但我還是要感謝你。」孫飛英頓了頓,一臉真誠地看著燕凌風說道。
燕凌風哭笑不語,孫飛英為什麼感謝他並不難猜,當時自己拉著陸雲雪匆匆離開的時候,他們可能想不到,但是當鋪天蓋地的網絡輿論砸下來的時候,依照他們的智商就不難猜到了。
「我爸說,周書記恐怕是要栽了。」孫飛英抿著嘴歎了口氣,心裡面卻是無比的沉重,周書記其實還算是個好官,但只是因為不爭氣的兒子,就不得不黯然退居二線了,想起來還是很讓人惋惜的。
政治很危險,燕凌風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一言不發,把舞台完全留給了孫飛英一個人。孫飛英感歎了一番之後,也感覺沒什麼意思,苦笑著搖了搖頭止住了話頭,趴在桌子上開始神遊天外。
1個小時,2個小時……20個小時過去了,天黑了,天又亮了,可是龔靜嬌還是靜靜地睡著。
傅子俊還是跪在床邊,雷打不動,風吹不倒,一雙眼珠子佈滿了血絲,臉色憔悴,但是神態卻無比的堅定,他的雙拳緊緊地攥在了一起,他的膝蓋已經麻木了,可是他還在堅持,苦心人天不負,上天真的會注意到這個大男孩麼?
龔父坐在一邊長吁短歎,為她女兒歎,也為了自己灰暗的政治前途歎,他的層次還是太低了一點,感覺到了上游的暗流湧動,卻分不清辯不明水流的動向。
龔母抽泣著拉著龔靜嬌的玉手,一雙眼睛腫成了核桃仁一般大小,她沒有丈夫那麼多想法,她只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醒過來。兒女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看到女兒這個樣子她又怎麼會不心疼呢?
「小傅,吃點東西喝口水吧,我們不怪你。」傅子俊的堅持終於打動了龔靜嬌的父母,他們不再以敵視的眼神看他,龔母輕歎了一口氣說道。
「阿姨,你和叔叔吃,不用管我。」傅子俊的聲音透著一股遮掩不住的疲憊,可是卻和他的表情一樣的堅定。
眼看著太陽又要落山了,病房裡面已經有點昏暗了,龔父龔母還有傅子俊,臉色都變得極度的難看,距離醫生所說的24個小時剩下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可是龔靜嬌依然沒有醒過來,難道,她要一輩子都這樣睡在病床上麼?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傅子俊終於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大顆的淚珠從眼眶裡湧了出來,和他的眼睛一樣,帶著隱隱約約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