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信自報家門時，唐信確認，曹倫卿眼眸閃爍，深深地看了自己兩眼，而後開起了玩笑。
曹倫卿本不在意，可聽到對方名字，才想起了宏信集團的董事長，應該就是錢慧瑤身邊那斯文的年輕人。
唐信不敢標榜博覽群書，但經濟方面該關注的歷史，他都不會錯過。
「俄洛斯在普京上台之前，是一段黑暗的時期，在場的同學們，應該都聽過俄洛斯著名的七大寡頭，這是俄洛斯國企改革失敗導致的。在當時，俄洛斯要進行國企改革，思維路線是希望俄洛斯的公司一夜之間變成米國公司那樣大眾控股，而幫助他們設計改革方案的人，是兩位來自米國哈佛的大學教授。他們給民眾發放兌換券，用來購買公司，舉例來說，如果一間公司價值100張兌換券，那麼1張兌換券就占股1%，這樣的方案，最初思路是希望老百姓們都拿著兌換券去購買公司股權，這樣，國企就變成大眾控股，能走上米國企業的大眾持股模式，但他們沒有料到，俄洛斯老百姓對這不感興趣，老百姓把兌換券拿去黑市上賣掉，用換來的錢去買點吃喝，買點日用品，這些實在的東西，持股？當股東？他們沒興趣。七大寡頭的誕生，也源自於此。」
唐信簡單地說完，身後有學生立刻追問道：「這七個人，怎麼變成寡頭的？」
曹倫卿發現學生們似乎總是對這種暴富傳奇感興趣。於是朝唐信抬手微笑道：「知無不言。呵呵。」
唐信笑歎口氣，便朗聲道：「這七個人很聰明，他們勾結了俄洛斯銀行和財政部，用國家的錢去黑市買兌換券，當收購完成之後把兌換券進行兌換，一夜之間，俄洛斯的國企就變成了這七個人的私有物，而他們接下來，並沒有勵精圖治，反而直截了當地對換財富。用捷徑實現私人財富暴漲，他們賣掉能源，賣戰鬥機，賣軍火。幾乎把整個俄洛斯都賣掉了。到了2000之前，俄洛斯國家綜合實力大跌一半，gdp水平只相當於墨西哥的水平，因為這個國家，被賣光了，後來普京上台，先對七大寡頭其中一人開刀，立了威，然後走上復興的道路，此後十年。被稱為普京中興的十年。」
曹倫卿輕輕鼓掌，帶動了整個階梯教室的學生們一同鼓掌。
錢慧瑤朝唐信笑瞇瞇一挑眉，似是讚賞，又好似自己也佔了點兒榮光，唐信倒是心底波瀾不興，沒什麼可沾沾自喜。
「要是多幾個這樣的學生，我的教學會更輕鬆一些。剛才這位同學說的，大致正確，細節我們不討論，因為我們不是學歷史的。從月南，俄洛斯的經濟滑坡來看，清晰地告訴了我們一個事實，國家宏觀調控如果出了問題，決策失誤。後果是毀滅性的！有人說經濟危機是經濟自然發展的規律，在我眼中。這種話其實是推卸責任，也是煙霧彈，迷惑大眾，讓那些在經濟危機中被損害了利益的人們，心甘情願地去接受，忍受惡果。普京上台，俄洛斯經過了發展中的黃金十年，但接下來，一場國際金融炒家的陰謀席捲了俄洛斯，把普京中興十年的成果都帶走了！」
談到金融危機這樣的話題，總是伴隨著毀滅，便讓人心情沉重。
階梯教室瞬間沉寂下來。
曹倫卿又開始在教室內走動，大家等著他訴說俄洛斯的經濟震盪，但他卻又問了一個似乎不相干的話題。
「有誰關心過國際油價？」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在校學生，象牙塔裡很少有人真的身體力行去實踐，大家學的都是理論，懷著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心態，很少有人心懷笨鳥先飛走在別人前面。
但不是絕對的，數百人的教室內，仍然有寥寥數幾的學生舉起了手。
曹倫卿隨手指了指坐在教室中間的一位男生，問道：「近年來，油價震盪最大的階段，是什麼時候？」
那男生回憶片刻，站起身沉聲道：「七年前，先漲到接近150美金的位置，然後暴跌到不到40美金的水平。」
曹倫卿笑著點點頭，那男生坐下。
「眾所周知，石油，這樣的能源，會引發戰爭，是每個國家希望擁有，更希望掠奪的資源。但是，什麼樣的因素，會影響油價產生變化呢？也許是產油國的產量，也許是需求方面的增加或減少，也有可能是運輸方面的成本，我們時常聽到，要打仗了，油價要瘋長了，為什麼？因為就是為了搶奪這樣的資源在打仗。你們如果是一個合格的代客操盤手，在金融行業內工作，假如在中東將要爆發戰爭？你們的腦海，會出現什麼樣的念頭？」
無人作答。
曹倫卿隨口道：「最好，那邊多燒幾處油田。為什麼？這樣油價會瘋漲，投資了這類金融產品的客戶，會賺的笑不合攏嘴，而你的抽成，也會是天文數字。這就和911發生之後的情景一樣，操盤手們一邊裝模作樣舉國哀悼，一邊心中瘋狂地閃過兩個念頭：第一，金價會漲多少？第二，金價要漲瘋了！他們口口聲聲譴責恐怖分子，心裡卻恨不得再來一波襲擊連白宮也炸了。毀滅，總伴隨著機遇。」
學生們被逗笑了，可曹倫卿沒笑，他朝唐信望去，發覺對方神情嚴肅，也並沒有笑。
「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要引出接下來要講述俄洛斯的情況，在普京上台後，黃金十年中，俄洛斯國內生產總值增長了70%。工業增長了75%，投資增長了125%。這些指標讓俄洛斯重新回到世界經濟十強的行列。這意味著。俄洛斯不僅擺脫。而且最終結束了20世紀90年代的經濟危機。但是，有一點非常關鍵，俄洛斯的高速發展得益於將石油天然氣行業中的大部分資產和收益收歸國有的政策，這使得俄洛斯成為了能源超級大國，也就是說，俄洛斯在經濟上重新振作，建立的一切繁榮，都是在能源的基礎上。」
曹倫卿雙臂環胸站在台前，淡淡道：「得於斯者毀於斯，我們回過頭去看接下來我要講述的這段歷史。也許，可以歸為西方列強對俄洛斯的一次有預謀的金融洗劫，也可以歸為俄洛斯在經過黃金十年後變得繁榮，國家領導層變得盲目輕率。當時，俄洛斯制定了一項發展策略，利用高能源價格和低廉的國際資金將俄洛斯做大做強。這些年，能源價格不斷上升，比如鐵礦石、石油的價格不斷上升，而俄洛斯出口的大宗物品是什麼？就是石油、天然氣、化工產品、鋼材等等。當他們看到石油價格開始猛漲時，以為這是市場供求關係引起的，在錯誤的基礎上做出錯誤的決定，最終引發了一場災難。」
曹倫卿目光投向學生，問：「誰能告訴我。價格由什麼決定？」
教室內發出一陣笑聲。
中學生都知道的市場價格規律，供需關係決定價格。
沒有人作答，但大家的表現，明顯都是心照不宣。
「看來大家好像都懂，供需影響價格，可是在油價瘋漲和暴跌的那段時期，每年產量和需求沒有大幅度的變化，甚至其他資源，銅鐵礦，也是如此。為什麼國際價格在漲？你吃米貴了，是減產了還是吃的人多了？你炒菜用的油貴了，也是這個原因嗎？學了市場價值理論的人，以為他們懂價格決定的因素，可我。至少現在還不懂，就算你們把全世界各種產品年產量和銷量。需求量等等數據擺在我面前，我依然無法判斷明天的價格會漲還是會跌。為什麼？因為在金融世界，供需關係，不是價格的決定因素。」
曹倫卿本來對學生們的表現還算滿意，可當他們八成的人剛才在笑時，他發現自己錯了，在他面前，仍舊是一群很傻很天真，距離真正的金融世界很遙遠的孩子，儘管坐在商學院的課堂內，卻連經濟的皮毛都沒有看到。
他表情嚴肅，教室內無人再敢出聲。
「供需影響價格？呵呵，俄洛斯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他們看到油價不斷走高，認為這是市場需求引起的，所以，它們繼續擴大生產石油、天然氣、化工產品和鋼材。繼續大量出口，錢越賺越多。到了2008年底，俄洛斯所積累的外匯接近6000億美元。他們拿這些錢幹什麼去了？買米國國債。」
他站在一個男生的身邊，伸手壓在對方肩上，淡淡道：「企業和政府同時誤判，它們對未來寄予無限美好的憧憬，認為按照這種趨勢走下去的話，俄洛斯會越來越強，因為價格不斷在上升。所以它們就希望通過這種高能源價格的方式去發展。於是它們開始向國際銀行團去借錢。」
被他壓著肩膀的男生忽然抬頭，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向國際銀行團借錢？」
「問得好，為什麼？因為國際銀行團的利率低，2%左右。俄洛斯國內的銀行利率是什麼水平？超過10%，換了是你們，向誰借錢？」
曹倫卿腳步不停，話音不停。
「俄洛斯光這些企業，你們知道借了多少錢嗎？超過五千億美金，而全國的外匯儲備，才六千億美金。供需影響價格嗎？如果供需影響價格，為什麼當俄洛斯人做著美夢的時候，米國國會舉行一場油價聽證會，油價立刻暴跌，從接近150美金的高度，轉瞬跌到了不足40美金？難道，一夜之間，需求縮小了數倍？當油價暴跌之後，俄洛斯這些企業，全部虧損，股市暴跌，跌幅你們知道是多少嗎？70%以上！而就在這個時候，國際銀行團一致向俄洛斯企業要錢，你們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還不起錢。」
有學生脫口而出。
曹倫卿聳肩道：「當然還不起錢！如果還得起，銀行團是不會來要錢的！還不起錢怎麼辦？我們普通人問親朋好友借錢，也許立個字據就行，但無形中，是把你的信譽作為抵押，不還錢，信譽無存。我們向銀行借錢，則要抵押資產。俄洛斯這些企業，向國際銀行團借錢，當然也要抵押，當他們還不起錢時，企業，就只能拱手送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