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派奢華的奔馳轎車停在餐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下意識地讓開道路,從駕駛位上推開車門走出一人,容姿甚偉,二十出頭的樣子,西裝革履整齊瀟灑。
來人表情平靜,喜怒不形,右手提著一個銀色手提箱徑直朝餐館內走去。
在人群外圍聚在一起的孫道幾人瞧見這個青年後,孫道扭頭望了望目瞪口呆的邱強,說:「我靠,這人打扮不就和上週六邱強打扮差不多嗎?沒什麼裝飾,但視覺感很瀟灑,不會也是假裝的吧?」
「他多帶了一個腕表,看上去比較名貴。」
葉秋心細如髮,看見了那人左手手腕的表,在深黑西裝的襯托下,格外耀眼。
邱強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忽然神色變得狂熱,反常地搖頭道:「他怎麼來了?」
邱強不但知道這個人的身份,而且十分肯定地告訴孫道,他的猜測是錯的,這人絕對不是喬裝打扮的富家子弟,同時也贊同了葉秋的說法。
那人的腕表,正是寶珀男士腕表,而且,是邱道盛親自送給那個人的。
堵在門口的保安回首瞧見陌生男子的走來,仍不知天高地厚地堵著路,昂首挺胸滿面厲色。
「滾開,滾開。」
董世佑也回頭瞧見這青年的到來,頓時跟趕蒼蠅一般教訓起不識相的保安們,待保安讓開路之後,他一個箭步迎上青年。
一臉謅笑,董世佑對青年的到來大感意外,討好地問道:「你怎麼來了?這裡的小事,我自己能解決。」
青年面不改色淡淡瞥了眼董世佑,而後環視周圍的保安,漠然道:「讓他們都回去。」
董世佑如接聖旨,扭頭立刻把保安都轟走,店門敞開,圍觀的人群朝內湧進了不少,近距離觀察事態的發展。
「事情的前因後果,簡要地說一遍。」
青年站在董世佑身邊,談吐簡明扼要。
先前盛怒且張狂的董世佑頃刻變得卑微起來,在青年身旁低聲說了遍事情經過後,又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
「這裡我自己解決就行了。」
青年側目冷淡地望著董世佑,反問道:「三叔,你所謂的解決,就是把電話打到夏局長那裡嗎?為了幾萬塊錢,董家就要欠一個人情嗎?」
人情這東西,好欠不好還。
欠是主動,還起來就十分被動了。
而且債主的地位越高,人情的份量也隨之增加。
董世佑一臉尷尬說不出話,腦門冒著冷汗,匆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擦擦臉,還在極力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不是,你聽我說嘛,那個吉祥貓,是真的很重要,吳大師親眼看過,有聚寶聚財的作用。」
青年仍舊不為所動,對董世佑這番說辭根本不信,道:「三叔,你口中的吳大師,三年前還是一個沒有執照的心理醫生。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謹言慎行?連跟自己打交道的人底細都摸不清,這就罷了,但是,別惹麻煩,這是原則。好了,現在開始,我來處理這件事。」
董世佑滿面呆滯,也不知是因小輩教訓的口氣而顏面無存,還是被那個吳大師假冒風水師的真相所震驚。
謝婉玲和唐信默不作聲地看著突然到場的青年與董世佑對話,尤其聽到夏局長三個字後心中一稟。
青年轉過身面朝唐信和謝婉玲一眾人,走前兩步,伸手拉了張桌子到面前,把銀色手提箱放了上去,接著,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開口道:「鄙人董賦才,是這位董世佑的侄子,從現在開始,兩家的這場糾紛,董家由我出面,請問,能夠代表這間餐廳與我一同協商解決糾紛的人,能夠出面嗎?」
說實話,董賦才從出現到自我介紹完,短暫時間裡的表現,讓在場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好感倍生。
一個幹練務實,並且知曉輕重利害關係的人,談吐文雅,氣質不凡,董賦才瞬間讓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變得嚴肅和安穩。
謝婉玲環在胸前的雙臂落下,打算上前與董賦才交涉,但唐信搶在她前面跨步站在了桌子對面,對董賦才微笑道:「我是這家店主的兒子,姓唐名信,可以代表這家餐館與你協商。」
董賦才觀察了一番,先前以為是那位衣著打扮和氣勢都還不錯的中年婦女出面,沒想到唐信這個穿著校服的學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過,董賦才瞧見唐信神態放鬆,笑容溫和,並沒有小覷他。
微微點了點頭,董賦才平靜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我不希望再被旁人打攪。首先,我三叔董世佑大約兩個星期前在你家店裡購買了一個貓型的吉祥物,價格為三萬,並且簽訂了購買協議,對嗎?」
唐信伸手一指,隨和道:「沒錯,你三叔現在懷裡抱著的就是。」
董世佑一聽唐信的話,頓時火冒三丈,又扯嗓子反駁道:「我這個是被掉包了」
他急忙住嘴,因為董賦才回頭朝他投來冰冷的目光。
再轉過頭,董賦才繼續口氣平穩說道:「我三叔說他購買的這個吉祥貓,具有風水道具的作用,是不是真的?」
唐信一攤手,聳肩道:「吉祥物嘛,就是圖個吉利,風水道術,反正我是不信。你硬要說這個吉祥物有反科學的作用,那我無話可說。」
董賦才當即接口道:「也就是說,你認為這個吉祥物只是個象徵擺設,並不貴重,對嗎?」
唐信覺得他言語中有埋伏,只是一時還沒想明白這個坑挖在何處,不過他不能沉默思考,會在氣勢上輸給對方,同時也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於是說道:「是,這個東西並不貴重。至於你三叔為何要用三萬的價錢買,那是他的事,我們並沒有欺騙或誘使他來購買,換句話說,是他硬要買,不是我們非要賣。」
董賦才點點頭,轉身從董世佑手中把招徠生意貓拿走,端起來自己聞了聞,沒有嗅到香味,然後他將招徠生意貓放在桌上手提箱旁邊。
「據我三叔所說,他在購買了你家的吉祥物後,用沉香進行了擦拭,以我對沉香的瞭解,短時之內是不會散去的。現在,我三叔手中的這個吉祥物並沒有任何殘餘香味,所以,他懷疑你們暗中掉包,真品還在你們的店中,也就是擺在你們店中的那個,既然,這不是貴重物品,你們又否認了暗中調換,問心無愧的話,把你們店裡的吉祥物拿出來,讓我檢查一下,當然,你們可以拒絕,那麼我會當場打電話報警,請民警同志來協助調查。」
董賦才不溫不火,嚴肅平靜,隻言片語後,形勢悄然改變。
比之先前董世佑盛氣凌人惹人憎惡的姿態,現在一旁圍觀的人都在思維上轉變了立場。
既然那個擺設不是貴重的東西,拿出來讓人檢查一番有什麼困難?
而餐館裡,謝婉玲這邊加上店裡的員工,差不多十個人排成一線,對面的董家就董賦才和董世佑,瞧這形勢,似乎以多欺少的人變成了唐家。
謝婉玲暗暗皺眉,這個董賦才年紀輕輕,但對局勢的掌控已然爐火純青,對話言談中有條不紊,合情合理又暗藏埋伏,是個少見的青年俊傑。
唐信也察覺了董賦才一系列行為言語的目的。
現在是箭在弦上,他如果不把店裡的招徠生意貓拿出來給對方檢查,對方就有正當理由去請民警協助,不再是仗勢欺人,而是合法途徑。
董世佑一臉得色,眼神在唐信與謝婉玲身上來回掃視,已然一副勝利在望的模樣。
眾人屏息凝神,都在觀望,看唐信如何作答,究竟敢不敢把店裡的吉祥物拿出來供人檢查。
其實到了現在,董賦才心知,結果就是在下一秒揭曉。
唐信敢當場讓人檢查,那就證明對方的確問心無愧,倘若推辭,則等同不打自招。
群眾注目下,唐信轉身走到櫃檯後面,將招徠生意貓從架子上取下,抱到董賦才面前,放在桌子上,退後一步,伸手一請,微笑道:「請隨意,想帶走去檢查都行。」
董賦才閉目輕聲一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但他還是要走個過場,拿起唐信放下的招徠生意貓,仔細聞了聞,並沒有沉香的味道,轉身把它遞給董世佑。
董世佑見到董賦才平靜的表情,也沒看出端倪,反正董賦才一向都是這般不喜不悲的平靜。
自己聞了聞,也沒有發現沉香的味道,董世佑當即色變,厲聲咆哮道:「你們!你們肯定是清洗過!」
唐信雙手插袋笑著輕聲道:「董老闆,真正的沉香,表面並不會散發明顯的香味,精華都在內部的油脂,如果你是用真正的沉香擦拭,想必油脂會附在吉祥物的表層,這種香味,即便用清水沖洗,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絲痕跡。」
「你!你!」
董世佑快氣炸了。
董賦才轉身從董世佑懷中拿過招徠生意貓,給董世佑做了一個壓手的舉動,然後轉身,對唐信說道:「我三叔的懷疑得不到證實,今天是我三叔行事莽撞,給你們造成的不便,我代他向你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