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菲虎只見機艙裡白光一閃,杜達的身影從白光中浮現出來。
「除了肚子有些餓,完全沒事。」杜達看到了通訊器裡的張天問,「我剛才體驗了一把腦波器,沒什麼可怕的。」杜達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具體經歷過的那些事。
他在回到機艙裡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佛洛依德的三重人格說。如果自己腦波器是繞過「超我」,欺騙和誘拐「自我」,那麼剛才自己就是從「本我」的視角看到了這一切。而「本我」在許多宗教和哲學體系裡,都是只有那些成為傳說的牛人才能見到。
無論是那些牛人歷經苦難虔誠苦修,還是天資縱橫立地成佛……感覺和自己靠不上什麼邊。
是我想多了麼?
「你腦殘麼!」張天問一口水噴向投影,打斷了杜達的沉思。
張天問連忙用自己的袖子一陣猛擦操作台,厲聲問道:「萬一真的被控制了怎麼辦!」
「哥是守護者啊!怕毛!」杜達嘴硬道。
——唔,或許是因為原力的關係?
杜達心中好像解開了一個結,那麼醒來之後的那個幻覺是什麼?總覺得心裡怪怪的又是怎麼回事?
張天問沒有發現杜達的表情陷入僵硬。他轉念一想,或許守護者的確有這種能力。他們連原力都能挖掘出來,抵抗一個小小的催眠不算什麼。唉,哥表現得這麼關心他,真是丟臉了!張天問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掩飾尷尬。
杜達被張天問這麼一說,倒也心有餘悸。
對方直接拒絕交流溝通,上來就用硬手,如果不是自己天賦異稟還真的著了他們的道。不過這事當然不能說出去,太丟人現眼。看來有人罵自己過於天真還不算是亂說,自己的鬥爭經驗的確太淺,還得努力升級才行。
「我要硬闖韓信號,希望擦了漆。」杜達岔開了這個令雙方都尷尬的話題,玩笑道。
「等等!你太冒險了!再想想細節啊混蛋!」張天問叫道。
——本來以為你是綿羊,結果你丫是瘋狂的綿羊。
張天問突然覺得自己尋找的這個盟友好像有些超乎自己的預設了。
杜達笑了笑拉起平陽公主,如同一顆流星般朝亞米利佳飛去。
以三角文明的雷達對平陽公主都十分無力,更別說這個行星的防空體繫了。
晨昏線終於推到了杜達第三次降臨的廣場,視野徹底轉好。
「現在我跟你們說一下我的作戰計劃。」杜達對菲虎和張天問道,「等會我衝進去,菲虎躲好。」
「這也叫計劃?」菲虎滿臉不屑道,「還不如我們狩獵的計劃可靠!」
張天問徹底無語了,暗道:這就是軍隊擴招的惡果麼!還不如菲虎那樣的原始人!
「越是簡單的計劃越有用,」杜達道,「你如果看到一個速度超快,怎麼都打不爛的飛行器,說不定還有極強的攻擊力,會怎麼想?」
「搶下來!」菲虎直截了當道。
「穩住、接觸、溝通、研究、使用,這是正常人的想法。鑒於這裡人的道德水準,我相信他們會省略前面的步驟,直接用腦波器對我的進行控制,然後對平陽公主進行研究和使用。」杜達道,「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讓平陽公主給他們留下一個深刻印象,然後跳出去投降,讓他們『控制』。」
杜達說這段話的時候,張天問也在控制台前仔細聽著。
作為一個善於分析情報的專業人員,張天問並不認同杜達這種分析。右手食指輕輕點擊著左手手心,張天問終於找到了這個計劃的漏洞。
「你確定能夠抵抗另一種腦波器的催眠?」張天問道,「實際上你只是觀察到了那個東西的外形,對於它的工作原理和影響力並沒有深入瞭解。」
「小天,你有更好的辦法麼?」杜達微笑道。
張天問嘴角不由抽搐,沒有追究「小天」之類的詭異稱呼。他無奈道:「我暫時沒有更好的主意,因為你那邊的情報太少了。你能不能更多的接觸一點當地人?當然,安全第一。」
「你說的有道理……」杜達沉吟了一下道,「但我還是想試試。」
「別因為自己是守護者就太過膨脹了!」張天問抹了抹額頭上的油汗,突然有種口乾舌燥的乏力感。
杜達突然發現,這莫非就是朋友之間的擔心麼?看來張天問的性格還真的不適合做那種冷冰冰的特務頭子。
該怎麼跟這位朋友解釋呢?
杜達在經歷了那次催眠之後,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被催眠的自己。開始是慶幸,因為站在下面的人不是自己。繼而是有趣,因為「那傢伙」的反應像個小丑。接著呢?當兩個自己融合在一起的時候,杜達燃起了極端的恐懼感。
這種恐懼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瞬間被回歸的迷茫所掩蓋。只是因為杜達有著分析自我內心的習慣,這才又被挖了出來。這是一種對自己性格的反省。從地球到月球,從宅屬性小職員到軍人,杜達覺得自己變了許多,但是根本的性格並沒有變。
當初因為對社會的絕望,認為人文環境糟糕得沒有出路,以至於放棄自己的專業……回頭看看是何等的怯弱!
抱怨沒有出路,那是因為自己沒有為尋找出路而努力拚搏!
面對成功率對半開的情況下,如果還要避開,自己不永遠是那個抱著薯片看電視的宅男麼!
這才是那個看戲的「我」所恐懼的事,恐懼變成場景中那個唯唯諾諾被人控制的小丑!
杜達輕輕握了握拳,無論是自己軍官級別的月球授權也好,還是遍佈了全身的原力控制,都是自己掙來的。為什麼有了這些資本之後反而還不能擺脫如此怯懦的思想呢?
「小天,你聽說過一句話麼?」杜達微笑問道。
「什麼?」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杜達道,「我很喜歡這句話,但我從來沒去做過。」
「那也不是莫名地去冒險!」張天問眉頭緊鎖,「更不是去送死!」
「腦波器的催眠已經失敗過了一次,起碼證明我比一般人的抗性高。」杜達道,「其實我從第一次踏進平陽公主就一直在冒險。之前我誤以為軍人身份在鼓舞我,現在我才發現,其實我原本就充滿了對冒險的渴望。我甚至害怕平庸、被命運控制……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躲避?」
「瘋狂的綿羊……」張天問撫了撫額頭,「你如果失敗了呢?有後路麼?」
「我們還有尤烈大師和宋韻,擊沉韓信號的工作有他們兩人就足夠了。」杜達道,「我現在很理智也很平靜,放心吧,我沒瘋。」
張天問無奈地看到投影一黑,杜達已經關閉了通訊器。
——你真沒瘋麼?
張天問重重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