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建立在閃電六號基礎上的新藥劑,不在我們的數據庫中。」鄭然拿著報告,壓抑著自己的憤怒,盯著坐在聆訊席上的張柏林。
「與以往的閃電系列藥劑不同,它不是刺激神經反射區域,而是直接刺激dna,使人體在短時間內產生——變異。」鄭然深吸一口氣,好像越來越難控制自己。他的助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上前按住他的背,希望他冷靜下來。
「為什麼不在數據庫裡!你犯規了!」鄭然終於還是沖張柏林吼了起來。
「是我昨天晚上才做成的,沒有來得及。」張柏林淡定地答道。
「你以為我是中二學生麼?」鄭然更加憤怒了,「這麼龐大的項目,根本不可能是一夜之間完成的!」
「我有實驗日記,」張柏林道,「在數據庫裡,文件名叫:植物反應。」
科學家團隊的成員當即掏出自己的平板電腦,開始搜索數據庫,然後遞給了鄭然。鄭然掃了兩眼,直接拉到最底部:「動物實驗呢?動物實驗報告呢!」
「沒有。」張柏林撇了撇嘴,「沒有進行動物實驗。」
所有人都驚駭了。
除了杜達。
杜達知道自己成了小白鼠,卻沒有意識到這是多麼惡劣的行為。
當前科學對於基因的瞭解到達了什麼程度?
人類已經意識到了基因決定了人類的生老病死,甚至是外在形態。
它存在於人體每一個細胞內的脫氧核糖核酸分子,即dna分子。dna分子在細胞核內的染色體上,由兩條相互盤繞的鏈組成,每一條鏈都是由「單一成分」首尾相接縱向排列而成。這種單一成分被稱為鹼基。
鹼基有4種,分別簡寫為a、t、g、c。它們排列組合構成了基因。
目前地球科技還在繪製和解讀基因圖譜階段,就是要搞清楚哪些a、t、g、c排列是基因,哪些不是;排列出來的基因又決定了何種人類形態和行為能力。
這個工作就像是扔給非洲土著人一套莎士比亞全集,讓他寫出一篇具有文學博士水準的論文。同時,這個土著人不懂英語,而且這套莎士比亞全集裡沒有任何標點符號以及空格分段。
即便再天才的人,製作基因藥物,不經過動物實驗就用在人體身上,與謀殺的區別並不大。而且直接進行非告知風險的人體實驗,這已經突破了科學家們的道德底線。
「張柏林是美國公民,我們主張對他的豁免權。」歐奈爾中將十分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率先打破沉默。即便再討厭張柏林,但是身為軍人,必須要保護自己國家尊嚴,以及公民。
「被害人是華夏公民,我們享有司法管轄權。」楊曦毫不示弱。
「你這個混蛋!」鄭然撲向張柏林,緊緊扼住他的脖子,嚇得一旁的俄**警連忙上前拉開他。
杜達心中泛起一股暖意:雖然交往不多,但他這麼關心我……
「你這個混蛋!」鄭然罵道,「他掌握著這艘飛船的鑰匙!」
「如果他不能有所突破,那這把鑰匙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張柏林一臉無辜地說道。
——呃?這個……很讓人寒心啊!
杜達瞬間從頭頂冷到了腳心。他轉念又想道:是不是上級也是這個意思呢?讓自己注射有明顯危險的藥劑……只是被這個瘋子科學家說出來了而已。
「知道科學和犯罪的區別麼?」張柏林揉了揉脖子,站了起來,「我成功了,他沒有死,藥物起作用了——這就是科學。而且這藥劑是我根據少尉杜的基因樣本進行的針對性研發,動物實驗根本不能說明什麼。你只是嫉妒我罷了。」
「你已經喪失了一個科學家的底線。」鄭然怒道。
「你有資格這麼說麼?我在你的實驗日記裡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張柏林依舊淡定道,「用外星植物殘存活性基因進行地球植物的轉基因實驗,你知道其中的風險吧,鄭然博士。」
在場的其他科學家們發出了一聲驚歎。
「別轉移注意力!」杜達還是上前幫鄭然進行開脫,「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怎麼辦!」
「繼續回去上班。」張柏林說得十分輕鬆。
「我們必須提交我國政府。」李偉軍終於發聲音了,「而且張柏林博士不能離開華夏軍人的控制。」
「你是在威脅要控制一名無罪的美國公民!這就是戰爭宣言!」歐奈爾中將咆哮道。
「我們建議你們現在就通報各國政府,張柏林博士可以在俄軍的保護下毫髮無損。」波羅丁少將及時將局面控制下來。
華夏方率先退出了俄軍駐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向首都匯報。原本安排好了的慶典、休假,全部無限期延後。
美國人留下了兩名特戰隊員,保護張柏林,隨即也回去向華盛頓通報這起意外事件。
在李偉軍與**進行視頻通訊的時候,楊曦正在辦公室裡安撫杜達的情緒。
「其實,」杜達看了一眼楊曦,「你們說我沒有軍人的榮譽感也好,沒有節操也罷……我真不覺得現在有必要糾結這個問題。」
楊曦沒想到杜達居然這麼有大局觀和覺悟,有些驚訝。
「今天我找到了海星飛船的母艦。」杜達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進度,「最後,在我意識清醒的時候,感受到了那個能量烙印。這給了我一個設想。」
「說說。」楊曦從桌下取了一瓶可樂,這在月球可是稀罕品。
杜達打開瓶蓋,喝了一口,道:「你們剛來的時候,只能進入機庫、住宅區。這很像一般客人的待遇,比如鄭然去我家,我最多就是讓他進門,穿過院子坐在客廳裡。」
楊曦點了點頭。
「我拿到了授權之後,發現了生態區域和監控室。這就有點像寄宿的親戚朋友了。」杜達道,「比如我住你們那,可以隨便用你們的衛生間,對吧?」
楊曦覺得這話有些輕浮,抬了抬下巴讓他繼續,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現在,我又拿到了一次授權。」杜達很肯定地說道,「所以我很想知道……門背後的東西。」
這並不出乎楊曦的意料,不過她突然有種衝動。這種衝動簡直就像是基因中刻錄的母性……楊曦自己都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但還是將門窗關死,打開了電腦裡的播放軟件,近乎吼叫的《民族風》頓時充滿了整間辦公室。
杜達很茫然地看著楊曦走過來,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面,不自覺地心跳竟然有些加速。
「你知道不知道這個烙印代表了什麼?」楊曦壓低聲音。她很難相信自己的辦公里沒有監聽。
「月球的鑰匙?」杜達還沒反應過來。
「有兩種人拿著鑰匙。」楊曦一字一頓道,「一種是看大門的。還有一種是掌握權力的。」
杜達豁然開朗!
曾幾何時,躺在沙發上過日子的宅男,竟然掌握著月球的唯一鑰匙!
可惡,鄭然已經拿著上一次的能量讀譜去模擬能量反應了!
杜達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將這個權力白送給了別人。
但是……
「這麼大的月球,我也無法控制啊……」杜達道。
「世界上沒有真正不受約束的權力,即便暴君都一樣要受到隱形的約束。」楊曦突然像個哲人一樣說道,「用這些權力,換取一個光明的前途,對你來說是很合適的。」
杜達這才意識到自己和楊曦的差距。不是性別上的,不是智力上的,而是人生閱歷上的。十年中人生沉澱的差距,大校與少尉的差距……
楊曦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態不對了。從剛剛軍校畢業的一毛一,十年間走到了現在兩槓四,說不定轉手間就能佩上將星,軍人的熱血卻漸漸冷卻。自己竟然對一個屬下、後輩……說出這麼不榮譽的話!
內疚感讓楊曦站起身,過去關上了電腦。
「謝謝您,楊姐。」杜達誠心誠意地道謝。同時也開始思考一個自己從來沒有思考過的深奧問題。
——我的未來在哪裡?
——我不願意身處這座冷冰冰的大飛船裡,它大得讓人沒有安全感。我也不能一輩子都靠打飛機往上走,遲早有一天我會被利用殆盡,然後扔到退伍軍人干休所去打麻將,或者更悲劇……我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我要一個安定的環境,穩定的經濟收入,相親相愛的家人,美麗溫柔善解人意能持家的老婆……我的未來在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