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按照八卦黨的基本切口走了一遍程序，陶玖開始從前輩們口中的鄭然說起，一直說到自己將鄭然踢翻在地那天。杜達聽了如此詳實的人物介紹，真心懷疑陶玖是不是分管基地人員檔案的。
不過他總算對杜達這個男人有了些許瞭解，可以說，鄭然的形象，瞬間就——偉岸了！
鄭然從小就是神童，十五歲大學畢業，二十歲作為交流學者拿到了德國兩家大學的博士。十年前被選入「桂樹」項目組，來到了月球，分在全觀科學組。這個組不同於其他的專項小組，而是對整個月球進行全觀分析，要求科學家具有極強的跨領域能力。
六個月後，鄭然被推舉為組長。
三年前，鄭然被任命為華夏在月球的首席科學家。
這足以說明的他天姿過人，能力超群。之所以無法得到普羅大眾的尊敬，在於他的超低情商。簡單來說，從來不顧忌別人的想法，在很多時候眼裡只有他的科學，常常讓人覺得他不把其他人當人看。
杜達對此很驚奇，這樣的人一般來說很快就會被眾人排擠出去，最後落落寡歡一事無成。為什麼鄭然反而能夠做到首席科學家呢？
「因為他的確太變態了！」陶玖刮著盤子裡的麵糊，「他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有時候嫌一些小組進度慢，用兩天功夫幹完人家預計一個月的工作，死命打人耳光。最後大家實在受不了他，想趕他走，但是美國人和俄國人不肯。他們又不用跟這個瘋子打交道，只要共享科研成果就行了。」
「所以大家……」杜達突然覺得鄭然很可憐。
「我也沒有故意欺負他啦。」陶玖急忙自辯道，「雖然大家都不喜歡他，但誰敢沒事欺負他？我當時的確是著急了。你還躺在床上呢，他這麼撲過來又是搖又是掐的，你受得了麼？哎？我說，我幫你擋災，你倒反過來說我的不是？不想活了麼！」說著，陶玖臉上浮現出一股怒氣。
杜達連忙在那股怒氣凝結前說盡好話，讓陶玖轉陰為晴。
「你們都已經毫無意義地交流了八十七分鐘，我能打擾一下麼？」張柏林的聲音硬插了進來。
杜達和陶玖是並排坐的，竟然都沒發現身後有人站了這麼久，頓時大感尷尬。
「鄭然排行第三，所以叫三瘋子。」陶玖在杜達耳邊輕聲道，「他是排行第一的。」
陶玖輕輕的吐息帶著蘭花的香氣，鑽進杜達的耳洞裡，撓得杜達渾身發軟。
「我希望看到你能使用閃電六號。」張柏林柔聲對杜達道，「我深信，月球的授權是有級別的，你很有可能獲得更高的權限。」
杜達有些不悅。這些天來，他每天都要飛起碼三次，但是似乎到了一個瓶頸，進展極度微弱。雖然他感覺自己在最後遭遇月球攻擊的時候多存活了一會兒，但是人類的計時器根本無法精確到那麼短暫的時間。
然而要用閃電六號……那種傳說殺死了楊晨的藥物。
杜達從內心中排斥。
「這麼說吧，」張柏林道，「我們必須打開南半球的幾個區域，比如製造區、存有類似模擬艙的區域、物資存放區域……以及最重要的一個區域——大型軍艦停泊區。」
「哪有這個區域？」杜達很疑惑，所有監控室的所有投影都是他打開的，有什麼沒有什麼，誰還能比他更清楚？
「有，」張柏林肯定道，「只是你打開之後，鏡頭拉得太近，沒有看出那是一艘軍艦。當然，這只是一百六十八分鐘之前，觀察組的觀察分析，具體結論需要你去將畫面拉出來。」
「唔，我的事還真多。」杜達撓了撓頭，突然發現這好像受了鄭然的感染。
「是的，不過如果你願意打一針，我可以給你一點驚喜。」張柏林突然擠出一個僵硬怪異的微笑，讓杜達下意識地朝後躲了躲。
——這些科學家貌似比軍方還危險。
杜達在心中默默道。
「什麼驚喜？」陶玖貌似從來不知道「沉住氣」三個字連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你讓他答應我，我看得出他想跟你交配。」張柏林一臉嚴肅地說道。
陶玖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不是羞澀，而是憤怒。
——打呀！打丫丫的！
華美會因此宣戰麼？
杜達不知道出於何種陰暗心理，竟然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唯恐天下不亂。
「呼，他是瘋子，不跟他一般計較。」陶玖突然長長吐了口氣，臉上的紅色漸漸消散，恢復了平靜。說罷，陶玖向張柏林拋去了一個閃亮的白眼，拉著杜達走了。
張柏林撅了撅嘴：「奇怪的華夏人。」
從食堂出去之後，杜達的通訊器響了。
這種基地內通訊器有些類似對講機，頻道少，雜音大，所以很不受人待見。後來美國人在月球上佈置了基站，使用手機通訊，月球才與地球同步。不過美國人收電話費的時候可一點都不客氣，這讓看到電話單的幾位共和國大佬直接肉疼了許多天。
所以華夏駐月天軍被要求盡量使用通訊器，校級以下軍官一律不報銷電話費，除非華夏電信在月球佈置基站。問題是華夏電信、移動、聯通三家國有企業爭執不下，以至於至今還沒有決出勝負。
「我是杜達。」杜達衝著通訊器道。
「我是楊曦，等在食堂門口，車已經去接你們了。完畢。」楊曦說完就掛斷了。
杜達很疑惑地看了陶玖一眼：「她怎麼知道我們在食堂？」
「大概是飯點吧。」陶玖道。
在駐紮了九萬人的月球上，一共只有八座食堂。每座食堂的同時用餐人數在五百人左右，所以一到飯點食堂就人滿為患。即便軍方有意識地安排不同部隊不同時間用餐，效果也不顯著。
杜達和陶玖兩個人佔了一張四人桌，像是情侶一樣地竊竊私語，誰願意去做電燈泡呢？不想做電燈泡，又深懷對「情侶」的怨念……試飛超人和軍部美少女約會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了出去。
楊曦是在月球網的微－博上看到兩人甜蜜用餐的照片，所以知道得那麼清楚。
照片標題是：無良情侶用餐高峰霸佔公共資源……
是中文發的微－博，文筆很好，可以初步斷定是華夏共和國內部矛盾。
韓松樂比杜達早一些時候收到了命令，駕駛著他的愛車在寬闊的月球街道上疾馳。現在月球上的車輛很少，通過定位儀可以清楚地知道周邊兩公里內的車輛狀況，所以對於他這樣的老司機來說根本不用擔心發生交通事故。
無門敞篷車穩穩停在杜達面前，韓松樂愉快地叫道：「少尉，上車。」
「咳咳。」陶玖對於自己被忽視，有些不爽。
「少尉們，楊司令等著呢。」韓松樂可是聽說過陶玖的背景，連忙補了個「們」字。
杜達毫無知覺地上了車，同上一次樣的風馳電掣之後，杜達按著自己的軍帽，雙腿發抖地下了車，站了足足一秒鐘才感覺身體恢復了正常。
——這實在太不科學了！為什麼我開戰鬥機沒事，偏偏坐這傢伙的飛車會有反應……
杜達朝韓松樂揮了揮手，就要跟著陶玖進辦公樓。韓松樂突然叫道：「杜少尉，今晚有空麼？作戰部的幾個朋友要聚會，要是有空的話一起去吧。」
杜達沒有思考太久就答應了。他來到月球之後一直避免下連隊，雖然即便在路上見到華夏軍人，也是別人先表達善意他才回以微笑。他從小就是個內向悶騷型淫才，直到工作之後迫於生活壓力才會偶爾迸發出一些外向的表現。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於這樣的聚會還有些畏懼，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被人排斥。所有書裡都說，如果新到一個地方就表現得太超人，會引來各種排擠各種欺負。書裡的主角自然有辦法回擊，而自己除了開飛機貌似沒什麼能力。
在月球基地，就算是文職軍官都有一手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