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8
依『烏仙決』中所言,凌玄知道,這便是『烏仙決』五大境界之一:虛無。一切皆無,無中存有,有中存無。而當虛無中生出一絲光亮,便進入『烏仙決』第二大境界的神清境界。剩下三大境界,結元、混沌、大乘,凌玄不甚理解,但這於修行無礙,他便也未多想,一心修煉起來。
天色,悄悄昏沉了下去,西天血紅之晚霞,將二極山映得暗紅一片,古松矗立,紅雲飄飄,美輪美奐。
凌玄睜開眼睛時,突地被嚇了一跳。他仍舊盤膝坐在床上,二極宗眾人,盡數在場,全部圍著他,七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眼中帶著濃烈的關切之色,全神貫注。他忽然睜開眼,倒是將七人駭得不輕。
「小玄子,你,真的醒啦?」曾念鈺瞪大眼睛,半晌後問道。
眾人眼中濃烈的關切之色,凌玄看在眼中,暖在心裡,他輕輕點頭。七人這才輕拍胸脯,不約而同呼出一口氣。
方琴輕呼一聲,問道:「呼,小玄子,你這是怎麼了?一坐便是三天,可嚇死我們了!」
看著太師母關切的神色,凌玄鼻子一酸,差點忍不住滾下淚來。他天生無父無母,方琴,給他一種母親的溫暖,二極宗眾人,給他一種親人般的溫馨,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幸福的味道。他忙起身,欲向方琴行禮,不料腳下一軟,『哎喲』一聲便摔倒在床上。
七人臉色一緊,忙圍了上去:「小玄子,你怎麼啦?」
凌玄搓揉著小腿,痛苦的道:「腳、腳麻了!」
七人一滯,轉而搖搖頭,一臉笑意。
待腳上腫脹麻木之感消散少許,凌玄方才站起。陽明追問道:「小玄子,你為何坐在床上三天,不吃不喝,叫也不理,彷彿與外界隔離了?唔,你這樣子,倒像是修行時入定,只是……」
說到此處,他便打住,不再往下說。
凌玄看著七人,本想將三足赤鳥舞出烏仙決一事一一告訴七人,但此事他頗覺匪夷所思,說了,只怕七人也不信。而且,二極宗首重尊師重道,他身為二極宗之人,卻修習非二極宗的功法,若被太師父知道,怕不是會給他定個背叛師門的罪名,逐出二極宗吧?
凌玄好不容易有了『家』,體會到家的溫馨以及有家人關心的幸福,若便這般被逐出去,他不捨。
凌玄猶豫著,他不知該不該告訴他們。他看向曾念鈺,那晚,烏仙決便在她頭頂,金光璀璨,想來她也是見到了的,若他隱瞞,或許可以瞞過其餘六人,但是曾念鈺,卻決計瞞不過的。
見他望著自己,曾念鈺急道:「小玄子,你倒是說呀,為何你一坐便是三天,外界之事,仿若不覺,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對於那晚三足赤鳥舞出烏仙決之事,她似乎不知道,望著凌玄,一臉關切。
凌玄抬眼,看向橫樑,三足赤鳥蹲在橫樑上,火紅色的羽毛梳理得整潔耀眼,它低垂鳥頭,鳥眼微閉,似在沉思,又似在沉睡。
『太師父他們對我這般好,他們若是知道我背叛師門,擅自修習外門功法,怕不是會很傷心吧?也罷,今日我就先隱瞞過去,只是這烏仙決,日後決計不可再修煉了。』
心下想定,凌玄微微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我……」
凌玄天性淳樸,心地善良,這撒謊,倒是頭一次,剛開口,不由鬧個面紅耳赤,他低下頭,想好的說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見他臉色異樣,七人不由心下又緊張起來,向汝之忙上前一步,伸手替他把脈。片刻之後,沉吟道:「唔,脈象正常,心跳紊亂,氣虛血貧。不過並無大礙,注意多加調養,休息一些時日便可痊癒。」
聞言,眾人同時呼出一口氣。
方琴道:「小玄子,你想吃什麼?太師母去給你做。嗯,紅燒鯉魚怎麼樣?正好今日我在山下抓到一條又肥又壯的鯉魚,這便去殺了給你補身子!」說罷,輕輕一笑,轉身離去。
方逸笑道:「我那裡還有一支千年靈芝,我去拿來給你煲湯!」說罷,緊追方琴而去:「兄嫂,你等等我呀!」
隨後,幾人也相對離去,無一不是說要拿出什麼大補之物替凌玄補身子,對凌玄的關懷之處,立顯無疑。
其實,以二極宗眾人之修為,輕易便可看出凌玄一坐便是三日,乃是修行之中的入定,只是,一年前的變故,讓凌玄失去修仙之能,決計不可能再修煉任何仙家功法,他們便未往此處想。只當是凌玄服用九轉還魂丹,藥力所致罷了。
曾念鈺最後一個離去,未走出幾步,凌玄叫住她,道:「師父,那晚之事……」
曾念鈺俏鼻一皺,佯怒道:「好意思說,為師難得輕舞一曲,你竟睡著了。哼,怎麼,為師舞得不好看?」
想起當晚曾念鈺宛如仙女下凡般的舞姿,凌玄的臉莫名一紅,低下頭道:「不,師父舞得很、很好看!」
見他如此窘態,曾念鈺噗哧一笑,嬌態頓生:「傻徒兒!你好生休息,為師去方師叔的仙田之中,給你『拿』最好的仙草靈藥來,嘻嘻!」說著,想起那日二人偷丹之事,她忍俊不禁,再次一笑,蹦蹦跳跳的離去,俏麗的身影,宛如花叢中輕舞之蝶,無憂無慮,美麗動人。
她走了,房間中只剩他一人,凌玄暗暗呼出一口氣,他抬頭看向兀自蹲在橫樑上睡著了的三足赤鳥,低聲道:「看來,那晚之事師父並不知道,只是,那金光閃閃的小字,映照得整個房間金光燦燦,為何我看到了,師父卻未看到?不管怎麼樣,往後這烏仙決,是決計不可再修煉了,師父等人對我這般好,我萬不可做出對不起他們的事情。」
如是想定,凌玄便不再多想,他走下床,長期坐臥之下,突然站起,腦袋頓時有些眩暈。他扶著床沿,待適應之後,強行支撐著站了起來,緩緩來到窗前向窗外望去。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整個天地都昏暗了下來,視線透過玉泉殿,透過一片古松,隱隱可見西天之上那一片迷人的晚霞,兀自燒紅半個天空,道不盡神秘與瑰麗。凌玄心中一直覺得,晚霞是最最美麗的,也許,他前世與晚霞有著一段不解的情緣吧,凌玄自嘲的想著。窗外,一條石子小路通往外邊,兩顆古松矗立在天地之間,這般幽靜。
「仙樂盒,多美的仙樂,我若是也有一個送給師父,該有多好。」
望著窗外迷人的傍晚景色,凌玄突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小玄子,過來吃飯啦!怎樣,你能不能走動,要不要方太師叔來背你?」
便在這時,遠處傳來方逸的大叫聲。
旁邊立即傳來曾念鈺不滿的聲音:「方師叔,你怎麼如此懶惰?小玄子身體不好,不便下床行走,自然是你去背他過來啦。」
凌玄一笑,搖搖晃晃的向玉泉殿外走去:「方太師叔,我能走,這便過來。」
莫少華一劍,傷得凌玄著實不輕,若不是有九轉還魂丹起死回生之神效,以他凡人之軀,決計生還不了。就算服了這百年難得一見的上品金丹九轉還魂丹,也足足修養了三個月,他的身體才恢復過來,但卻落下一個病根,稍一累,便咳嗽不止,左臉頰上那道斜斜向上的傷口,雖已康復,但卻留下一道疤痕,異常醒目。他本是俊秀的相貌,看上去多了幾分猙獰,多了幾分病態的蒼白。
三個月下來,凌玄再未去修煉那只修性而棄命的烏仙決,他不想失去師父,也不想離開二極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