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了外匯，必須向很多部門報備。外匯管理局、人民銀行、石油部、勝利油田……
蘇城親自向林永貴報告：「大華實業這次又弄到了300萬美元。」
等把細節說了，林永貴很是感慨，道：「技術這個東西，實在是太有用。咱們油田好些個廠子，沒有一家能弄到外匯的。生產成本低，人家美國人也不要……」
蘇城暗道：咱油田的國企，生產成本哪裡低了。工人的工資確實少，但往家裡拿東西，浪費原材料，漫不經心的生產廢品，早把那點差價給抵消了。真正低成本的鄉鎮企業，你們還沒見到呢。
林永貴兀自不覺，將秘書喊來，讓他去寫幾個報告。
蘇城突覺身寒，心想：我若是以中文系學生的身份出道，做的恐怕也是這種事情。
拜別了林永貴，蘇城特意去見了那秘書。只見30許的男人眉頭緊蹙，下筆如有神，竟是流暢無比……一會兒，快要寫完的時候，他自下而上抽出薄紙，將之揉成一團，丟入旁邊的廢紙簍中。
那裡，已經有了紙團十餘隻。
蘇城歎口氣，悄悄的退走了，身後彷彿還有那秘書的念叨聲：對外貿易水平的提高，自主創新能力的提高，工業技術水平的提高，股份制改革的積極性，優化產業結構的成功……茲拉……對外貿易水平的提高……
隔了日，就是12月15。
哈利伯頓的慶典儀式規格高且規模宏大，不僅有石油、機械、冶金、化工等行業的頭頭腦腦，還有中央領導前來致辭。
這種場合下，蘇城拿著請帖，也只能躲在角落裡做觀眾。
放眼看去。各個油田的代表，差不多只有**oss才能上台。小boss能坐在前面。已經算是越級安排了。與之相比，化工、煤炭等行業的廠礦領導，幾乎沒有一個能上台去的。
哈利伯頓是全球石油開採行業的領跑者，他們生產和製造的許多裝備。直到21世紀仍然是國內難以仿製的。這裡面不僅僅有專利上的壁壘，更有技術上的鴻溝。
蘇城暗自遺憾：如果再學上十幾年。或者二十幾年穿越，哈利伯頓等公司的技術員工，也只能俯首稱臣吧。
至於現在。他搖搖頭——用記憶的方式。是無法設計出潛油泵之類的東西的。
身後，有人輕輕的拍了一巴掌，問：「搖什麼頭。」
蘇城轉過頭來，見是穿著便服的王廷，不由驚喜笑道：「你怎麼來了？」
當年同一個宿舍，王廷的家世最好。也沒少幫助過別的同學。不過，那個時候的蘇城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兒。反而得讓人家變著法子「伺候」，如今想來，也是有趣。
王廷去了公安部做秘書，想必官場得意，指指台上某人道：「我是陪領導來的。在簽約儀式的人員名單上，看到你名字，趁著有空，就從那邊找過來。」
蘇城想了一下，笑道：「我們公司是要和哈利伯頓簽一個合約。不過，合同是已經擬定的，只是過場而已。」
「誰不是走過場。」王廷說著，失笑道：「我當時都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人專門往基層跑。沒想到，你現在也闖出了一片天……」
蘇城連忙打斷他的話，道：「你不是也來了。」
「這是取笑我了，我是來做保衛工作的，你是來參加合同簽訂儀式的……」
「公安部的領導秘書，誰敢用你保衛自己。來時請你出來見面，誰知竟被你選在這種地方，莫非是為了省去一頓飯錢？」
「去，去。你賺錢都賺到外國去了，還賴我一頓飯錢。」王廷說著一頓，語氣有點遲疑的問：「坊間傳聞，你們大華實業手上有一筆外匯，是真的了？」
蘇城肯定的點頭。當年的「華僑政策」非常給力，其中就包括外匯自由支配的權力。頭一筆外匯被用來購買廠子，換取待遇了，現在的這筆外匯，卻是可以留下來的。
看王廷的表情，蘇城笑笑，問：「怎麼，你是想弄點外匯？」
「是我領導想要，數量比較多。」王廷一口氣說完，臉都要紅了。他從讀書到工作，求人的時候極少。
蘇城很能理解王廷的感受，作為領導秘書，不主動排憂解難也就罷了，難道能拒絕領導的指明要求？
他拍拍王廷的肩膀，問：「外匯的事我能做主，你想要多少？」
「2萬。是美元。」王廷伸出兩根手指，極不好意思的道：「年前有一次出國機會，領導想多買點東西……」
「2萬沒問題，今天過後，你派人來取就行了。到時候用官方牌價還給我就行。」
「這不好吧。」王廷知道，這上下就差著五萬塊錢呢。
「沒什麼不好的，別忘了報我的名字就行。」蘇城心說，以你們領導的級別，也就是新鮮這兩年，日後再出國，根本懶得換外匯了。這種送禮的機會，日後怕是沒有了。
王廷見蘇城確實不以為意，也高興了起來。
就在此時，簽約儀式也開始了。
「得，我上去了。」蘇城拍拍王廷的肩膀，順著窄窄的路走上台，坐在了右側。
他這一邊，孤零零的只有一個人，相對而言，對面卻有四個桌子。
穆部長也是簽字的代表之一，從對面看了蘇城一眼，就不屑的收回了目光。
一會兒，哈利伯頓派出的5位高層，也分別坐在了左右兩側桌子的對面。
主持人用激情的聲音，介紹道：「今天，哈利伯頓中國分公司將用公開簽約的形式，確認中國首批五家合作夥伴公司。他們分別是：
採購方「中國大慶油田」，採購方「中國勝利油田」，採購方「中國長慶油田」，採購方「寶雞石油機械有限公司」。供貨方「大華實業有限公司」。
主持人咬字清晰，讓所有人都聽了個明白。
原來，左側的四家，是買貨的，右側的一家，竟是賣貨的。
不在石油行業的領導們，不免悄然議論。對於這些剛剛知曉哈利伯頓公司與中國公司差距的人們來說，供貨方「大華實業有限公司」不免顯的獨特。
王廷也趁此時機，對著領導耳語幾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