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茅亭的朱魁,挑著木柴,在山路間,快步急飛著,越走越急。
此刻的他在冬日的寒風下,滿身的額汗,蘸濕了背,更是將雙手衣袖牢牢收縮綁起,那呼吸更是喘動起來。
趙姓青年那喃喃自語訴說帝王相,這些聲音朱魁並沒聽到,他聽那兩人談話中,提及老師張儉的名字,更是得知隱居在廣陵郡的消息竟然已經傳了出去。
心中一驚,朱魁腦中立馬猜想出,肯定有人洩露了老師的蹤跡,自己得快回去通報,好思索對策。
如此再也沒興致聽二人大談龍氣,玄理。趁趙姓青年送吳姓青年出茅亭的時刻,挑著擔子悄悄退去。
張儉乃懸賞緝拿,為了賞金,遊俠、縣兵們為了錢,定然有興趣來湊一杯羹,更何況那馬元義竟然也盯上張儉,而且已經找到高郵縣了,雖然還沒打聽到確切地點。
但梅花山莊這藏點名稱,很快也會被人給揪了出來,接著找起來就更簡單了,梅花山莊在高郵縣名氣不小,三個月前,自己也不過問半日的時間就問到了,那太平道等人想必連打聽都不用打聽,或許他們本地信眾中就有人認識路的。
想想,朱魁還是覺快點回去跟老師商量一番,這裡怕是不能久待了,最好能悄無聲息的離開高郵縣,他自己作為弟子必須跟隨左右,一路上很多事情都得思慮和準備。
這擔木柴太礙事了,朱魁一把撒在地上,不要了,鬆開肩膀,大步奔跑。
穿過松樹林,順著山溪不過走了幾步,朱魁便看見上方不遠處,有三名縣兵衣著打扮的人影在溪水旁,裝水、洗臉。心中一愕,連忙下趴,躲在溪石旁邊,露頭探看著。
遠遠傳來那幾名縣兵嬉笑的聲音。
「大哥,那宮中的侯大人,懸賞萬貫來捉那張儉,此人真的就藏在附近?」一名縣兵擦乾那下巴的大鬍子,確認的問道。
「縣內得來消息就是這麼說,就在上面些的梅花樹林內,不過是一老儒而已,我們兄弟三個如同捉雞一般簡單,也虧是在這高郵縣附近,這才便宜了兄弟幾個,萬貫五銖,足夠兄弟幾個一輩子吃喝,不用在當什麼衙差了。」另一名縣兵尖眼放光的回答道。
「可是小弟聽說那梅花樹林有古怪,進去後,猶如鬼打轉,很難出來。」那名縣兵雖然有著大鬍子,一副兇惡的模樣,可膽子卻是三人中最小的。
「怕什麼,大不了困個一天兩天的,這麼多年了,那片梅花林還沒聽說有人困死在裡面過,莫要疑神疑鬼的。」最後一名高個縣兵拍馬說道。
「大哥說的對,些許古怪,你要是怕了,就別跟來,我們幾個自己去。」尖眼縣兵附和道。
「別說廢話了,快點走吧,這次縣裡出來找的,可不只我們三個兄弟,很多伙人都入山找了。」感覺歇息差不多了,高個縣兵揮揮手催促著,三人挎著佩刀,一步步上山而去。
在三個縣兵走後,朱魁從溪石後鑽了出來,看了了三名縣兵入林的方向,者三個二愣子,不知路線,這麼衝進去,找的到才怪,但朱魁的心並沒鬆口氣,反而皺著眉,更加緊了。
這段時間,自己經常下山挑柴火回來,用《論語》跟城外一村子裡砍柴人家談了協議,每天花半個時辰教那柴夫兒子論語,他就給朱魁提供兩捆的柴火做報酬,因此每次下山都直奔那村子而去,很少入城,對縣城內一些消息其實並不靈通。
不過才這麼幾天時間麼沒進城,這些縣兵原來已經都找到梅花山莊外了,剛剛自己在茅亭裡聽聞的消息怕是都已經過期了,自己必須先這些人一步,回到山莊內,通知老師,今晚或許就得連夜走。
果然,待朱魁進得梅花樹林後,就看到零散幾伙人,在林內來回打轉著,他也沒興趣去看看到底都是些什麼人,操著筆直的近路,奔跑回去。
這段時間來,多次進出梅花迷林,對其中的進出路線,早就瞭然於胸,加之對易經的學習,以乾坤八卦方位來排列,甚至算出好幾條不同的進出路線。
梅花山莊前,朱魁顧不上敲打大門,等何伯前來開門,而是遠遠急速奔跑後,一個速跳,雙手搭住圍牆上沿,鉤住,腰部一用力,雙腳猛得一瞪牆面,整個身子向上躍去,翻身入牆,快速迅捷。
入內後,朱魁快速朝後院書房跑去,這個時間張儉一般都是在書房裡看書的,一邊跑著,一邊喊道:「老師!老師!老師可在?」
朱魁匆匆忙忙的撞開書房木門,不及行禮,一下入內,就見到老師與何伯都在,二人在商談著什麼。
見朱魁慌慌張張的闖進書房,張儉板著臉,立馬開口訓斥:「慌慌張張,不顧禮儀,成何體統,往日不是常常教你泰山崩前,面不改色,你往日的穩重呢?都去哪了?」
炮語連珠的訓斥,讓朱魁根本就來不及說話,不過大罵一通後,張儉很快就停下口來,平復下起伏胸口,淡淡的說道:「過來坐好,為師有話要告訴你。」
見張儉訓斥完畢,又慢悠悠的叫自己坐好,一副啥都不急的樣子,讓朱魁好生佩服,只是事情有些緊急,若自己聽話的坐回位子,再等老師說完話,最後再輪到自己說,都入夜三分了。
「來不及了,老師,弟子方才上山看到很多人在梅花樹林打轉,他們都是得知老師隱居在此的消息,欲來捉拿老師回去換取賞金。」
「弟子懇請老師迅速轉移,離開梅花山莊,往他處暫避,比如去秣陵縣,弟子熟悉那裡地形,可保老師無礙,而且王叔祖也在,你們二人正好可以見一見,敘敘舊情。」
朱魁彎腰奏請著,好一會卻不見上面有人回話,抬頭看了看,見老師與何伯並沒露吃驚的神色,而是相互看了看,點點頭,像是下了什麼決定。
「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本還想隱居個一年半載的,沒想到不過八個月就又要搬了。」張儉歎息了一聲,但臉色已經沒有擔憂的神色,好生平靜,不知是否活的夠久,逃了多次,看開的緣故,說道:「其實剛剛我與阿何已經在講搬家一事。」
「三天前,阿何去縣裡購買日常用品時,就探聽到街上有人打聽我的消息,而且那城牆上突然再次懸掛上我的畫像,就知道有些人突然又惦記起我了。」
如今大漢朝,宦官專權,那侯覽身為十常侍之一,權勢之大,自然讓許許多多地方小官阿諛奉承,那萬貫賞金倒是其次,能夠憑此攀上侯覽這根高枝,得以陞官才是主要。
「三郎,老朽這兩天已經將莊內的一切都收拾完畢,明天就會回江夏郡,去老朽老宅。本想今晚告訴你,按老爺的意思,他希望你返回秣陵縣老家,不必跟來,這一路危機叢叢,也不知是否可以到達。」見張儉情緒低落,感歎自己的經歷,那何伯幫忙說道。
「回江夏郡?」朱魁聽著,心中驚訝,張儉的父親是江夏太守,他在那裡住了十幾二十年,江夏就等於是他老家,常理而言要潛逃,每個人都一種思維的慣性,會自然認為張儉不會躲回老家,肯定躲外地去。
反其道而行,才是最安全。只不過讓自己獨自離開,這決計不可能。
朱魁搖頭不允道:「今老師有難,弟子不能排憂解難,反要棄師而走,今後讓弟子有何面目去見天下人,去立足這天地之間,請老師准許弟子同行護送。」
這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的,朱魁也不知道是否是他的真心話,只是他腦中並沒多想,很自然的說出這番話,可能是讀聖賢書,讀多了,可能更明白若此刻背師離去,哪怕保住了命,那後果將會是異常的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