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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關中風雲錄 第二十八章 驚見天雲 文 / 唐家二少

    第二十八章

    驚見天雲

    「戰鋒,休要猖狂!我來會一會你!」話音落處,劍光飛射,一位身著白衣,面容冷峻的青年一躍而出,挺劍疾刺戰鋒。(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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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鋒不動如山,精鋼手斧蕩起一層閃亮的光幕,封死對手攻擊的角度,沉聲道:「來者何人?我可沒興趣陪無名之輩玩耍!」

    「嵩山李青蓮!」

    圍觀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啊,他就是李青蓮麼?好年青呀!」「他可是嵩山派劍術最好的弟子,不知能否擊敗戰鋒?」「李青蓮能撐過三十招就不錯了!」「我打賭他能熬過百招!」

    胡笑天聽說過李青蓮之名,知道他是嵩山劍派掌門潘乾的得意門徒,在七大劍派公認的「十大新秀」中排名第四,僅次於衡山派高青城、峨眉派羅冰兒、崑崙派周俊帆,如今尚不滿二十歲,潛力驚人。胡笑天出身於衡山劍派,對於各派的獨門劍法有著天然的興趣,不由精神一振,運足目力望去。不料這時賓客們紛紛起身,你推我擠的湧向前方,都想選個好位置觀戰,嵩山派高徒和魔教高手的較量可不是年年都能撞上的!這兩位堪稱是黑白兩道年青一輩的代表人物,隨著老一輩逐漸隱退、傷病、隕落,未來的江湖爭霸將主要取決於他們的表現。李青蓮和戰鋒的公然對決,不經意間拉開了新一輪的黑白較量,從此攪動天下風雲。

    胡笑天一身文士打扮,實在不方便和一群赳赳武夫爭搶靠前的位置,好在他的身材本來就夠高,又練過天眼通,在人群後方一樣看得清清楚楚。

    周圍的騷動議論根本影響不到交手的兩人,李青蓮如鷹隼撲擊,戰鋒似雄獅探爪,兩團寒光時觸時分,叮叮噹噹的兵器撞擊聲密如珠雨。李青蓮顯然吸取了雷浩雲的教訓,一上來便施展全力,嵩山劍法如行雲流水般使出,每一劍都直奔對手要害,端的是狠辣異常。他同時展開輕功身法,不停的變幻方位高低,將劍法輕靈快准的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眼見弟子如此出彩,嵩山掌門潘乾忍不住輕輕點頭。慕容不凡大聲讚道:「好一個李青蓮!動若脫兔,劍法純熟,頭腦清晰,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呀!恭喜潘掌門,後繼有人了。」潘乾冷若磐石的臉上綻開了一縷笑容,自謙道:「慕容兄過獎了。劣徒一味鑽研劍術,內力修為上進展不快,恐怕會在這方面吃虧。」雷紅滔聽得心裡頗不是滋味,臉色由青轉黑,腳下踩踏的方磚竟無聲裂開。

    李青蓮攻得漂亮,戰鋒守得嚴密,兩人都沒有露出致命的破綻,彈指間已拆了十二三招。但戰鋒斧上附加的力道逐漸加大,每一斧劈去怕是有千斤之力,而李青蓮手中的鋼劍並非重兵器,劍身較薄,不知不覺間被砍出了幾個缺口。李青蓮但覺劍上傳來的反彈力道越來越強,五指被震得發麻,心知硬拚下去必將落敗,驀的左手一抖,一把明若秋水的尺餘短劍陡然出現,順勢插向對手的小腹。

    戰鋒經歷過的大小惡戰何等豐富,對手劍光方動,他已撤步閃出一丈開外,哈哈笑道:「別以為你有雙手劍就能佔便宜!」反手將另一柄手斧抽出,雙斧當的一碰,道:「李青蓮,你能迫使我使用雙斧,勉強夠資格讓我記住了!」

    這一下交戰,變成了雙斧斗雙劍。攻守之勢隨即逆轉,戰鋒如猛虎下山,雙斧大開大闔,竟有橫掃千軍的氣勢。李青蓮雙劍回護,一沾即走,不敢正面擋其鋒銳,轉眼已落在了下風。

    胡笑天輕歎一聲,李青蓮畢竟根基不夠牢固,看樣子落敗是早晚的事。而戰鋒連戰連勝,消耗的功力其實並不多,再比上三五場都綽綽有餘,是決不會就此罷手的。不知道李山會否出面應戰?若是清虛子或姬浩明下場的話,才是真正的龍爭虎鬥。

    李青蓮惡戰當中忽的一聲清嘯,抽身急退,瞬間閃出數丈開外,平靜地道:「住手,我敗了!」

    眾人正看得如癡如醉,哪想到李青蓮會主動認輸,紛紛鼓噪起來。就好比一出精彩紛呈的大戲,演到一半主演便退場了,誰會滿意?

    戰鋒理也不理四周的雜音,點頭道:「好!拿得起,放得下,是條漢子。待你修為更為精進之時,你我再來戰過!」

    李青蓮道:「今日之敗,他日我必有回報!」說罷收起雙劍,逕直走到潘乾身前跪下,垂首道:「師父,弟子敗了,有辱嵩山派威名,請師父責罰!」潘乾冷冷道:「那便罰你禁足一年,到後山閉門思過,不得與任何人接觸。」李青蓮道:「是!弟子謹遵師命。」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若無其事的站起,並無半點不滿。

    眾人見潘乾對待愛徒如此嚴苛,無不咋舌。不過一想到李青蓮的年紀,眾人又覺得一年之期對他的前途影響不大。當李青蓮破關而出,再次仗劍行走江湖之時,其實力絕對會更上層樓。

    李青蓮再敗,年青一輩中自認能勝過他的已寥寥無幾。清虛子左右掃了一眼,對姬浩明笑道:「姬兄,請你壓陣,我來討教一下玄宗之徒的高招。萬一我也落敗,你再動手不遲。」不等姬浩明回應,李山大聲道:「慢著,戰鋒要找的人是我,你們別跟我爭!」他方纔已令人取來了寶刀,當下一把扯掉身上的大紅吉服,飛身落到戰鋒面前。

    「李山下場了!」「是李山!」「難道他的武功比李青蓮還強嗎?」「雷堡主怎麼不制止他?」眾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雷紅滔濃眉一挑,正欲將李山喚回,左一丁搶先說道:「雷堡主,我這個師弟性情剛強,從不知畏懼為何物,此時就算殺了他,他也不會退下來的。再說李山是您挑選的女婿,他的武功如何您不清楚嗎?」雷紅滔自嘲道:「關心則亂,人之常情嘛。」心中已打定主意,拼著自己這張老臉不要,也得保證李山的安全,否則如何能面對寶貝女兒?

    李山身材只是中等,站在戰鋒跟前幾乎矮了兩個頭,乍一看氣勢便弱了三分。但他雙足釘穩地面,如淵渟嶽峙,無形中散發出一種壓不垮、碾不碎的剛強堅硬。李山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戰鋒,我來了!你若有本事,不妨將我的腦袋割去!」

    戰鋒冷笑道:「割腦袋多麻煩,不如讓我敲成碎片好了!」

    李山淡淡道:「戰鋒,你不必徒費口舌激怒我。我曾在西北的草原戈壁練刀三年,什麼苦沒吃過?什麼凶神惡煞沒見過?多說無益,戰罷!」倉啷一聲龍吟,長刀出鞘,斜斜指向對手。李山一刀在手,殺氣勃發,竟給人陡然拔高三尺的錯覺,再仔細看去,那柄吹毛斷髮的寶刀上血光隱現,似乎有一絲絲的血跡在流淌。

    戰鋒神色微動,一字字道:「莫非你就是馬賊口中傳說的『血刀』克裡木?那個獨來獨往,縱橫萬里草原的神秘刀客?」

    李山坦然承認道:「克裡木正是我曾用過的化名。」

    戰鋒不由慎重起來,氣勁到處,週身骨骼突然爆發出一陣嗒嗒的輕響,本就高大雄壯的身軀瞬間又脹大了一圈,簡直如同金剛現世,望之便覺得恐怖。中原豪傑不曉得血刀克裡木的傳說,但他可是一清二楚!這位神秘刀客專門以馬賊練刀,三年來橫掃塞外草原,摧毀了大小近百股馬賊團伙,所斬殺的塞外高手數不勝數。據說只要血刀出現,連戰馬都會駭得四蹄癱軟。這樣的對手,心志、膽略、經驗、刀法都不會存在什麼弱點,要想取勝,惟有拼盡全力正面一戰!

    兩大高手眼神一觸,各自的殺氣狂湧向前,驀地在半空啵的相撞,頓時寒風大作,氣溫驟降。除開那些功力深厚的武林前輩,其餘觀戰之人都不自覺地後退數步,紛紛運功相抗。

    「好強大的殺氣!」「戰鋒終於要動真格的了!」

    李山心知對手連戰連勝,氣勢已趨近頂峰,斷不能讓他搶得先手主動權,長刀電閃,匹練似的刀光倏忽飛起,直取戰鋒的要害。此時恰好有一縷陽光斜射下來,再被刀身巧妙的折射,耀眼的光芒如蓮花般盛開。戰鋒眼前一花,竟看不清來刀攻擊的方位,足尖使力,龐大的身軀如狸貓般輕盈後躍,雙斧如封似閉,緊緊護住前胸要害。李山連聲怒喝,刀光如長江大河般拍擊過去,一時間將戰鋒殺得步步倒退。

    眾人不由大嘩,若非親眼所見,誰敢相信李山刀法凌厲如斯?李山雖是左一丁的師弟,但他的名聲遠遠不如左一丁響亮,加之遠赴塞外數年,又與中原武林斷了聯繫,幾乎無人瞭解他的實力。當雷家忽然決定招李山為婿時,很多人頗不以為然,甚至還在暗中恥笑。

    胡笑天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李山的功力、刀法都有所提升,比當初惡戰項虎時要高出一截,招式轉換間竟有幾分雷家刀法的神韻,凶狠剛猛兼而有之。他心中一動,莫非李山已從雷紅滔處習得了雷家絕學?雷紅滔只得雷麗一個獨生女兒,偏偏雷麗無法繼承他的真傳,所以將一身絕技傳授給女婿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山雖然出其不意搶佔了進攻先手,但戰鋒是什麼人,怎可能任憑你一味搶攻?戰鋒不過是退了三步,待李山的銳氣一失,雙斧掄圓猛砍,口中猶如雄獅般狂吼起來,滅世霸王決全力運轉,罡風外洩,無堅不摧。只聽當當數聲巨響,雙斧極為霸道的震開長刀,照準李山的頭顱直劈而下!李山在塞外出生入死,更惡劣的情勢都遇見過,危急關頭仍然冷靜如鐵,長刀急撤而回,化作一層又一層刀幕護住自身,腳下連踩八卦方位,忽左忽右的變幻不停。

    胡笑天正看得津津有味,頭頂忽然被一小塊硬物咚的砸中,一低頭,一根雞腿骨跌落腳邊。他回首望去,想看一看究竟是誰在搞惡作劇。只見右側一棵大樹上,正蹲坐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怪人,他頭髮眉毛鬍鬚都連到了一塊,黑白灰三色混雜,已不知多久沒有清洗修剪了,手裡正抓著一隻大肥雞亂啃,不時噗噗四處亂噴雞骨頭。由於所有人都關注著李山和戰鋒的惡戰,無人留意這怪人是何時出現的,自然也沒有人去制止他。

    胡笑天心中暗怒,忍不住瞪了那怪人一眼。不料那怪人感官極其敏銳,幾乎是同時間鼓起眼珠反瞪過來。胡笑天眉頭微皺,竟對那怪人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對方。那怪人渾身一震,咧嘴笑道:「小毛,你是小毛?!」忽然橫空躍來,一把抓住胡笑天的肩膀,將他輕輕鬆鬆的帶回樹上,一雙渾濁灰白的眼眸湊到他的面前,狐疑地道:「奇怪,你好像又不是小毛,你是誰?」

    胡笑天驚得手足冰冷,血液凍結,失聲叫道:「師、師父!」老天爺,這既似乞丐又似瘋子的怪人居然是他的第一個師父——尹天雲!

    胡笑天的小名便叫「胡小毛」,拜入衡山劍派後才改名為「胡青鵬」。尹天雲雖然是他的師父,但基本上沒盡到師父的責任,相反還暗中下毒,企圖將他滅口,保住所謂的九陽神功的秘密。後來尹天雲憑著一本似是而非的武功秘笈,竟然練就了一身驚世駭俗的奇功。師徒兩人最後一次碰面是在長沙,當時胡笑天和衣舞鳳遭遇地府高手伏殺,幸虧尹天雲危急關頭出手破局,才倖免於難。一幕幕往事閃電般掠過腦海,胡笑天凜然戒備,尹天雲心機深沉,手段狠辣,難道他今天如此裝扮有什麼深意嗎?

    尹天雲激動地道:「師父?你認識我嗎?快說,我到底是誰!」手上不覺加力,登時捏得胡笑天的肩膀嘎嘎作響。胡笑天強忍劇痛,試探著問道:「師父,你果真不記得自己的姓名來歷了嗎?」尹天雲怒道:「我如果記得,還會問你嗎?我又不是傻瓜!」胡笑天又驚又喜,心念電閃,緩緩道:「您姓尹,名天雲,是衡山劍派的弟子。」他已可斷定,尹天雲絕對是練功時出了差錯,以致腦部受創,喪失了大部分記憶,甚至連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都忘記了。否則以尹天雲的身手,怎可能穿成如乞丐一般?又怎可能不顧形象的偷吃肥雞?當年尹天雲奪得的秘笈顯然不是真本,儘管給他誤打誤撞突破了練功瓶頸,但時日一長,惡果便顯現出來了。

    尹天雲喃喃道:「尹天雲,衡山劍派,尹天雲,衡山劍派!這回我可不能忘了。」胡笑天疑惑地問道:「師父,你闖進雷家堡想要做什麼?」尹天雲傻笑道:「我肚子餓了,正好聞到有肉香味,就走進來找肉吃羅。這裡的雞又香又嫩,你吃過沒有?」胡笑天看著他癡傻的模樣,暗暗心酸,一個本該叱吒風雲的頂尖高手,卻因走火入魔淪落至此!忍不住低聲道:「師父,衡山派在南方。你往南邊走吧,你的家在那裡!」尹天雲若能回到衡山派,陳天雷等人應該會收留他的,下半生不致於流落江湖,遭受風餐露宿之苦。尹天雲猛的搖頭道:「不,我不走!我要奪回地府宗主之位!閻傲就躲在附近,我要找到他然後將他碎屍萬段!嘻嘻,你既然是我的徒弟,你幫我找出閻傲的下落吧!」

    胡笑天心底一震,尹天雲癡呆若此,居然還念念不忘奪取地府宗主的寶座,分明是心魔侵入太深,非死不能消除了。地府是神秘奇詭的邪門宗派,其門下弟子從不在公眾面前暴露真實身份,要想找到地府宗主談何容易。何況尹天雲的心智已大異常人,根本不可能提供正確的線索,天地茫茫,又究竟該去往何方?苦笑道:「師父,你是衡山劍派的弟子,並不是地府邪教中人,何苦爭什麼宗主呢?聽我一言,放下仇怨,回衡山去吧!」尹天雲咬牙道:「你胡說,我本就是地府上任宗主的兒子,自然有資格繼承宗主之位。閻傲篡權奪位,不殺不足以洩憤!咦,我想起來了,我不叫尹天雲,我是閻、閻……閻……」他忽然抱著腦袋哎呀一聲大叫,露出痛苦的表情,跟著用額頭咚咚猛撞樹幹,如負傷的野獸般咆哮道:「我姓閻,我姓閻!可是我的名字是什麼?!」

    胡笑天忙道:「師父,你冷靜一點,實在想不起就算了。」

    尹天雲霍然轉首,目露凶光,獰笑道:「你不是小毛,你不是我的徒弟,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是閻傲派來的奸細對不對?快帶我去找閻傲,不然我一掌殺了你!」說著不容胡笑天拒絕,一把將他提起,縱身如飛,轉眼離開了雷家堡。

    (全卷終)

    ce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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