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笑天等人在預定好的客棧安頓完畢後,便出來用飯。除了他們之外,客棧內尚有四五桌客人,看上去都是江湖中人打扮,但兵器服飾各異,顯然來頭有別。
眾夥計不待吩咐,將預備好的酒菜流水似的端上。不一刻,酒菜上齊,香味四溢,引人垂涎。藏在盤靈兒懷中的赤耳雪狐早就按耐不住,不等眾人舉筷,哧溜一聲,搶先跳到桌面上,一口叼住了焦黃鮮嫩的烤雞,「卡嚓嚓」狼吞虎嚥吃了起來。眾人忍俊不禁,相視而笑。[]
盤靈兒又愛又氣的拍了它一下腦門,嗔道:「小白,怎麼這麼沒有規矩!你把好東西都霸佔了,其他人吃什麼!」原來這雪狐通體銀白,十分可愛,她靈機一動,就幫它取了個「小白」的名字。小白抬起頭白了她一眼,兩隻前爪按著烤雞繼續大吃猛吃,沒有絲毫的愧疚。
胡笑天笑道:「靈兒,狐狸天生就愛吃雞,別管它了!叫店家再送一盤上來就是!」
忽聽鄰桌一聲驚咦,一位面容白淨,身材清瘦的灰衣道士側首望了過來,訝道:「是『赤焰靈狐』!」他霍然起身,遙遙行禮道:「各位施主,貧道乃是終南山金台觀觀主曲至虛,多有打擾了!請問這只赤焰靈狐是從哪裡得來的?」他精華內斂,氣度超脫,背後斜插著一柄古色古香的長劍。
胡笑天忙起身回禮道:「道長客氣了!我等在路途中偶然遇見獵鷹在追逐這隻小狐狸,一時於心不忍,便出手救了它。哪知它極有靈性,事後竟不願離我們而去,非要和我們一同上路。既然道長認得它的來歷,不如給我們講解一番如何?」
曲至虛嘖嘖歎道:「你們的運氣太好了!這赤焰靈狐是狐類中的極品,初時全身毛髮火紅,長大之後逐漸蛻變為銀白色。它嗅覺靈敏無比,馴服後有千里追蹤的奇能。而且它乃天生至陽之物,血肉、骨骼、臟器等都有壯陽奇效,作用比人參鹿茸還強十倍,是我們道家煉丹一派夢寐以求的上好材料。你這只靈狐僅差雙耳未曾變色,至少活了百年了,可以說是稀世珍寶!」頓了一頓,又道:「若施主肯割愛相讓,貧道願出高價購買,價錢嘛絕對會令你滿意。」
盤靈兒急道:「大哥,這道士想要用小白來煉製丹藥,千萬不能把小白賣給他!」
胡笑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曲道長,不好意思!這靈狐深得我妹子的喜愛,哪怕你出的是天價,我也不會賣的。何況終南山方圓千里,決不僅有一頭靈狐,道長不妨再費心找找?」
曲至虛長歎道:「赤焰靈狐豈是那麼容易遇到的?貧道在終南山中住了二十年,就從未有這麼好的運氣。既然施主不願割讓,貧道自然不能強求。但切記『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道理,一旦這靈狐被帶到鬧市的話,難免會有人覬覦。請你們小心為上!」
胡笑天道:「多謝道長提醒,我們會小心的。」
曲至虛點點頭坐了下來,但目光仍不時望向懵懂無知的小白。
盤靈兒眉心微皺,壓低聲音道:「大哥,我看那道士沒有死心,明買不成後,恐怕會用陰謀詭計!」
胡笑天環視周圍眾人一眼,淡然道:「任何人想奪走小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再說單靠你自己的本事,就足以保護它了。」
盤靈兒得意的一揚俏臉,躍躍欲試地笑道:「那是!如果有哪個笨蛋不懷好意地靠近小白,我就讓他生不如死,雙手爛掉!」她用毒之術大成之後,一直想好好表現,卻苦於沒有機會,不禁鬱悶之極。
就在這時,忽聽門外一聲輕笑,一把輕柔悅耳的女聲道:「小妹妹,你怎麼如此狠心呀?當心長大後嫁不出去!」聲音方落,一位白衣翩翩、面如冠玉的少年飄了進來,雙眸如星,隱隱含著別樣的媚意,瞬息之間已在眾人臉上掃視了一圈。只見她身材窈窕,膚色白嫩,明明是絕色美女卻做男子打扮,透著一股俊雅風流的帥氣,彷彿世間的塵埃污垢都沾染不到她的身上。
盤靈兒卻對她沒有好感,瞪著她道:「你看清楚,我才不是什麼『小妹妹』呢!喂,你是女人還是男人?怎麼看起來不陰不陽的,難道是傳說中的人妖?」她最反感人家把她當成小女孩,因此反擊的言辭相當激烈,針鋒相對。
那白衣美女表情一僵,笑容就此凍結在臉上,顯然是從沒得到過如此評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看見這麼帥氣的美女吃癟,「哈哈哈!」角落裡有人忍不住放聲大笑。
那白衣美女臉色驟變,回首冷冷地道:「慕容青田,你莫非是耳朵聾了,聽不見有人嘲笑我嗎?」
這時眾人才發現有一位青年乖乖地站在她身後,如影隨形,彷彿一隻馴服的獵狗。那慕容青田轉首怒視著仍在大笑的漢子,喝道:「不許笑了!小爺不殺無名鼠輩,快報上名來!」
那漢子笑聲一沉,原本蓄意隱藏的氣勢陡然爆發出來,如同一頭露出牙齒的雄獅,眼裡射出如霜殺氣,冷冷道:「慕容青田,你狂什麼狂?你不就是仗著自己老子的名頭四處逞威風嗎?什麼『慕容八俊』,狗屁不是!大爺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厲萬傑是也!」
「厲萬傑!」「老天,居然是他!」其他江湖豪客莫不動容,靠近厲萬傑的趕緊移步閃開,神情驚懼。
胡笑天看了李山一眼,李山已知其意,低聲道:「厲萬傑是**風雲榜上排名前二十的高手,綽號『獨狼』,一向獨來獨往,行蹤飄忽,勇猛好鬥,每戰必殺盡對手,幾乎不曾留過活口。不論黑白兩道,均有無數仇家,是個極難惹的人物。慕容青田不知天高地厚向他叫陣,是踢到鐵板上了!」
慕容青田一呆,顧忌對手狠辣無情的風格,不由有些躊躇。那白衣美女淡淡道:「慕容青田,你口口聲聲說對我死心塌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原來都是騙我的嗎?我今日被人如此羞辱,你要做縮頭烏龜嗎?你還是不是男人?!」
慕容青田被她拿話一激,熱血上湧,大喝道:「玄兒,你看我殺了此人!」雙手在腰間一抽,亮出兩柄短刃銀鉤,噹的一聲互擊壯膽,上下交織,逕直衝了過去。他忌憚厲萬傑武功強橫,這下出手已經使出絕招,雙鉤交錯變幻,迅捷如電,在空中化出無數虛影,教人看不透真正的攻擊落點。
厲萬傑手腕一抖,兩支竹筷似箭般急射而出,後發先至,準確無誤地射向慕容青田的雙眼。慕容青田心頭大駭,電光火石間錯步閃讓,只聽嗽的一聲輕響,竹筷擦著面頰飛過,凌厲的勁風將他臉部刮出一道明顯的血痕。厲萬傑冷冷道:「慕容小兒,招子放亮點,你不是我的對手!剛才僅僅是警告,你再不識相滾開,別怪厲爺我無情!」
慕容青田驕縱橫行慣了,在眾人面前如何下得了台?怒道:「該滾開的人是你!」足下一蹬,騰空躍起,銀鉤揮舞,又快又狠地劃向厲萬傑的咽喉。
厲萬傑眼中凶光一閃,叱道:「找死!」反手拔出背後的鋼刀,呼的劈向對手的銀鉤。
胡笑天斜眼看去,那白衣美女神情自若,彷彿正在搏殺的兩人跟自己毫無關係。她似乎早預料到會有什麼結果,並不在意兩人交手的情況,眼波流轉,忽的看到了趴在桌面上的小白,眼睛一亮,如同發現了世上最美麗的寶石,射出熾熱的光芒。胡笑天心下警惕,覬覦靈狐的人又多了一個!那白衣美女似有所感,迎上胡笑天的目光,微微一笑,腰肢輕擺,說不出的嫵媚誘人。胡笑天雖然心志如金剛,但猝不及防下仍感到目眩神迷,差點被她控制了心神,心底暗暗驚訝,原來她竟然身懷極高明的**惑心術!當下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當當數聲巨響,火星飛濺。
慕容青田悶哼一聲,落地後踉蹌倒退,雙手虎口盡裂,銀鉤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著,嘴角滲出了一縷血跡。他儘管是年青一代中的高手,但對手可是縱橫江湖多年的**魔頭,兩人相差何止一籌!
厲萬傑冷笑道:「慕容氏名頭響亮,家傳武功也不過如此而已嘛!慕容小兒,今日你若自斷一臂,我就饒了你的小命。否則……」
「我呸!」不等對方說完,慕容青田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齒道:「厲萬傑,你有什麼資格侮辱我慕容氏?即使你能打敗我,並不代表你能擊敗我慕容氏的其他高手!我寧死都不會向你乞討饒命的!」
厲萬傑點點頭道:「好,有骨氣!我成全你!」單掌一按桌面,飛身躍前,刀光一閃,筆直地劈向慕容青田的胸口要害。慕容青田雙鉤拚死回擋,又是噹的一聲,雙鉤脫手飛出,他口中狂噴鮮血,一跤坐倒在地。厲萬傑手腕翻轉,刀鋒一橫,毫不留情的斬向他的脖子。
就在這時,人影疾閃,李山憑空出現在厲萬傑身側,人未至已大喝一聲:「看刀!」寶刀帶鞘斜斬過去,刀風呼嘯,勁氣如山。
厲萬傑但覺一股冷厲的刀氣急速逼近,不敢托大,身子一側,反手刀急削而上。人影乍合即分,卻沒有半點金鐵交擊的聲響。厲萬傑按刀而立,目光炯炯發亮,讚道:「小兄弟,好刀法!你和這慕容草包是什麼關係?為何不許我殺他?」
李山不卑不亢道:「在下丐幫弟子李山!慕容氏和我丐幫交情菲淺,慕容子弟有難,我不能不救。何況寶雞城內雲集了眾多白道高手,厲前輩若殺了慕容青田,只怕惹起眾怒,群起圍攻,對前輩的大事不利。」
厲萬傑失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忽然醒悟過來洩露了口風,立即住口不語,仔細端詳李山兩眼,哈哈笑道:「李兄弟,你是個人才呀!精明強幹,武功了得,看來下一任丐幫幫主非你莫屬了!」
李山暗呼厲害,厲萬傑的反擊狠毒之極,存心是要給他製造麻煩。這句話若傳到丐幫弟子耳中,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使他們師兄弟間出現裂痕。正色道:「厲前輩莫要信口開河!我丐幫內部的事情,還由不得外人來說三道四!厲前輩蓄意改變行裝,混跡於常人之中,所謀者必定非比尋常吧?難道這客棧裡面,有人藏著什麼奇珍異寶不成?」
此話一出,群相聳動,在座之人相互打量,紛紛低聲猜測議論,嗡嗡地響成一片。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能讓獨狼動心的東西決非凡品。放眼看去,倒是胡笑天這幫人嫌疑最大。
厲萬傑臉色微變,分明是被觸到了痛處,話已至此多留無益,猛的一跺腳穿窗而出。人在半空左手一揚,一塊碎銀奪地射到桌面上,深深地鑲了進去。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曲至虛率先鼓掌叫好。「李少俠不畏強敵,一語驚退獨狼,這份膽略、這般見識誰人可及?武林中從此又多一顆新星了!」「正是!」「李少俠夠英雄!」其他江湖人大聲附和,馬屁齊飛。
李山懶得理會這些動嘴皮子的人,趨前數步封住慕容青田的幾處穴道,令他暫時停止吐血,然後一手按住他的背心,運起真氣替他療傷。慕容青田低聲道:「多謝李兄相救!」自己掏出一個綠色瓷瓶,連吞了數顆藥丸。片刻的工夫,慕容青田的臉色大為好轉,抬眼四週一望,神色劇變,騰的一躍而起,惶恐焦急地大叫道:「玄兒,你在哪裡?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你快出來!」原來那白衣美女已然不知所蹤,悄悄的消失了。
盤靈兒冷笑道:「不要叫了!你的大美人已經出門走了,拋下你不管了!」
慕容青田雙目充血,大喊道:「你胡說,玄兒決不會拋棄我的!」拔腳奔出門外,放聲大喊:「玄兒,你在哪兒?玄兒、玄兒……」聲音漸漸遠去,終被風聲掩蓋。
李山搖頭輕歎,那白衣美女如此無情無義,根本不把慕容青田放在心上,可憐慕容青田尚不自知,哪怕死纏爛打下去,又能得到什麼好的結局?
夜深人靜,北風呼嘯,客棧內靜悄悄的,幾盞燈籠在屋簷下搖擺著,映出淡淡的殘影。
胡笑天忽的自夢中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握住了枕邊的長劍。在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夜行人破空的細微聲響,而對方的目標赫然就是他歇息的客房。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胡笑天暗暗訝異,難道已有敵人識破了自己的偽裝,企圖半夜行刺?立刻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握劍戒備。
忽聽砰的一聲悶響,屋頂上傳來勁氣相撞的聲音。但聞宋謙沉聲道:「朋友蒙頭蓋面來此窺探,究竟是何居心?」說話間手底不停,剎時與對方拆了數招。蘇浩然、南宮仇等人聽見異聲,紛紛飛身出房,從四面八方圍了上去。
那蒙面人見勢不妙,虛晃一招抽身便走。蘇浩然正好擋住他的去路,大喝道:「給我留下罷!」鐵拳展開,彷彿一面密不透風的石牆,又隱含著極厲害的殺招,攻守兼備,勢如鐵棰。
那蒙面人冷喝道:「未必!」人如鬼魅般衝進拳影中,足尖輕點,不可思議地點上蘇浩然的拳背,借力高高躍上半空,順風滑翔,轉眼沒入了遠方的夜幕中。
宋謙一震,眼角正好瞥見李山躍上了屋頂,硬生生把湧到嘴邊的話嚥回肚裡。眉頭緊鎖,暗道:怪哉,這蒙面人居然施展的是白雲宗的密傳絕學「蝶舞魅影」輕功!難道白雲宗的人對胡四公子感興趣不成?這一路的行程開始漸漸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