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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黯然銷魂路 第十六章 百口莫辯 文 / 唐家二少

    賀守信越眾而前,冷笑道:「胡青鵬,你都死到臨頭了瞎叫喚什麼?既然左右是死,我勸你自刎算了,還可以留個全屍。若是這麼多英雄好漢一起出手,你定會被碎屍萬段!」

    瞿冬林自一旁閃出,指著衣舞鳳叫道:「這個妖女可不能讓她痛快地死了!最好將她生擒活捉,逼她吐露魔教的機密後,再殺不遲!」

    「正是!」「我們要活捉妖女!」「待會別把她的臉劃花了!」群雄肆無忌憚地叫嚷著,似乎活捉衣舞鳳如探囊取物般簡單。有的人心中暗想,這魔教長老如此美貌冷艷,一刀殺了多可惜,如果能乘機揩揩油水,那就太爽了。

    衣舞鳳神態高傲,聽著眾人發出的噪聲,眼神裡充滿了鄙夷不屑,似在嘲笑他們白日做夢。群雄被她的目光所攝,不自覺地降低了聲調,漸漸安靜下來。衣舞鳳道:「胡青鵬,我不要其他臭男人碰到我的身子,你先把我殺了!」

    胡青鵬渾身一顫,失聲道:「你說什麼?!」回過頭來,望向她的眼睛。四目相對,剎時間交換了千言萬語,彼此的心意瞭然於胸。胡青鵬輕聲道:「假如我們殺不出去,我在死之前一定滿足你的要求!」衣舞鳳微微一笑,道:「謝謝!」

    忽聽一把尖利的女聲叫道:「這對姦夫淫婦殺了我四位師妹,我可不贊成留活口!我峨嵋派要兇手償命!」

    胡青鵬舉目望去,發話者是一位年過三十的尼姑,滿臉的悲憤恨意,她身後還站著幾位同樣憤怒的同門。訝道:「師太何出此言?在下並未殺過任何一位峨嵋派的弟子呀!你是不是誤會了?」

    那尼姑怒道:「呸!你這叛徒還敢狡辯?!我且問你,你手上拿的是誰的寶劍?劍柄上是不是刻有『淨塵』二字?你殺了我淨塵等四位師妹後,奪走了她的佩劍,還在現場留下了殺人的凶器,可謂是罪證確鑿!」說著將一把沾血的斷劍當的扔到胡青鵬腳下,冷笑道:「你敢說這不是你用過的兵器嗎?」

    胡青鵬如聞晴天霹靂,驚愕地望著那把熟悉的斷劍,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有人故意栽贓陷害自己!吃吃道:「這、這雖是我曾用過的劍,但是我決沒有殺人!我點了他們的穴道之後就離開了。我敢對天發誓!」

    那尼姑冷笑道:「你這人面獸心的敗類,誰會輕信你的誓言?不止如此,你還殺了三位點蒼派的弟子,其中一位是點蒼派古掌門的小兒子!呵呵,我倒要瞧一瞧,衡山派將來如何向武林同道有所交代?胡青鵬,你妄開殺戒,罪孽深重,還不棄劍認罪嗎?!」

    胡青鵬眼前一暗,渾身泛起無力的感覺,他可以忍受種種委屈誤解,因為他相信將來總有證明自己清白的那一天。可是一旦背負上殘殺白道弟子的罪名,性質就截然不同了,除非他以死謝罪,否則就永遠難以翻身。究竟是誰要陷害他?這一手著實毒辣啊,將他的退路完全堵死,從此無法回頭。即使他想為自己辯解,又有誰會相信?周圍的百餘名豪傑,每一個人都把他看成了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眼神是如此的冰冷絕情,根本沒打算讓他活過今天。難道他要背著黑鍋死在這裡嗎?

    衣舞鳳忽道:「不過是殺了幾個三流人物,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胡青鵬,即使沒有這個借口,他們也不會饒了咱們。不必跟他們多說廢話!」

    胡青鵬哭笑不得,心想你這不是火上澆油,越描越黑嗎?果然聽那尼姑叫道:「好啊,連妖女都承認殺了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胡青鵬歎息一聲,正色道:「我再說一次,淨塵師太等人並非是我所殺,兇手另有他人!」

    眾人不為所動,眼裡的殺氣更盛。賀守信振臂高呼:「殺了胡青鵬這個叛徒!殺了魔教長老!除魔衛道,報仇雪恨!」眾人熱血沸騰,忍不住揮舞兵器同聲高呼,巨大的聲浪響徹山林。

    強烈的殺氣自四面八方湧向核心處,胡青鵬只覺壓力如山,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中不禁駭然,除非是金剛之軀,否則天下間有誰能獨力抵抗眾高手的聯合一擊?恐怕不出三招,他們倆就會被剁成肉泥了!或許,自刎才是最好的選擇?

    就在這時,忽聽一把清冷獨特的聲音道:「群狗亂吠,擾人清淨,莫非天下英雄都死絕了嗎?」這聲音似遠似近,忽左忽右,音調不高,偏偏蓋過了眾人的喧鬧聲,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胡青鵬心底一震,此人好精深渾厚的功力!衣舞鳳卻是大喜望外,伸臂摟住他的脖頸,低聲道:「我們有救了!」

    群豪先是大驚,隨即大怒,有人便罵道:「是哪個混蛋信口開河?快滾出來!」「藏頭縮頸的鼠輩,有膽的現身受死!」少數幾人則臉色凝重,不約而同的提氣戒備。

    突然,蓬的一聲悶響,樹林邊緣一棵大樹搖動,竟似齊根而斷,往群雄的頭上直直砸了下來。這棵樹枝繁葉茂,砸落時聲勢極盛,眾人猝不及防下紛紛向兩旁躍開,原本嚴密無縫的包圍圈立時裂開了一道縫隙。東方長河反應極快,急忙叫道:「快殺了這兩人!」聲音未落,已有**人衝了上去,為首的正是峨嵋派的尼姑。

    胡青鵬只見眼前劍光電射,不論如何抵擋總要中劍,正暗暗叫苦,忽然右臂一緊,竟被人無聲無息的抓住,跟著一股無可抵禦的力量湧入他的身體,將他和衣舞鳳高高拋起,劃著一道弧線落往樹林。胡青鵬驚疑之中眼角一瞥,只見一個身材雄偉,滿頭紅火卷髮的大漢已衝到了包圍圈中,雙拳揮出,無形的真氣如海浪般拍向攻來的峨嵋派等人。但聽轟的一聲巨響,那些人如落葉般飄飛後落,至少有一半人吐出血來!眾人驚恐地叫道:「是魔龍赤閻!」「天呀,是赤閻!」

    來者居然是魔教教主首徒,曾與唐伯文爭奪武林第一美女芳心的赤閻!胡青鵬無暇看清更多的戰鬥場面,已墜入林間的空地上,被一排排樹木遮擋了視線。人影忽閃,自樹後躍出二十餘人,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同聲道:「參見長老!」

    胡青鵬愣了一愣,隨即醒悟,這些人乃魔教弟子!衣舞鳳道:「免禮!快去接應大公子!」那些人應道:「是!」為首之人恭敬地將一封信函遞到衣舞鳳手上,率眾人疾行而去。林外頓時殺聲震天,兵器撞擊聲慘烈激盪,驚心動魄。

    衣舞鳳拆開信匆匆閱過,啪的一拍胡青鵬的肩膀,微笑道:「不要管他們了,立刻改道去大巴山神農谷!」

    一路有魔教弟子接應,幾乎沒有遇上什麼阻攔。偶爾有零星的江湖人物追蹤,都被魔教弟子巧妙的引開。直到天色入黑時分,兩人才在一處山谷中停步歇息。

    點燃篝火,和胡青鵬一起翻烤著剛捕來的野兔,久未有過的輕鬆愜意浮上衣舞鳳的心頭。她瞅了一眼悶悶不樂的同伴,奇道:「我們擺脫了江湖人的追殺圍堵,理應高興才對,你為何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胡青鵬歎道:「峨嵋、點蒼派的人明明不是我殺的,他們卻賴在我頭上,我今後如何能夠在江湖上立足?難道我要隱姓埋名過一輩子?」

    衣舞鳳眉毛一揚,道:「江湖從來險惡,這點冤屈算什麼?假若那些人不講道理,非要致你死罪,你乾脆脫離七大劍派,加入我神教之中!有我引薦,諒教中弟子不敢小瞧你。只要我神教一日尚在,天下任你橫行,豈不快哉!」

    胡青鵬一驚,失聲道:「不,我不能背叛師門,改投……改投你們的教派!」他在衡山上生活了六年,對師門的感情豈是可以輕易放棄的?沒有衡山派的栽培,就沒有他如今的武功成就。正是成為衡山弟子後,他才有機會擺脫平庸的人生,追求內心深處的夢想。何況魔教惡名昭著,歷來為白道中人不齒,他又怎能貿然加入其中?他甚至不知道魔教的教義,也不知道他們信奉的是什麼神靈。

    衣舞鳳輕歎道:「你以為經過此事之後,你仍然能保留衡山派弟子的名分嗎?勾結魔教中人,殘殺白道同門,這是何等嚴重的罪名!即使你有十條命,也不夠人家砍的。陳天雷一旦得知消息,必定會昭告天下武林,把你逐出門牆!你不信的話,儘管拭目以待。所以,加入神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明白嗎?」

    胡青鵬用力地搖著頭,喃喃道:「不,掌門師伯不會這麼做的!我是衡山派最傑出的弟子,他不會把我除名的!」

    衣舞鳳冷笑道:「是嗎?你又不是陳天雷的乘龍快婿,他憑什麼冒著得罪天下人的風險保護你?你好好動腦子想一想,別太天真了!」

    胡青鵬定了定神,沉聲道:「不管怎樣,我是不會加入你們的教派。」

    衣舞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輕聲罵道:「死腦筋!大傻瓜!」再也不理會胡青鵬,專心致志地對付烤肉。

    胡青鵬見她臉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生氣了?」衣舞鳳充耳不聞,當他是透明一般。胡青鵬急得抓耳撓腮,忽的心生一計,將自己那只烤得焦黃嫩香的野兔遞過去,討好地道:「這隻兔子烤好了,你先嘗一嘗?」

    香味撲鼻,衣舞鳳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卻頑強地把頭扭到一邊,冷哼道:「我不稀罕,拿開啦!」

    忽聽遠處傳來一把嬌柔悅耳的聲音:「二師兄,你聞聞,好香的味道呀!真令人食指大動,心馳神往。」這聲音凝而不散,如珠玉落盤,端的是十分動聽。接著另一把低沉沙啞的聲音道:「既然有緣相遇,我們就過去拜訪好了。只怕驚擾了人家。」他的聲音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無形力量,有幾分滄桑,有幾分冷峻,語氣中透著淡淡的溫柔,顯是非常在意這個師妹。

    胡青鵬、衣舞鳳對視一眼,不禁心生戒意。在這深山密林裡,除了想追殺他們的白道豪傑,幾乎無人涉足。對方來得蹊蹺,莫非也是想取他們的項上人頭?

    聲音方落,一對身著白衣的男女在谷口出現。他們行走時如行雲流水,彷彿被風輕輕托舉一般,似慢實快,幾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火堆前。胡青鵬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這兩人的輕功身法已達縮地成寸,瞬息千里的至高境界,實力之強不想可知!目光首先移到那男子的臉上,只見他國字臉,濃眉高鼻,相貌雖不英俊卻極有男子氣概,尤其是一雙眼眸亮如銀星,蘊藏著洞閱人世的智慧光芒,令人肅然起敬。心中一動,往日塵封的記憶活躍起來,大叫道:「是你!你是歐陽大俠!」

    那男子驚奇地看著激動萬分的胡青鵬,狐疑道:「你認得我麼?」腦海中竭力搜索,卻沒有一點關於對方的印象。

    胡青鵬興奮地道:「當然認得,你是江湖第一劍客歐陽絕歐陽大俠!六年前的風雨之夜,您一劍斬殺怒風寨寨主仇不信,獨力驅走數十位鐵甲武士,英勇神武無人可擋,一切宛如昨日般歷歷在目!您不記得我了嗎?我以前叫『胡小毛』,和唐雪是好朋友呀!」

    歐陽絕恍然道:「原來是你!我護送唐雪父女回四川時,一路之上那小姑娘總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你們還交換了信物對不對?六年時光彈指飛過,江山如畫,又誕生了多少豪傑!胡兄弟,若你不嫌棄的話便直呼我一聲『大哥』,千萬不要再叫什麼『大俠』。我受之有愧。」

    胡青鵬受寵若驚,幾疑身在夢中,江湖第一劍客居然和自己稱兄道弟?簡直難以置信!忙恭敬地道:「是,歐陽大哥!」

    歐陽絕深深望了胡青鵬一眼,隨即轉到衣舞鳳身上,抱拳道:「姑娘美若雪蓮,白衣如雪,莫非就是江湖上近日盛傳的衣舞鳳衣長老?」

    此言一出,胡青鵬墜冰窟,全身的血液幾欲當場凍結。他原本還祈望歐陽絕只是碰巧遇上,不會得知自己倆人的經歷,正想設法掩飾衣舞鳳的身份,哪知人家竟然一口喝破。歐陽絕乃天下頂兒尖兒的高手,那神乎其神的劍法他早就見識過,真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面對這樣的絕頂高手,他甚至沒有拔劍的勇氣。如果歐陽絕要殺衣舞鳳,他根本阻攔不了。

    衣舞鳳的臉蒼白若雪,看不到一絲血色,冷冷道:「我正是衣舞鳳。敢問兩位有何指教?」她可是非常清楚,山谷附近埋伏了多少魔教高手保護自己,但事先竟沒有收到任何警報,對方已輕易地闖進谷中。這種反常的情況只可能說明一點--周圍的魔教弟子都被人家不知不覺中制服了!歐陽絕兩人雖未動手,但若有若無的劍氣鎖定了她的身形,她又如何不知?

    歐陽絕哈哈一笑,對身旁的女子道:「秋師妹,你看呢?」

    那女子眉目如畫,膚色潔白晶瑩,一頭青絲如絲綢般光滑閃亮,身材婀娜,舉止優雅,婉約溫柔,猶如下凡的仙女般不沾半分煙火氣息。其容貌之美,不輸衣舞鳳,如春蘭秋菊難分高下。她的眼底透著淡淡的憂鬱之色,更令她平添三分惹人憐愛的風情。饒是胡青鵬見慣了美女,看清她容貌後亦是怦然心動。

    那女子微微笑道:「衣姑娘,我姓秋名玉歆,今日幸會了!江湖傳言看來是當不得真的,多半是別有用心之徒在造謠生事。姑娘守身如玉,氣質高潔,秀外慧中,和江湖人的描述截然不同。比做雪蓮,果然貼切。」她原以為衣舞鳳是淫蕩低賤,風流成性的狐媚女人,見面之後才知對方仍是處女之身,種種傳言不攻自破。

    衣舞鳳道:「秋小姐才是風華絕代,我見猶憐的絕色佳人。尤其是一身武功爐火純青,我更是難望項背。」

    胡青鵬見她們互相誇獎對方,心中暗覺好笑,忍不住插言道:「歐陽大哥,秋姑娘,你們究竟是為何而來?」他同樣感覺到對方散發出的超絕劍氣,不得不運功相抗,對他們的來意愈發擔憂。

    秋玉歆莞爾一笑,輕輕扯了扯歐陽絕的衣袖。歐陽絕會意,笑道:「胡兄弟,在說正事之前,我有一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胡青鵬道:「歐陽大哥莫要客氣,有話只管吩咐!」

    歐陽絕笑道:「吩咐不敢當。只是我和師妹都未曾用過晚飯,你們烤的兔子能不能分給我們一份?」

    胡青鵬一愣,笑道:「沒有問題。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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