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突然身子一歪,就筆直的朝地面上倒了下去。
「黑衣!」林幸大驚失色,急忙伸手就要去扶。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如電一般從林幸身前閃過,搶在他之前一把將黑衣劫走。
林幸雙手伸出,竟撲了一個空,面色一呆之下,看清劫走黑衣之人竟是杜子恭。
杜子恭此時也是學著葛洪的樣子,一手挾持住已經昏迷過去的黑衣,一手以鋒銳的玄鐵劍死死抵住黑衣的脖頸,沉聲對葛洪道:「仙師,此刻你我都有重要人質在手,不如先停手商議一番如何。此女才這等年紀,竟已有二品中階的修為,培養出來真是殊為不易,對仙師來說,這等後輩恐怕是萬萬損傷不起的吧?」
葛洪面無表情的道:「杜道首想要如何?是否一人換一人?今日之事,勝負已分,再鬥下去,也無甚意義,何不就此作罷?人質交換之後,老道承諾,可放你師徒三人從容離去。如何?」
杜子恭卻是冷笑道:「未能料到啊,真是未能預料,杜某今日來,本以為穩操勝券,卻不知葛仙師多年隱忍,一朝爆發,門下弟子竟能有如此實力。今日是杜某栽了,對仙師有此等實力,杜某也是不得不佩服。不過,要想這樣就打發走杜某,卻還是稍欠妥當。」
葛洪皺眉道:「你還想如何?」
「其實杜某來之前,對於今日之勝負,根本就不甚在意。勝也好,負也罷,都不是杜某關心之事。當然,之前杜某也未想過會敗。不過既然結果已是如此,杜某便認了。但是,」杜子恭頓了頓,雙目灼灼的盯著葛洪的雙眼道:「葛仙師還欠在下一個答案。杜某今日所求的,無非就是一個答案,至於其他事情,杜某都可不放在心上。只要仙師能把杜某想知道的說出來,杜某立即與仙師交換人質,了結怨仇,此後天各一方,永不相見,如何?」
葛洪歎道:「老道早已說過,出於對灌娘的承諾,你要知道的事情,無論如何我是無法告訴你的。你苦苦相逼,又有何意義?」
「是嗎?承諾就如此重要嗎?是否重要過,此女的生命?」杜子恭冷意一聲,手中的玄鐵劍微微一動,黑衣的脖頸上的皮膚頓時被劃破了,有一絲鮮血冒了出來。
「快放開她!你這個瘋子!」林幸看的心急如焚,攥緊了拳頭,卻不敢有任何舉動,杜子恭的武功不是他能對付的,而黑衣此時又尚在昏迷,杜子恭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輕而易舉的將黑衣殺死。
孫泰已經從之前幾乎力竭的狀態中緩了過來,此時持劍護在杜子恭身側,目光冷冷的盯住林幸諸人。
葛洪怒道:「杜子恭,你的弟子亦在我手,你竟敢如此猖狂?不怕我一劍將你的弟子殺掉嗎?」說罷也是將手中烏木劍稍稍一動,劍身擦著曉曄此女的脖子滑過,頓時其脖子上也多出了一道血痕。
曉曄身體雖然受制,神智卻尚清醒,此時她雖然眼中流露出一絲驚恐,但隨即便恢復過來,嘴唇緊咬,一言不發,顯得很是鎮定。
杜子恭見了葛洪此舉眼神微微一縮,在曉曄的臉上停留了一會,最終卻是一笑道:「弟子死了可以再收,杜某今日死的弟子門人還少嗎?都已到如此地步,杜某已經無所顧忌了,今日無論如何,必要知道想知道的答案。
你若還不肯說,杜某立即殺死此人質。若是殺一個不夠,我便殺一群。你要是一意不肯說,我就屠戮你金丹派滿門,倒要看看你葛洪能在我手下保的住幾人,別忘了,輪輕功,你偷去的那半吊子的提縱術遠不如我派正宗的梯雲縱,速度我要比你快的多,我想殺誰,你根本攔不住。我殺完想走,你也追不上。所以,仙師不妨好好考慮考慮,再決定說不說。」
聽到杜子恭這番言語,被葛洪挾持在手中的曉曄立刻臉色慘白一片,聽話中之意,竟似為了那灌娘的秘密,竟不管不顧自己的死活,此女心中此刻的淒涼可想而知。
杜子恭身旁的孫泰聽了此話也是身體微微一抖,但他隨即便調整過來,認為師父這是攻心之計,故意如此說的,不可能真不顧他二人的死活。
葛洪未想到杜子恭竟會如此孤注一擲,倒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一時間皺眉沉吟,舉棋不定起來。
杜子恭卻又笑道:「仙師在苦思應對之策嗎?別想了,沒有用的,莫要以為杜某是在說笑啊。既如此,杜某便先殺了手中此女,向仙師證明方纔的說辭便是。此女才如此年紀,修為竟達到二品中階,今日不除,必成後患!」說到後來,言辭轉厲,目光中殺意畢露,手中的劍竟毫不遲疑真向黑衣的脖頸處劃去。
「不要!」林幸心急如焚的大叫道,可他的話此刻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不可!」葛洪終於開了口。
杜子恭這才將手中的劍停住,但劍身已經在黑衣脖頸處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頓時鮮血汩汩的向外冒出來,將杜子恭的手染的鮮紅。
「哦?有何不可?」杜子恭一臉冷笑的道。
「你不能殺她!殺了她,你終將後悔莫及!」葛洪聲音低沉的道。
「杜某倒不如此認為,你還不肯說嗎,再不說,下一劍我必殺她!」杜子恭狀若瘋狂,手中玄鐵劍作勢欲擊。
葛洪不敢再猶豫,連忙道:「你不是想知道灌娘腹中的胎兒如何了嗎,如今那胎兒就在你的手中。你殺啊,殺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殺死自己的親生女!」
「什麼??」杜子恭大驚失色,持劍的手竟然猛的一顫,玄鐵劍噹的一聲掉落於地。他卻顧不得去撿劍,趕緊從懷裡掏出金創藥,將黑衣脖頸處的鮮血止住。
在場諸人聽的也都紛紛愣住,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葛洪哈哈大笑,張口道:「老道早已想看到你得知真相後臉上的表情了,可礙於對灌娘的承諾卻一直不能說,今日是你逼我說出來的。哈哈。你要殺灌娘的愛女,你要殺自己的親生女,我又如何能不說?」目中卻無甚笑意,隱隱的還有一絲淒涼神色。
杜子恭臉上神色不斷變化,時而憤怒,時而痛苦,時而迷惑,也不知道在些什麼,良久才道:
「你怎肯定她就是杜某的親生女?焉知不是你葛洪的孽種?」
「呵呵,你仔細想想,當年你找到灌娘屍身是什麼時候?」葛洪答道。
杜子恭凝神細想,終於想起,當日找到屍身之時,離灌娘出走,才不過半年工夫,懷胎需十月,如此說來……
杜子恭立即低頭,細細凝視黑衣的臉,這一看之下,頓時發現黑衣五官雖然長的頗似當年的灌娘,但是臉部輪廓,額頭,下巴這些部位竟與自己頗為相似。
這下他再無懷疑,目光怔怔的道:「我竟差點殺了自己的親女,我……」
隨即他想到什麼,又疑惑的向葛洪問道:「可是當年灌娘尚身在道門中之時,為何我並未聽說其已有身孕?」
葛洪既已開口,誓言已破,此時也不欲在隱瞞什麼,答道:「當年我帶灌娘離開時,便發現她已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身形變化還不顯著,加上她有刻意掩飾,不欲與人知。而且你當年為了能在武道上能夠更進一步,已閉關數月未歸,不知道自然並不奇怪。」
杜子恭細細思索一會,又怒道:「灌娘既然已懷有我的骨肉,又豈會自願跟你離去,還與你發生肌膚之親?你所言必然不實,定是你強迫於她!」
葛洪冷笑道:「可惜事實並不如你所想。今日老道誓言已破,不妨把一切都告訴你吧。當年灌娘為何會甘願跟隨於我,我也曾疑惑過,不過等灌娘身死之時,我卻隱隱明白了些什麼,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灌娘究竟是如何死的嗎?我現在不妨便告訴你。」
杜子恭一愣,立即激動的道:「你說!」說話聲音都已變了調。
葛洪閉目回憶一陣,方才緩緩的道:「說來恐怕你都不會信,灌娘的死因,正是由於中了你天師道的獨門奇毒——百日咳啊。其實,灌娘隨我離去之後,僅僅過了不足百日,便已毒發而亡。不過這百日,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日。你找到其屍身之時,之所以尚未腐壞,是因我為了能再多看灌娘幾日,遲遲不肯為其下葬,而是以自創的一種名為密陀僧的藥物,大量的使用在其屍身之上,才能使其死而不腐,還保持新死時的樣貌。」
杜子恭一聽立即怒聲道:「一派胡言!怎可能是百日咳?此毒是我天師道內門禁藥,即使內門中弟子,懂得此毒的人也不多,你又怎可能認得此毒?懂得此毒的人都是我掌門一系的弟子,平日與我甚是親近,又怎會敢下毒暗害於我的女人?」
葛洪道:「我起先根本不知世上還有此奇毒,也是在灌娘身死之後,我一力要查出灌娘的死因,暗中細細調查之下,這才偶然從一個天師道弟子口中聽說了這種毒。
試想,若是普通的毒藥,以灌娘當時已經三品頂階的修為,又豈是那麼容易奪走其性命?而且天下又有幾種毒藥,是連我葛某都發現不了,都無法醫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