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葛洪歎了口氣,搖搖頭又道:「不說這些了,那逃走的老者既然有秋水劍,可見其在天師道中的地位極高。那位二品高手應該很快就會得到消息殺過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培養出第二位二品高手,呵呵。要是能再等上三五年,黑衣應該也能衝擊二品了。可惜呀。」
林幸道:「師父,打不贏我們乾脆下毒就是了,有沒有什麼毒是能飄散在空氣中讓人不知不覺就中招的?」
葛洪道:
「下毒只能對付普通人和品階較低的武者,越是修為高深的武者五感就越敏銳,越是容易察覺到毒的存在,同時修為越高深,體質就越強,對各種毒的抵抗能力也就越強。幾乎沒有什麼毒藥是二品高手發現不了的,而且就算真的中毒,以二品高手的體質,對毒的抗性之強,毒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二品高手還能通過控制全身經脈,抑制血液流動,來阻止毒素擴散,延緩毒素發作,甚至直接引導毒素,將其排出體外。
好了莫要瞎想了,你既已幫兄長報仇,那麼你的事就完了,下面的就交給為師吧。都去休息吧,明日將你兄長的遺體帶回去,好好安葬。」
林幸神色一暗,道了聲「是」,與黑衣一道退下了。
……
臥室內,林幸的心一片平靜。既沒有第一次殺人之後的害怕不安、也沒有為兄長報仇後的喜悅,似乎這兩種情緒都與之前的憤怒相抵消了,抵消的一乾二淨,導致他現在的心中,只剩下淡淡的失落,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彆扭,他正欲上榻,進入林氏靜心決的狀態中,那樣一切就會好了。
可他一瞥眼間,發現黑衣依舊在她房中,不知為什麼遲遲沒有離開。以往服侍完他更衣後,黑衣便會到外間自己的小床上去睡的。他見到黑衣身體似乎隱隱發抖,臉上神情呆滯。
林幸問道:「黑衣,怎麼了?」
黑衣一驚,抬起頭,聲音微顫的道:「少主人,黑衣老是想起之前殺人時的情景,想起那些人臨死之前的樣子,黑衣好害怕。總覺得有一天也會有一柄劍刺進自己的身體,黑衣也會如他們一樣死去……黑衣好沒用。少主人一點都不害怕嗎?」
林幸搖搖頭道:「也許本應該怕的,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膽大的人。可奇怪的是這次真的一點都不怕,也許是阿兄在天有靈,給了我勇氣吧,我現在真的不覺得殺人有什麼可怕,好像就如同割草一樣的容易。黑衣也不需要怕,你武功比我還高,以你現在進入三品的實力,全天下武功能夠高過你的,也不過百餘人爾,是應該別人怕你才對。」
黑衣搖頭道:「這與武功高低無關的,黑衣就是害怕,總感覺黑暗中到處都有劍在對著自己,也許等我一睡著了,就會向我刺過來,黑衣不敢睡了……」
林幸一笑,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敢一個人到外間去睡,想和我一起睡對不對?有個膽大的陪著你,這樣你就可以不害怕了。」
黑衣大羞,極力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黑衣真的是害怕,那黑衣去睡了……」說著就往外室走去。
林幸卻一手拉住她道:「害怕就留下來吧,我們背靠著背,以林氏靜心決入眠,這樣可能感覺會好些。」
黑衣一聽,似乎意有所動,不過目光中露出猶疑之色,眼睛偷偷瞥了一眼林幸。
林幸見到黑衣的樣子,頗覺好笑,無奈搖頭道:「你以為我是心存不軌嗎?不會的,剛剛為兄長報了仇,我此時心很靜,什麼都不願去想,更不可能有男女之念。放心上榻吧。」
黑衣這才放下心來,小心翼翼的爬到榻上,盤膝而坐,臉上有一絲微紅。
然後林幸也上榻,果真與黑衣背靠背盤膝坐下來,擺出五心朝上之姿,這樣的狀態讓林幸感覺格外的放鬆與寧靜,真的腦中什麼也不去想,那種失落感也減輕了許多,很快便沉沉睡去。
當林幸的背貼到黑衣的背上時,黑衣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害怕了,後背有所依靠讓她感覺是那樣的踏實,那隱隱傳來的熱量讓她有一種安全感,黑衣腦中幻想著自己好像全身都處在了一個保護罩的保護下,黑暗中的那些虎視眈眈的劍再也無法傷害到她。不一會她也和林幸一樣沉沉的睡著了。
……
第二日,林幸神色肅穆的抱著兄長的遺體回到了林府。遺體已經由葛洪用一種叫做密陀僧的藥物進行過處理,密陀僧是葛洪發明的一種可以殺菌防腐的藥物,經密陀僧處理過後,林平之的屍體便暫時不會腐壞,能夠保持較為端莊的遺容,與家人見上最後一面。
林父昨日一夜未睡踏實,今早就聽聞兒子的噩耗,年愈半百的林父抱著林平之的屍體痛哭不止,怎麼也不肯鬆手,任憑林幸如何勸慰也是無用。一眾下人聞聽了大少爺的噩耗,也都圍攏了過來,跟在老爺身邊,一起哀哀哭泣。一時間悲傷的氣氛籠罩了整個林府。
老管家旺魚跟在林父身邊,一手攙扶著自家老爺,一手不停的抹著淚。旺財則站在林幸身邊,眼望著林幸,等待著林幸的吩咐,一臉的彷徨無措。
林父抱著林平之的屍身哭了良久,才緩得一緩,抬起頭來,眼神無助的望著林幸,傷心的問:「幸之,抱朴子仙師說我兒平之得的是什麼病而死?」
林幸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是因兄長一直不甚活動,身體虛弱,此次又中了風邪,久未根治,導致虧虛了身子,耗乾了元氣,婚禮上又飲酒過度,心情激動,終於將身體刺激的崩潰了。」
林父不信道:「此前一直是輕微的咳嗽,這等小恙竟能致死?」
林幸無話可答,只有沉默,他不可能把林平之死亡的真正原因說出來,那樣牽扯太多,自己殺褚文謙,火燒天師道分堂的事也就完全暴露了,會讓家裡很不利。該報的仇已經報了,此時已經不需讓家族牽扯到這些事裡去,更沒必要讓父親再添煩心事。
丁幼微此時也走上來,握著林平之的手,默默的哭泣,口中一遍遍的喊著「夫君……夫君……」,可惜這時候的林平之已經聽不到了。
丁幼微很後悔,昨夜自己為何不能叫一聲「夫君」呢?
果然不出林平之死前所料,林父此時看丁幼微極不順眼,一見到丁幼微,立即用手指著丁幼微,情緒不加控制的大吼道:「你來做什麼!滾!滾回丁氏去!是你害死了吾兒!我林氏不要你這樣剋夫的兒媳!」
聽到老爺的這一聲吼,林氏的下人們也都冷冷的看著丁幼微,眼神不善,在他們看來,丁幼微前任丈夫身死,之後丁幼微的父親身死,現在才剛過門新任丈夫又死,這說明她就是掃帚星,與她親近的人都不得好下場,這樣的人是要如同避瘟疫一樣的避開的,絕對不能讓她留在林家繼續害人。
丁幼微尷尬的立在原地,側著頭哭泣,目光不敢看任何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林幸聽的大急,心中想起兄長臨終的囑托,欲挺身而出,但又感到有些猶豫,他真的要直接頂撞父親,並且冒犯眾人之怒嗎?
看著丁幼微那孤立無援、楚楚可憐的樣子,林幸莫名的感到心中一痛,對這樣的丁幼微產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只覺得一股熱血漸漸上湧,讓他的情緒有些激動,思維飛速的旋轉跳躍著,他想起了兄長的話:「幸之,想做什麼就去做,莫要有所顧忌,世人的偏見都是用來束縛普通人的,像幸之這樣的人,是能夠掙脫這些束縛的。」
想到此,林幸突然感到有一種力量推動著他大步走了上去,緊緊握住了丁幼微的手,勇敢的擋在丁幼微的身前,大聲道:「父親,莫要趕嫂嫂走,兄長臨終遺言,讓幸之無論如何要保護好嫂嫂,莫要讓嫂嫂受委屈,否則兄長死不瞑目。所以,幸之是絕不能讓嫂嫂出這個門的,父親饒恕幸之吧。」
林父本來怒意勃發,但當聽到「否則兄長死不瞑目」一句,神情出現了變化,目光掃到林幸緊緊握著丁幼微的手時,又愣了一下,臉上血色幾番起伏後,最終還是唉的歎了一口氣,狠狠的瞪了丁幼微幾眼不再作聲,注意力重新轉到死去的林平之身上,眼淚又開始不斷的流出來,不停搖頭,口中不住的道:「平之吾兒!平之吾兒啊!……」
林幸見到父親的怒意消退了一些,這才鬆了一口氣,又大聲對周圍的下人們道:
「你們都聽好了,今後必須善待我幼微嫂嫂。我平之兄長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抱恙而終,是命裡注定,怪不得任何人,嫂嫂並無過錯,反而是他連累了嫂嫂,要讓嫂嫂受苦守寡。所以,兄長命我必須代替他照顧好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