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內門弟子聽見坤力的名字便都開始笑而不語,眾所周知坤力是師兄弟中武功最差的一個,練了也有十幾二十年的武藝了,卻是始終在九品中階徘徊不前,向這樣的資質就是再練一千年也不可能成為高手。待聽褚文謙說是坤力指點其去見師祖,幾人紛紛對此說嗤之以鼻,坤力自己想見堂主他老人家都不是輕易之事,更別說他收的外門弟子了。
正巧這時候坤力依稀聽到響動從自己屋裡出來了,見到褚文謙立即一愣,待得問明緣由,立即大怒,對褚文謙破口大罵。他正害怕自己失手的事讓同門知道呢,沒想到褚文謙卻跑到這裡來鬧事,讓他如何不急?
要說事也湊巧,今日身為天師道錢塘分堂堂主的乾石正好未外出,此時正在內室修煉靜功,忽然聽到外面吵鬧,頗覺心浮氣躁,靜功練不下去了,便出來瞧瞧何事。
諸位弟子見到竟然真的驚動了師父,紛紛默不作聲了。坤力更是心下大急,卻又一動也不敢動。
褚文謙頗善於察言觀色,見到這個老者雙手負於背後,氣度沉凝,走出來時步伐悄無聲息,似乎武功極高,一出來眾人立即大氣也不敢喘,料想此人便是這錢塘分堂的堂主,也是自己那名義上的師祖了。
他立即一撲倒地,把頭在地板上磕的咚咚響,口中大喊:「師祖在上!徒孫給師祖請安!」
乾石一愣,像褚文謙這種身份的人很少有能見到他的,所以乾石對師祖這個稱呼還頗感覺有些新鮮,又見褚文謙對自己如此恭敬,心下頓時生出一絲好感,便道:「你是何人,師父是誰?何事在此喧嘩?說來聽聽?」
褚文謙哪還不知抓住此機會?便將事情從頭到尾大說一通,最後雙手奉上帶來的一大包貴重禮物,請求師祖出馬,教訓那林幸之,降服宵小之輩,揚我天師道威風云云。
他的師父坤力在旁邊聽的焦急萬分,抓耳撓腮,卻又不敢出聲打斷,生怕惹惱了乾石,更加火上澆油。
乾石始終一臉微笑,靜靜的聽褚文謙說完,默默沉思一會,才冷眼瞪著坤力,開口道:「坤力,可有此事?你居然敗給一個十餘歲的小兒,而且還嚇破了膽,要將供奉退回,可真是給我天師道長臉啊……」
坤力嚇的趕緊朝乾石深施一禮,開口道:「師父莫怪,非是弟子無用,實在是那林氏小兒深藏不露,其實弟子事後還曾請求坤慶師兄代為出手,本以為能幫弟子一雪前恥,誰知坤慶師兄亦是大敗而歸,還被搶走了擎天劍,弟子這才知道那林氏小兒竟然是七品以上的修為,弟子修為淺薄,僅僅九品中階,又如何能敵的過他?
弟子也不想失手落了天師道的聲譽,可是修為相差太大了啊。不過儘管明知不敵,弟子還是拚力死戰,身上多處受傷,最後那林氏小兒被我氣勢所懾,不敢過度壓迫,這才能容我全身而退的。弟子真的是盡了力的,還望師父不要怪罪弟子啊。」
坤力這時候也顧不得在自己弟子面前保留顏面了,也不怕說自己修為低,只想多拖一個人下水是一個,讓師父不要怪罪。當然言語之間為自己多加修飾美化是免不了的。
乾石一聽連坤慶也敗了,倒真是吃了一驚,坤慶的身手他是心裡有數的,在所有弟子中實力絕對能排到前三,如此說來還真不能怪坤力了。
於是他沉聲問道:「坤慶何在?」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幾個弟子身後傳來:「弟子在此……」
幾個弟子向兩旁讓開,露出坤慶那張蒼白虛弱的臉來,他走路一瘸一拐,顯然腿上的傷還沒好透,之前他也已聽到喧嘩聲,但不想讓太多人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所以躲在眾人後面。這時候師父點名叫他,他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應聲走出來。
一走出來,他立即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也學著褚文謙咚咚咚的猛磕頭,悲聲道:
「是弟子不爭氣,居然敗給那林氏小兒!弟子當日聽坤力師弟說起此事,覺得此事有損我天師道聲譽,我身為天師道內門弟子,有必要出手挽回局面,所以立即挺身而出,不辭辛勞主動請纓。
而且坤力師弟與我說的時候,稱其與那林氏小兒纏鬥良久才分出勝負,弟子便以為那林氏小兒身手不過爾爾,自己必可馬到功成。誰知與他動手之後才發覺這林氏小兒頗為奸詐,竟然是有意藏拙,也與弟子纏鬥良久後才將弟子擊敗,但是弟子一眼就看出其尚有餘力,絕不是其裝出的八品境界,應該至少是七品下階的實力,甚至七品中階也有可能。
而且其應該是靈寶派的弟子,其在與弟子纏鬥過程中頻繁使用一種頗為奇妙的身法,若弟子沒有看錯的話,應該就是靈寶派的移形換影。」
「靈寶派?」乾石眉頭一皺,沉默不語。
褚文謙見乾石居然有所猶疑,唯恐其不肯出手,連忙道:
「啟稟師祖,徒孫還真不知道這林氏小兒與靈寶派有關聯,而且武功這麼強,若是知道也不會勞煩我師父了。但是靈寶派雖然不好惹,但是終究還是不如我天師道勢大,我們沒必要怕他們啊。
那林氏小兒武功雖然強,但是再強也難及師祖您老人家的萬一啊,此事只要師祖肯出手,就是降服十個林氏小兒也不在話下啊!還請師祖開恩,能夠親手殺其銳氣,揚我天師道的聲威!」
乾石看了褚文謙一眼,又沉默了一會,開口道:「褚徒孫想要對付那林氏兄弟,是為了娶丁氏女郎的事吧?」
褚文謙一愣,本不想承認,但想想還是點頭答道:「是,原來師祖也知道這件事了嗎。」
乾石呵呵而笑道:
「那林平之與你褚文謙爭婚之事早已傳的街知巷聞,老夫又如何能不知?此事要讓老夫出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老夫出手有一個規矩,不僅要收錢財,而且需要有能讓老夫看的上眼的爐鼎相贈。
老夫亦是久聞錢塘第一名媛之名,一直想有機會能過一過手的,而且她現在喪夫守寡,又剛剛生育過不久。這種新婚剛剛生育過的少婦爐鼎最為老夫所喜。
不過褚徒孫既然是想娶丁氏女郎為妻的,那麼老夫也就不奪你所愛,也不用你相贈了。只需你事成之後,必須先暫且將丁氏女郎讓給老夫一段時間,讓老夫拿來做爐鼎,與其修習男女合氣術。
等過個數月,老夫差不多心有厭倦了,再讓你帶回去慢慢享用。如此你我皆大歡喜,不知你意下如何?」
褚文謙聽了此話,臉色大變,隨即又陰晴不定起來。
初一聽此話,褚文謙頗感難以接受,就欲一口回絕。但仔細一想,若不照如此辦,那美貌的丁氏女郎也輪不到自己來享用,肯定就睡到林平之的床上去了。若要按此約定,雖然他褚文謙的妻子被人拿去合氣,名義上要受些屈辱,但只要秘密行事,不傳揚出去,倒也並非不能接受。
天師道道規中有規定,遇到資質上佳適合合氣的爐鼎,宗派內輩份高者有優先享用的權力。雖然道規中的規定一般都是在內門弟子中施行,對外門弟子有一定避諱,但嚴格說起來,乾石此舉倒確實是不違反道規的。
而且天師道中經常有聚眾共同行男女合氣術之事,行事時為了助興,會點有一種帶有催情成分的熏香,與會的男女在這種熏香中很快就會意亂情迷,大肆合氣,經常分不清與自己合氣的對象是誰。那種氛圍中,自己帶來的女伴與誰合氣根本顧不了。
褚文謙也曾帶著自己的小妾參加過好幾次這種聚眾合氣,性情早已被熏染的不正,所以他對要把丁氏女郎先給自己師祖合氣,並無太多牴觸情緒,僅僅是想到新婚之妻就要先送給他人,心裡有些不忿罷了。
想來想去褚文謙覺得有口湯喝總好過肚子空空什麼也吃不到,關鍵是他寧可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讓林平之得到便宜。
如此這般盤算已定之後,褚文謙一咬牙道:「好!就如此說,還望師祖能將那林氏兄弟打的生活難以自理,讓林平之再也休想娶到丁氏女郎。若徒孫真的如願娶到丁氏女郎,必然按約定先交給師祖處置便是!」
乾石微笑點頭以對。
褚文謙便施禮告辭。
……
待褚文謙走後,乾石這才臉色一變,勃然大怒,把坤力坤慶兩個弟子叫出來一番劈頭蓋臉的大罵,只聽其道:
「兩個丟人的東西!真是垃圾!蠢材!白癡!要你們何用?把我天師道的聲威都敗壞殆盡了!失手也就罷了,居然還有意遮掩,不向為師匯報!還擅自將供奉退還?你們的腦子都壞掉了嗎?我天師道日常的用度全靠這些外門弟子的供奉來維持,連這點小事情都不能幫他們辦妥當,要是傳出去,天師道的信譽豈不掃地?日後誰還來供奉與我等?啊?你們倒是說啊?兩個豬腦!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整天吃的都是糞嘛?……」
坤力、坤慶似乎早料到師父會有此罵,毫無意外的表情,無論聽到師父罵的多麼難聽不堪,都低眉順耳,一聲不吭。
整整過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乾石似乎才罵的累了,消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