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對琴斂神之際,林煙起身為禮,雲裳輕撥琴弦以音作答,小丫鬟們也識趣的不再嬉鬧了。
待林煙坐下後,舒緩的琴音柔柔盪開,如散開的漣漪,如春日的飛絮,令人心神皆為之鬆弛,漸漸的,琴音轉向歡快,繼而更進喜慶之音。雲裳的琴音有奪人心魄之能,不但能讓人哭也能讓人笑,隨著曲入**,人人臉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悅之色,心中莫名的生出難言的歡愉。
小去陶醉的忘乎所以滑落了手中的托盤,隨著碟子的碎裂聲,琴音戛然而止。
「好!」賀然情不自禁的拍案喊好,笑著對小去道:「都怪你,我這還沒聽過癮呢。」
此際大家都沉浸在琴音營造出的喜悅之中,望向小去的眼神中都沒有怪責之意,小去也沒了平日沾火就著的壞脾氣,笑著對賀然道:「我也正聽得歡喜呢,可不是故意摔落的。」
雲裳抿嘴笑道:「這曲子就是到這裡結束的,與她無干,不過……。」
隨舞笑著插嘴道:「不過每次彈奏,十有**會有人失手摔東西,所以我與司琴都稱其為『喜碎曲』」
「那它本名是什麼?」賀然好奇的問。
雲裳笑道:「一直沒有名字,我每次彈奏也無定譜,經常會彈到一半依心境而隨意變動,所以就依她倆所言叫『喜碎』了。」
賀然若有所悟,看著小去道:「我明白了,是非有東西摔碎了這曲子才算盡興,還是怪你。」
小去不服道:「按你這麼說,要是沒人打碎東西她還能一直彈下去不成?」
「當然了,總會有人最後手舞足蹈的摔碎東西。」
「要是身邊沒人呢?那裳兒姐姐是不是得自己摔碎點什麼才能停下來?」小來幫腔了。
賀然振振有詞道:「你沒聽過『琴音墮鳥』的典故嗎?沒人也不怕,鳥兒把自己摔下來,這曲子就可以停了。」
小來小去一時語塞了,竹音哼了一聲,挑了下秀眉,對林煙道:「妹妹博學多才,可聽過『琴音墮鳥』這典故?我可是孤陋寡聞了。」
林煙困惑的搖搖頭,望向賀然,請教道:「我也是沒聽過呢,願聞其詳。」
賀然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五百年前的仲景年間,在距滾龍河三百里的山上隱居著一位……」
見林煙凝神靜聽的樣子,竹音強忍著笑對賀然叱道:「看你再胡編!」
賀然立時就哈哈笑了起來,口中抱怨道:「她們氣焰這麼囂張根子就在你身上,要是你不搗亂,她們早被我騙的服服帖帖了。」
小來小去這才明白所謂「琴音墮鳥」不過是他信口胡謅的,不由怒目相向。
林煙自知也被耍了,不禁搖頭苦笑。
竹音笑著道:「妹妹還是與他相識日短,他的話是沒一句可信的。」說著又轉向賀然,嗔道,「才女方來,你就當著她的面就跟丫頭們口角,可真不嫌丟人!」
賀然到很坦然,無所謂道:「她又不是只呆一天兩天,早晚是能知道的。」說著看了一眼仍有些拘拘束束的綠墨,「跟她們一起玩吧,這裡沒那麼多規矩,我都不裝了,你更不用裝了,你是什麼德行我心裡清楚。」
綠墨可不敢放肆,可對賀然她還是敢說上兩句的,不滿的小聲嘀咕道:「我怎麼了?又沒得罪你。」
賀然笑道:「正因為在八輔城你待我很好,所以到了我的府中我要好好報答你,怎麼開心怎麼玩吧,明天讓她們帶你逛逛鳴鐘城,喜歡什麼只管買下,不用怕小姐怪罪,一切由我承擔。」
綠墨見他對自己這麼好,抿嘴笑道:「說話可要作數哦。」說完偷偷朝自己小姐那邊看了一眼。
林煙此刻沒心思搭理他們,起身對雲裳再拜。
雲裳急忙道:「林姐姐可別這樣了。」
林煙摯誠道:「這次不是拜謝妹妹,而是敬拜妹妹的琴技,得聞如此仙音實乃大幸,我素來是不貪心的,可妹妹得閒了一定要再賜幾曲。」
雲裳的琴音讓大家心情喜悅,賓主間愈發的親近,本就溫馨的氣氛融進了幾分喜慶。
林煙入府不到一個時辰,蘇平疆與厚隅聯袂而至前來迎望。林煙對這種場面應付自如,從容而不失敬意,謹守名士出遊的禮數,談話間妙語連珠盡顯才女風範。
送走了兩位大王,晚宴已準備好了,席間林煙是徹底明白了竹音先前的話,這裡的確是熱鬧的有些過了,一時之間她還真難以適應,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
有賀然在後面撐腰,綠墨倒是很快就跟一眾小丫頭打成了一片,眉飛色舞的給她們講起賀然在八輔城鬧出的各樣笑話,尤其是得了謊報的軍情倉皇出逃那一段,聽得眾人咯咯而笑,蘭吉則是不住跺腳,更為賭棋輸錢懊悔了,賀然在這幾個番邦少女心中的光輝形象轟然倒塌了。
晚宴過後,賀然與竹音親送林煙至國賓館驛。
在堂中略略飲了幾口茶,竹音起身笑著對林煙道:「該到談正事的時候了,你們商量討債還債的事吧,這個我就不參與了,不過呢,你既認了我作姐姐,我怎麼也得幫你幾分,按易國的律法呢,欠債不還最多是可收入府中為奴的,軍師的畫作有價無市,尺幅難求,就算只值五十兩,近千幅畫也近五萬兩銀子了,足可判他給你作奴僕了,他要敢不還,妹妹只管告到官府,我替你做主,縱大王出面講情也是無用的,我寧可辭官不作也要主持這個公道。」
林煙掩嘴而笑,裝模作樣的起身拜謝,把她送了出去。
再次對坐,賀然含笑問:「你遠涉千里,該不是只為討債吧?」
「那你說我為什麼?」林煙揚了下秀眉。
「墨軍師可勞請你帶什麼話了嗎?」
林煙輕蔑的哼了一聲,道:「你當我是受他指使而來的?」
賀然陪笑道:「天下又有誰能指使才女呢,我是想他知道才女要周遊,或許會有此一請。」
林煙淡淡道:「他是在邊關追上我了,不過說了什麼我卻沒記在心上,此刻早已忘了。」
賀然看著她,臉上笑意越來越濃,最後哈哈笑道:「林才女就是林才女,天下再難出第二個了。」墨琚知道她要來易國不可能不懇請她對自己動說辭,催促易國盡快出兵伐趙,身為康人,林煙也該當此任,可她居然說全不記得了,如何不讓賀然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