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他明天要代替蘇戈去理政,暖玉夫人用玉指在他額上戳了一下,頗覺好笑道:「我說你為何不肯去音兒那裡呢,原來是想與她相戲。」
賀然笑著說:「一猜即中!想跟你耍的心眼真是太難了。」
暖玉夫人嬌哼了一聲,道:「少拿這種話蒙蔽我,我還少挨你的騙了?」
春夜風暖,玉人嬌媚,賀然看了一眼明月已無心再賞,道:「這月不滿賞起來還真是難有當日情懷。」
暖玉夫人看出他的心思,啐道:「剛還說觸景生情呢,既然景色不對你這情從何而生?剛坐這麼一會就不耐煩了?」
賀然色迷迷道:「剛才是生了情的,不過現在看著你我又生出別的情了,回屋吧,咱們去做那晚賞月後做的事。」
暖玉夫人微露嬌羞之色,媚態橫生的瞋了他一眼。
朝堂之上,官員依品級而坐靜候太宰到來,當賀然一臉笑容的走進來時,大家都頗覺新奇,齊齊起身施禮時眼中都帶著笑意,竹音的明眸中卻滿是詫異。
居中而坐後,賀然開口道:「太宰太辛勞了,數年如一日不得休養,如今兵事稍緩,我身為托政之臣也該為太宰分下憂了,自即日起暫代太宰理政,諸位大人可要盡心幫扶啊。」不等眾人說話,他又接著道,「其實我也很辛勞,東征西討的回來也沒修養幾天。」
百官轟然而笑,竹音又急又氣的不住向他遞眼色。
賀然隨手翻了翻放在几案上的那些奏折,揀出兵部所呈那幾份看也不看的對兵部尚書道:「你們的折子以後都送平城吧,我跟令相說過了,平城不決之事再報給我。」
兵部尚書白元原本是軍師府長史,之前是共國公的長史,其人老練謹慎,只是不善言笑,所以賀然在重整官制時推薦他作了兵部尚書。
聽了軍師的吩咐,白元躬身應諾上前領回了奏折。
竹音心中暗自好笑,亂世之中,各**方事務皆屬重中之重,他一句話就把最繁重的一塊推到了時郎身上,可倒是真會省心。
賀然又揀出了工部的折子,隨意瀏覽了一遍,對工部尚書道:「怪不得太宰整天那麼累,這些事都要上朝議。」說著搖了搖頭。
工部尚書慌忙起身垂首侍立,心中不住的打鼓,他是從地方上新提拔的,與軍師沒打過什麼交道,素問軍師動輒殺人,此刻不免惶恐。
賀然見他這樣不由笑了,親切道:「坐坐坐,我沒有責怪你之意,不過既然是我掌政就得改改辦事的規矩。」
工部尚書不敢就坐,躬身道:「請軍師垂訓。」
賀然見他不坐,遂拿了那些奏折站起身,緩步走到他身前,道:「這幾個折子所奏多是各地要修殿建館,如今戰事頻仍,百姓疲敝國庫空虛,大王修建王宮且極力節省,我等又豈敢奢靡呢,所以這類請奏可一概不准,有關民生的,諸如修路建橋、疏浚河道等事,應先徵集周邊相關百姓之意,這些工程徵調的民夫終究是從他們中來,得到多數民眾贊同的,再拿來廷議,百姓不贊同的最好就不要報上來了,事關防禦安危的工程就先報令相吧,不過依我之見,當前我們沒有必要在防禦上面多作文章,工部要恪守節儉二字,土木之工最是勞民傷財,不可擅動,謹記以民意為先,這樣你既無責又輕鬆。」
工部尚書點頭應諾。
賀然把折子遞到他手中,拍了拍他的肩道:「土木之事歷來多生貪腐,大人最重要的職責是嚴查屬下,一切賬目都要公示於眾,設立嚴格的做事規程,不給執事之人絲毫營私舞弊的機會。」
「下官謹遵軍師訓諭。」
賀然按他坐下,笑道:「徵集民意也是有一套完整的規章的,大人若對此不甚清楚可問輔宰。」說著他含笑看了一眼竹音。
走回坐席,他揀出禮部的折子放在一邊,道:「禮部的事以後先跟輔宰商議吧,有了結果再報給我。」說著又去看戶部的折子,對戶部尚書道:「你們也參照我剛才對工部所說的去做吧,所奏事項先徵詢一下民意,涉及一方的就徵集一方民意,涉及全國的至少選取地域不同的五座城池、五處鄉村徵集民意,選取方法以抓鬮而定,依民意反覆修善議案,直至八成百姓贊同再報上來,有不明白的問輔宰。」
戶部尚書古苣是朝中元老,素與賀然相熟,笑道:「軍師這個法子可真是省心,可就是苦了下面那些徵集民意之人。」
賀然也笑道:「他們是辛苦些,可總比我們費心費力反弄出些不合民心的政律要好得多,相比之下還是這樣合算。」
吏部尚書或寧插言道:「軍師說的是,新政說到底就是民意二字,軍師這是把新政推到朝堂上來了。」他亦是朝中元老,一直是力挺新政的。
賀然讚許的看著他道:「或大人一語中的,吏部中事就不用我多費心了吧?」
或寧笑道:「軍師這個清閒可是躲不得的,我這裡如何徵詢民意啊?」
賀然收起笑容道:「你這裡才是最該徵詢民意的,尤其是地方官員,每年都要舉行治下子民的公投,為民所棄的官員不但要免職還要嚴查其有無貪贓枉法的行徑,新政推行較早的區域,地方官員可以試著讓民眾自己推舉了,以後要做到所有官員都為民舉。」
眾臣聞言都收起笑容不敢說話了,竹音向賀然打了個眼色,開口道:「軍師所言可不可行我想是不是也得先徵詢一下民意呢?就算民意如此還得請奏大王恩准。」說著轉向或寧,「要真這樣,或大人可是就剩享清桿,吏部各級官職將成為我朝最搶手職位了,到時或大人可千萬給我留個位置。」
竹音妙語引得眾人含笑,朝堂上的氣氛隨之緩解了些。
賀然並不想收回說出的話,擱下話頭,翻看了一會刑部的奏折,抬頭對刑部尚書田路道:「自新政推行以來,我管的最多的就是刑獄之事了,因為不除惡無以揚善,無以正民心,雖然治國不能像治理藏賢谷那樣動輒殺人,可亦不能對奸惡之徒太過姑息,從奏折看,選民參審制度各地都已施行了,尋常案件沒什麼好說的,對參審民眾爭議較大的案件要慎重處置,我閒了會親自審理幾宗疑案。」說著提起筆邊批邊道,「這幾宗就按你們所請辦吧。」
不到半個時辰,他把六部都打發了,繼而轉向監察司的寇維,臉上露出自己招牌式的笑容道:「寇大人,我今後要為難的可就屬你了,新政初行官制大改,上下尚處雜亂之中,大人肩上之責是最重的,大人正則易國正,大人不正則易國不正,如果督察不力,不但新政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引入歧途,各方官員亦會故態萌發,沉渣泛起必將引致大亂,你這差事不好幹啊。」
寇維起身平靜道:「寇維既當此任,早已立下必死之心,任誰犯法寇維一樣追查到底,縱使查到軍師頭上亦不會為尊者諱,如寇維有枉法之舉,請罪加數等,凌遲於鬧市。」
「好!你這監察使我們沒選錯,只管放手而為吧,真查到我頭上我必會掛冠候審。」
兵部尚書白元道:「那可要請寇大人擇好時機了,軍師乃我朝樑柱,樑柱若傾大廈必倒,怎也要等宇內清平了再彈劾軍師。」
吏部尚書或寧道:「你這說的可就不對了,軍師若都建下了清平宇內之功,我們再去彈劾豈不成了忘恩負義小人?」
眾人聞之莞爾,這下倒把寇維弄得大為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不擅言辭否則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惹眾人譏諷。
賀然笑著用手點指白元與或寧道:「你們兩個呀,寇大人不過隨口拿我舉了個例子,你們卻黑了心的非要把罪名給我坐實,這話怎麼聽都像我已經犯下重罪了,我可沒得罪過你們啊。」
他話音剛未落地,眾人已笑了起來,寇維總算鬆了口氣坐了下來。
又處置了幾樣各司署提出的事項,賀然結束了朝議,對眾官員道:「我想交代的事夠你們忙活些日子的了,等你們忙活完了咱們也就沒那多事可議了,從明日起上朝時刻後延一個時辰吧。」
百官應諾,許多人心裡都在想,可不是嘛,照這麼做還有什麼可商議的?都聽百姓的就是了。對於軍師的這種做法有人贊同有人不以為然。
眾人要散去時,賀然忽然想起一事,對竹音道:「竹大人,我有一事不知該委派何人去做,你幫我參詳參詳。」
竹音又好氣又好笑,心中暗罵,有什麼事你回頭跟我說就是了,非要當眾相戲。沒辦法只得起身道:「不知軍師所言何事?」
賀然鄭重其事道:「先前聽聞康國舉辦了圍棋大比,想這圍棋一道乃是出自我易國,別國都舉辦賽事了,我們沒有道理不辦,不但要辦而且要辦的比康國還要精彩,你看該派誰主持此事為好?」
竹音鼻子都要氣歪了,人家太宰執政忙的朝夕不閒,輪到你可倒好,朝議不到一個時辰就結束了,正事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這閒事可是真動心思,同著眾人不好發作,她只得像模像樣的回稟道:「下官以為禮部錢侍郎可當此任,不過……值此農忙時節舉辦賽事下官覺得有些不合時宜,請軍師三思。」
「農忙也沒幾天好忙了吧,現在著手準備,等籌劃好了宣揚到了,百姓也正好閒暇了,嗯……算起來這事還得盡快辦,要就就遲了。」
竹音閉上了嘴,她知道自己現在越是反駁他越是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