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然緊咬牙關眼前景物已經被淚水模糊了,戰場之上他見慣生死,執掌軍師之印就必須要漠視生命,因為每道軍令都伴隨著將士的犧牲,他可以眼都不眨的派古木勒帶一千人去劫也都營,儘管明知那會葬送數百人性命,可他珍視自己弟兄的命,這些可都是谷內的子弟啊,都是曾陪他一起踢球、說笑的好兄弟啊。
八個隨身護衛的眼睛都已赤紅,四百人對兩千騎射精湛的亡命之徒,有幾個能生還呢?
剛翻過一道丘陵,隨行的千夫長忽然大叫起來,萬金被落在數丈之外,此刻還在半坡,聽到千夫長的叫聲驚恐的嘶吼道:「有埋伏!軍師,他說有埋伏!」
賀然的馬已衝向下坡,雖急勒韁繩仍難收住,胭脂紅斜著身子又向下衝了幾步,鍾峆等人毫不猶豫的策馬衝了下去擋在他馬前,其中四個義無反顧的揮刀直衝向前以圖先下手為強阻住敵兵,口中高喊著:「鍾峆快走!」
「住手!軍師,是我們。」草叢中跳起一個蕭霄部將高聲呼喝,衝到他面前的那名親衛已經殺紅了眼,一刀險些把他劈成兩半,那人揮刀架住,疾聲道:「自己人!」
這時賀然看到巴彥爾策馬跑了上來,興奮的嘰裡咕嚕的說著什麼。
賀然猛地發出一聲大喊,策馬就向回跑,他已經無暇問什麼了,這個時候多說一句話那邊可能就要有幾個弟兄命喪黃泉。
巴彥爾愣住了,他以為軍師被嚇懵了,連忙高喊:「軍師!是我們,不是伏兵!」
萬金明白軍師心意,顧不得翻譯,對他喊道:「快去救人,咱們的弟兄正在苦戰!」
巴彥爾這才知道軍師為何話也不說的就朝那邊跑,看來軍師真是急了,當下一邊策馬追趕一邊扭頭傳令出擊。蟄伏的番兵立時現身,示警求援的號角聲隨即響起。
他帶的是一千人馬的先鋒營,看到遠處塵頭大起才埋伏起來的,未及派人哨探賀然他們就衝過來了,見軍師狀如瘋魔,他也顧不得別的了,邊跑邊急聲問萬金:「敵軍有多少人?」
「兩千左右,是阿江離滿的馬賊。」萬金答話的功夫,巴彥爾已飛馳著從他身邊竄出去了。
鍾峆等人拚命的抽打坐馬,可他們的馬比不上胭脂紅,急著幾個人連連呼喊「軍師!軍師回來!」
聽到廝殺聲大作時,巴彥爾追了上來,他探手抓住賀然的馬韁向後一帶,胭脂紅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勒停了軍師的坐馬,他的馬卻毫不遲滯的向前衝去。有了這片刻功夫鍾峆已然趕到,他緊緊的抓住軍師的馬韁再不鬆手。
賀然沒有再動,直直望向前方的眼神冷的讓人不寒而慄,一千番兵呼嘯著從他身邊馳過。
「放烽火,紅黑紅。」賀然的話也冷的像冰。
鍾峆這才注意到風勢已經停歇了,看來軍師此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他稍稍放下心,可依然緊緊抓著胭脂紅的馬韁。
掌管烽煙的親衛毫不遲疑的依命燃起了三道烽煙,這是向後面的大軍發出號令:兩翼包抄。
看著三道煙柱筆直的升起,賀然掃了一眼鍾峆,鍾峆遲疑了一下放開了抓著馬韁的手,賀然雙腿輕夾馬腹,胭脂紅緩緩的朝前走去。
鍾峆一步不離的跟在他身邊,直到有流矢掉落身邊才再次抓住胭脂紅的馬韁,哀求道:「軍師,別再向前了,萬一有什麼閃失弟兄們就白死了。」
賀然望著那道隔絕視線的丘陵沒說什麼,側耳傾聽著那邊的動靜,過了一會道:「放手。」
鍾峆也聽出廝殺聲有漸遠跡象,顯然是馬賊開始撤退了,他不放心的對其餘幾名親衛使了個眼色,待那幾人衝上丘陵後他才放開了手。
立馬丘頂,看著下面橫七豎八倒著的屍體,草草估算也有不下六七十藏賢谷子弟陣亡了,賀然的心中大痛,看到綽號「猴爪」的何江胸中兩箭倒在不遠處,他強迫自己把目光移向正在廝殺的戰場,何江因出手極快踢球時一直負責守門,這「猴爪」綽號亦由此而來,可現在他的左臂已被齊根砍去,以後球場上再也見不到這位好兄弟了。
看著百丈外慘烈廝殺,賀然竟如麻木般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那樣子彷彿是在看一處平平無奇的景致。熟知軍師性情的鍾峆卻倍加緊張,軍師神色愈是這樣他愈是擔心,下意識的又抓住了胭脂紅的馬韁。
「王駕來了!」一個親衛用手指著後面道。
賀然扭頭去看,只見「踏風」載著一身銀甲的蕭霄疾馳而來,水藍色的戰袍高高飄起真宛如一隻綻羽而翔的鳳凰。
「怎麼回事?你怎麼在這裡?」蕭霄勒住馬後皺眉問。
賀然依舊面無表情,平靜道:「遇到一夥馬賊,兩邊的兵馬派出去了嗎?」
蕭霄見他這樣子心中暗驚,當看到四下戰死的藏賢谷子弟時她心下清楚了,輕聲道:「派出去了,各三千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賀然望著前面一匹疾馳而來的戰馬沒有回到,來人跑至山丘下在馬上施禮道:「巴彥爾讓小人稟王駕、軍師,此番難得抓住了惡賊阿江離滿的蹤跡,他懇請派大軍包抄務求為草原除惡。」
賀然點點頭,這時小菱趕了上來,看賀然這副神態忍不住關心的問:「你怎麼了?」
「我沒事。」賀然看了一眼後面上來的大軍,「傳令,全軍急速壓上!」
雲野這時也趕上來,看了看二哥,識趣的什麼話也沒說。
隨著身後大軍湧向戰場,賀然注意到有個親衛朝這邊馳來馬上還橫臥一人,他心中一沉,不由自主的策馬迎了過去,眾人急忙隨他衝下去。
雙方馳近,那親衛悲呼道:「軍師~,侍衛長陣亡了!」
果然是此噩耗,賀然看著已然氣絕的席群心如刀絞,對雲野嘶吼道:「去!給我把賊頭擒來,我要活的!」
雲野與席**情甚厚,見他竟然死於馬賊之手早已血貫瞳仁,抹了一把眼淚連「領命」二字都沒說,咬著牙催動坐馬,蕭霄一拍「踏風」追上道:「換馬!」
二人先後從馬上躍起,凌空移位交換了戰馬,如換做平日二人這精彩絕倫的技藝必引來一陣歡呼,可此際無人有這心情,賀然看了一會席群,閉上眼淚水撲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