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去後,賀然命餘下的兩千番兵看守營寨,他隨蕭霄率領三千士卒緩緩朝前行進,走了二十餘里有一條小河,河水很淺只及膝蓋,兩岸長草茂密十分適合藏兵,安頓好士卒後,蕭霄仍是一句話也不說,獨自立馬一處高丘上眺望敵營依稀可見的燈火。
賀然訕訕湊過去道:「別生氣了……」
不等他說下去,蕭霄冷冷的截斷道:「我沒生氣。」
賀然咧嘴道:「你就體諒我一下吧,這……」
「你可體諒過我?」蕭霄再次不客氣的打斷他,氣惱之下發洩起來,「我自上戰場之日起就一直與將士進退與共,打斧斷峽你就讓時郎攔著我,現在你親自攔著我,這算什麼?把我當千金小姐樣護著?戰場之上我只是一員主將而非什麼王駕,我也從沒把自己當什麼王駕,就算不去衝鋒陷陣,在後面為那些浴血拚殺的部下察敵壓陣總是應該的吧?音兒喜政務,整日勞神費心,你為何不攔著?你不但不攔著還主動讓她出任輔宰,這是什麼道理?!」
賀然哭笑不得道:「你這就是放著明白裝糊塗了,讓她理政不是因為咱們缺少賢才嘛,是無奈之舉,再說理政與上陣廝殺豈可相提並論?她最多不過是勞累些,你這可是隨時有生命之憂啊。」
蕭霄哼了一聲,道:「我既投身行伍,上陣就是我的職責與喜好,音兒理政勞神費心,但她不以為苦反以為樂,道理是一樣的,我到了陣前才覺心裡踏實,像現在這樣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了,還有何樂趣可言?若是如此還不如……哼!」
她雖沒有把話說完,可賀然已經聽懂了,心裡不由一震,自己一直考慮的是她的安全,真的沒太多想她的感受,想當然的認為她會感念自己這一番苦心,現在看來自己錯的太厲害了,蕭霄永遠是孤傲不群的戰鳳,如籠中金絲雀那樣的生活非但不能讓她覺得快活反會令她感到痛苦,鳳凰最覺暢意的是翱翔雲霄鳴於九天。
想到此節,賀然輕輕歎了口氣,靜靜的看著她。
蕭霄也歎了口氣,別過臉,她已然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有些對不住他的深深憐愛,可又拉不下臉來說些緩和的話。
「你去吧。」
蕭霄以為自己聽錯了,皺眉問:「你說什麼?」
賀然用手指了指敵營方向,平靜的重複道:「你去吧。」
「你……」蕭霄以為他是在跟自己賭氣,咬著櫻唇看著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賀然怕她誤會,眼中留露出溫暖的柔情,輕聲道:「人失其趣活著還有什麼滋味?沒有了你們幾個,我活著會索然無味,換位而想,我能體會你的感受了,以前是我錯了,把戰鳳當金絲雀養真是荒謬至極,你去吧,記得只壓陣別衝殺,否則你就是辜負我了。」
蕭霄見他說的是真心話,心中大暢,鄙夷道:「看你這點出息!」這話自然是不齒他自言人生之趣只在佳人,「那我去了。」說這句時她的眼中有了柔情。
賀然點點頭,高聲喚過席群,吩咐道:「帶上所有谷內子弟護衛王駕,王駕若有絲毫閃失你就不用回來了,王駕若要衝進敵陣,你就自刎於馬前,用屍身阻路。」
聽到要帶上所有藏賢谷子弟,席群有些猶豫,很是擔心軍師的安危。
賀然明白他的心思,擺擺手道:「依命行事,我這裡還有四百番王近衛呢,這個時候敵軍哪能還會殺到這裡,專心護衛王駕我這裡不用你亂操心。」
席群不再遲疑,躬身領命下去集整人馬。
蕭霄深深的望了賀然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策馬下了高丘,不久,在自己兩百親兵及四百藏賢谷子弟的護衛下衝過小河朝前方疾馳而去。
賀然在高丘上一直沒有下來,一會坐下一會登馬眺望,半個多時辰後遠方火光大盛,他的心隨之提了起來。他相信蕭霄的計策會成功,因為這幾乎是為白蓮花量身打造的計策,她既不知這裡有敵方援軍,又因連日行軍人困馬乏,遇到猶善劫營的蕭霄,她不吃虧才怪呢。如果蕭霄不去陣前,他都想回去睡覺了,可此刻他卻心煩意亂別說睡覺就是坐都坐不住。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天色已然放亮了,他的心踏實了,如果遭遇埋伏敗兵早該逃回來了,不見逃兵也就意味著阿達爾他們得手了,他的臉上又掛起了那招牌樣的笑容。
沒多久蕭霄派人回報:劫營成功,正在追殺潰散的敵軍。
賀然輕輕舒了口氣,幾位將領喜笑顏開紛紛請命追擊。
「追不上了,別看他們連日急行軍,真跑起來一樣來去如風,這份功勞算是沒你們的份了。」賀然心情大好,與他們開起玩笑。
幾人略感惋惜,命緊張戒備的士卒原地歇息,他們則向軍師追問起先前追擊白蓮花的情景。
大家說笑了一會,又有探報回來稟告:阿達爾率軍追殺時遭到迎擊,看情況敵軍是分兩處紮營的,距第一座營寨十里外還有一處隱秘營寨。」
賀然皺了下眉,那些將領不待吩咐就急忙召喚各自部下進入戒備,隨時準備衝上去接應自己人,同時增加了向前哨探的游哨,小河邊的氣氛立時就緊張起來。
賀然立馬高丘極目遠眺,神情異常凝重,直到眼睛都望酸了前方游哨才跑來稟報,遠遠看到大軍回來了,行進不快。」
這個游哨下去不久,蕭霄派來送信的也到了,阿達爾部雖有些折損但已安然撤回了,王駕正引大軍回營,敵軍並未追來。
賀然懸著的心放了下去,過了一會已然能看到遠方飄揚的旌旗了,直到大軍走近確認後方無追兵跡象時他才下了高丘。
阿達爾策馬過來覆命,臉上帶著悻悻之色。賀然嫌和他說話還得用人翻譯太麻煩了,遂對萬金道:「他的話別翻了,問問他這一身血跡的可有重傷了?」
萬金問過後道:「只受了些輕傷,血跡都是敵軍的。」
賀然笑著拍了拍阿達爾的肩頭,對萬金道:「告訴他先領軍回去,我去見王駕,有什麼事回去再說。」應付了阿達爾,他策馬朝後面的蕭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