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王帶來的四萬大軍紮營數十里,賀然一邊隨番王向中軍走一邊查看著番軍的紮營特點,這種以部族為群落紮下的類似梅花陣的大營及其鬆散,這種陣型缺點甚多,唯一的優點就是遭突襲時緩衝效果比較好,一處受襲相隔數里乃至十數里的其他營寨有反應的時間,這是適應草原作戰特點而生的陣法,加之方便放牧當做軍糧的牛羊,唯有這種陣法最適宜。
當初入犯趙國的番兵也是這樣紮營的,只是受地勢限制各部相距要緊密的多,否則自己那次突襲還真不一定會取得那麼大的戰果。他心中暗自思量,這一條得囑咐東方鰲,如果選在晚上偷襲那就得兵分數路才能引起敵軍大亂。
來至大察旗的營地時,巨型大帳仍在搭建中,大察旗暫居於一頂精緻的牛皮小帳中,小帳用上等牛皮縫製而成,外面用朱紅顏料繪了一圈奇異的圖形,極具異國風情。營地有兩千左右著裝整齊的護法軍守衛,一式的彎刀快馬,戴青狼皮帽子的拱衛外圍,戴雪狼皮帽子的五百人是近衛,環聚在大帳四周。
剛進營地番王就下了馬以示尊敬,賀然依樣而為,見他把衛隊都留了下來只帶四個親衛朝前走,賀然遲疑了,他心裡有鬼唯恐發生意外。
番王看了低聲對他道:「放心吧,這裡的護法軍不但忠於大察旗也忠於我。」
賀然這才笑了笑命自己的一百親軍留下,帶了席群等四個親衛並一個通譯隨番王朝那小帳走去,他沒讓鍾峆與雲野跟來,怕的是大察旗見到會尷尬。
早就有人去通報了,可大察旗並未出帳迎接,來至帳前,帳門左側立有一根筆直的比拇指略粗的木桿,高與頭齊,桿頭拴著一根純白的狀似馬尾的東西,賀然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尾巴。
番王走過去抓著那東西禱念了幾句然後放到嘴邊親吻了一下,賀然遲疑著不知該不該照他那樣做時,番王神色凝重的低聲道:「你不是趓鞊神的僕從,躬身表示下敬意即可。」
賀然神態恭敬的鞠躬致意,然後隨番王走進了小帳,帳子太小,八名親衛留在了外面。
帳簾剛掀起賀然就聞到了一股頗濃的香氣,那香氣迥異於中原的各種熏香,聞著頗覺醒腦舒泰。小帳帳頂是可開合的,裡面采光很好,一位老者端坐其間,身前一個香爐飄散著縷縷青煙。
大察旗見他們進來緩緩站起身,眼睛望向賀然。
賀然也凝神打量著他,這大察旗鬚髮花白,年逾六十的樣子,穿著一件名貴的青狐大氅,身材不高微有些胖,面色很滋潤沒有草原老人應該有的那種刀砍斧剁樣的皺紋,他臉上的皺紋細密且輕淺,與中原養尊處優的老者那種皺紋相同,可見其一生是沒怎麼經過草原風霜的。
二人眼神相接,大察旗立即把目光轉向了番王,易**師的眼神讓他莫名的感到了一陣寒意,到了他這個年紀的老人憑著豐富的閱歷都具備一些識人之能了,他身處高位閱人無數自然比尋常老人眼光要精準的多,只目光一觸就明白對方是個什麼人了。
番王為二人引薦,相互見禮之後,各自坐下,賀然再次表達敬意後,笑著對大察旗道:「尊駕此番秉承神諭攜天地之神威扶正驅邪,三軍為之振奮,連我們這些草原外的人都感受到了趓鞊神的無上法力,宵小之輩見尊駕親臨必魂為之摧,此戰未開勝負已定矣!」
番王覺得賀然的話十分得體,不待那通譯開口就主動替他翻譯了過去。
大察旗含笑捋鬚,道:「早聞軍師妙算冠絕天下,有軍師相助這仗豈有不勝之理。」
番王見大察旗對賀然態度十分和善,心裡更是歡喜了。
言談了幾句,賀然把話題引到了趓鞊神上面,虛心請教起來,這本是大察旗最拿手的,可不知為何他講了幾句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賀然卻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傾著身子一邊聆聽一邊發問。
侍立於大察旗身邊的兩個弟子不由皺起眉頭,番王也聽出大察旗言語敷衍,忙對賀然道:「軍師要對這個有興致,我回頭找幾個察旗給軍師解說一二,等軍師瞭解了一些淺顯的東西再來聽大察旗說法不遲。」
賀然含笑道:「法無深淺之別,更無難易之說,不知我說的可對?」
大察旗點頭道:「軍師鏡心慧智,所言極是。」
賀然微微皺起眉頭思索了一下,道:「剛才大察旗講到趓鞊神生於九重雲霄,乘彩翼神駒來到大草原,奉其神諭者可永享安樂,抗其神諭者必有災禍臨身,呃……在下受中原一些宗教影響,心中對此有疑惑之處,不知大察旗可否指教。」
這下連番王都皺眉頭了,他心裡清楚賀然絕不是要談經論道,那他到底要做什麼呢。
大察旗聞言神情凝重起來,易**師這是要問難,他不敢不提起精神,「軍師請講。」
賀然遲疑的看了一眼番王,道:「在下初聞**,恐有言語失當之處,如說了不敬之語傳出去就不好了,可否請大王暫避一下。」說著又看了看那兩個侍立的弟子。
番王生出戒心,皺眉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賀然對他慢慢的眨了下眼,番王遲疑的站起來,道:「大軍初至,如何部署還要與軍師盡快商量,請軍師不要耽擱太久。」說著警戒的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見番王都出去了,那兩個弟子只得隨著出去了,帳內只剩了那通譯,他是賀然從易國帶來的親信之人。
「軍師帳下能人不少啊。」先開口的居然是大察旗,他顯然心裡也清楚這易**師絕不會對經法感興趣,支走眾人肯定是另有目的,雲野對他的驚嚇讓他心中頗有怨氣,可內心也真怕了,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穿過數道嚴密防衛直抵他的寢帳,這份本事的確讓人心生寒意,這樣的人要想取自己性命那是防不勝防的。
賀然微微一笑,並未表示任何歉意,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是我安排的,不用猜我也知道辛巖圖良等人一直沒斷在暗中遊說你,所以只能行此下策。」
大察旗緊閉著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目光冷冷的看著他。
賀然也收了臉上的笑容,道:「大草原現在分崩離析,各方勢力紛紛介入,我可以直言相告,易國、襄國是要全力助番王的,不達目的絕不收兵,如果需要還會不斷增兵,我勸大察旗審清形勢不要幫錯了人,趙國與順國在中原奈何不得我易國,在大草原我一樣能讓他們灰溜溜的滾回去。」
大察旗的嘴抿的更緊了,眼神不再那麼冷有了些許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