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大秦,怕是也只有蒙恬敢直接說項梁不知所蹤這句話了。縱然這書房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說這天下還有人知道項梁在哪的話,也就只有當今的二世皇帝了,卻是沒有人敢問出來。
「陛下,九原公言之有理。如今江東降卒都在修築上黨黃河堤壩,堤壩修築完成還有邯鄲鐵場需要大量的勞役,如果放這些江東降卒歸鄉,朝廷怕是就需要徵召各郡百姓修築黃河堤壩以及邯鄲鐵場了。」
尉繚接口道。話中雖然只是為了上黨大堤以及邯鄲鐵場做想,但是意思卻是誰都懂得。我也同樣不同意將這些人放回去,不說放虎歸山的事情,就說如此多的免費勞役到哪去弄啊。
一干重臣紛紛進言表明自己的態度。
總之就是一句話,那就是不能放這些曾經造反的江東降卒回到江東。就算是放,也能放他們回到江東。讓他們在邯鄲、上黨等郡就地入籍。
胡亥一直靜靜聽著群臣的議論聲,並沒有說話。
說實話他在今天提出是否放那些江東降卒回江東之前,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正是因為想了良久始終沒想出一個比較滿意地結果,才在今天拿出來給群臣討論一番。
就想先前決定重新定制大秦通用度量衡之事,他其實心中已經有了定計,所以說出來的話就明顯不同。
顯然,書房內在座的一干重臣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再加上他們確實擔憂那些江東降卒回到江東之後會給了如今還活的好好的項氏一族以底氣再次作亂,所以才會異口同聲的反對。
不過胡亥擔心的倒不是項氏一族再次聚攏這些江東降卒作亂,他比誰都要清楚先不要說項氏一族現在還有沒有膽子再次作亂,刨除項梁不說,就算他們有膽子也要看有沒有機會不是?
項氏一族在江東的祖宅,可是黑冰台和龍衛府重點關注的對象。只要項氏一族有任何的動作,龍衛府隨時可以一舉滅掉整個項氏一族。
至於項梁……應該過的還算不錯吧。胡亥臉上閃過一抹笑意。
吳芮上表請朝廷釋放江東青壯歸鄉的主要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江東百姓心中所願,畢竟那些降卒都是土生土長的江東人,而且大多都是正值壯年的年輕人。或多或少都有著老父老母。更甚者則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第二個原因則是,這三十萬江東降卒基本上囊括了會稽、九江、鄣郡等三郡大半的青壯勞力,以至於如今這三郡留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婦孺,每到農忙時期吳芮這幾個郡的郡守最為頭疼就是如何能夠找到足夠的人手將種子都能夠及時的播種下去。
一到農忙時候。吳芮基本上就不在郡守府內。而是帶著郡守府的大大小小吏員下到鄉中田間地頭。幫著那些實在忙不過來的孤寡百姓下地播種亦或是幫助收糧。在吳芮的帶動下,臨近的會稽、廬江、鄣郡幾郡郡守也都帶著郡守府內大大小小的官員齊齊下到田間地頭勞作。
這幾郡的郡守實在是沒有辦法。總不能看著大好的田地放那荒蕪吧?總不能看著已經成熟的糧食因為收割不急就那樣爛在田地中吧。當然,也不乏為了在胡亥面前表功的想法了。
這其中九江郡守吳芮和會稽郡守馮琦是江東周邊數郡壓力最大的兩個了。因為那三十萬江東降卒大多都是從九江以及會稽兩郡帶走的。這也造成了他們兩郡極度缺乏青壯勞力的現象。
所以。除了吳芮外,馮琦應該是上表給胡亥最為勤奮的郡守了。不過馮琦到沒有吳芮的膽子大,只是請求朝廷遷移一些青壯百姓來會稽郡,如此一來,就算有人來不急收割播種,他也能夠有人手組織起來幫忙不是?
顯然,那三十萬江東降卒至少在目前已經極大的影響了九江以及會稽兩郡的發展。
開始的時候江東百姓還摸清楚年輕的大秦皇帝的脾性,現在隨著胡亥聖天子之名流傳的愈來愈廣,一干江東百姓心中活泛了起來,想著是不是能夠求得皇帝將那些自己的親人放回來。畢竟懲罰兩年也已經夠了不是?
當初胡亥為了安撫江東降卒,將他們培養成大秦的建設兵團,專門允許他們同家中通信報平安。如果不會寫字,還可以找到負責監管的玄武軍或者朱雀軍將官,讓他們代寫加數。
所以,一干有親人被俘的江東百姓雖然都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做俘虜的過程中過的還算不錯,但是兩年沒見,心中的念想卻是越來越大了。
於是每天都有人到郡守府中卻求郡守上表給皇帝求情。畢竟吳芮的名聲早就傳遍整個九江。
胡亥看到吳芮的上表,說實話確實有些意動。畢竟,三十萬精壯勞力對如今急需休養生息的大秦來說意味著什麼自不用多說。
可是上黨堤壩需要修築,更為重要的邯鄲鐵場才剛剛開始動工。然後還有五萬人去了內蒙郡,還有五萬人在修築廣陵橋。
這些人如果都放回去,那麼這些重要的工程怎麼辦?停工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麼似乎唯有直接徵召百姓。徵召百姓先不要說會不會弄的朝廷政策朝令夕改,關鍵是這些工程需要的人數不是一點半點,徵召百姓也不可能一時半會的就全部到位。
這才是胡亥最為頭疼事情。
胡亥現在都有點後悔當初怎麼沒把匈奴一族一鍋端了,冒頓跑了不算,還帶走了九成的匈奴人。如果這些人都被俘虜了,自己現在哪還用得著愁去哪弄免費勞力了。
「諸位愛卿說的這些,朕都知道。不過朕可以告訴諸位愛卿一點,那就是項氏一族絕對不可能再聚攏那些江東降卒禍亂楚地就是了,至於項梁何在,過些時間諸位愛卿自然就會知道。」
胡亥揉了揉額頭,有些無奈的道。
聽到胡亥說,蒙恬等人都是一頭黑線,現在還藏藏掖掖的,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麼。不過話到這個份上,群臣自然不會再問什麼了。
「朕來說說朕這段時間所想吧。三十萬江東降卒已經極大的影響了九江、會稽等郡的運轉。那九江郡守吳芮幾乎每個月都要上表給朕訴苦;還有會稽郡守馮琦,跟著吳芮一起上表請求朝廷遷移一部分青壯到會稽。囉,這就是他們的奏章,可是厚厚一摞啊。
朕也很頭疼,現在各地都需要人力。邯鄲鐵場、上黨大堤、廣陵橋都需要大量的勞力。可是朕又不能不管不問,戶部可有那三十萬江東降卒的詳細記錄?看看那三十萬江東降卒中有多少老弱,能夠放回去的就放了吧。除此之外,過年可以讓一部分江東降卒回鄉探親一次,過年之後就必須回到各自所在的工地上。這個歸鄉過年的人數就定在兩萬人吧。然後等開春過上半年,再換另一批回鄉探親。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陛下,若是那兩萬歸鄉探親的江東降卒不願意回去怎麼辦?」李由問了個最核心的問題。這句話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不願意回去難道還派人抓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如果再抓人,那前面放人回去探親獲得的好感就會直接轉化為惡感了。這還不如直接不放人回家更加直接乾脆,畢竟那樣的話至少沒有念想不是?
「這就要靠你們如何留住人如何讓他們自己願意回去了。」
胡亥比較鬱悶,轉手就將皮球再次踢到李由等人腳下。
什麼事情都要問我,那我要你們做什麼?
「陛下,下臣倒是有一法,不知可否?」張蒼依然有些靦腆,這滿殿的重臣,估計也就是他一個人是從草根以火箭般的速度提升上來的。
所以即便已經遷任戶部尚書快一年了,真正面對這些曾經能夠左右他生死的土豪們,還是有些放不開。
「哦?張愛卿快快講來。」胡亥笑著道。
「下臣以為可否以此法辦理。戶部清查江東降卒中的老弱,放這些人歸鄉。然後可以將這些江東降卒編成一個軍團,陛下先前說過叫建……建設兵團,按照我大秦律法,服兵役的正規兵卒可以是不能隨意離開大營的,如果擅自離開大營則看視作逃兵,做了逃兵可是要殺頭的。
如此一來,放不放那些江東降卒歸鄉探親就看陛下的恩澤了,陛下高興就讓這些建設兵團的兵卒回鄉探親,不願意就可以讓他們一直在邯鄲等地勞作。去掉了這些降卒的俘虜身份,想來江東百姓也不會再如先前那般讓陛下為難。需知,我大秦正規軍團的兵卒家中親人都是能享受減免賦稅的。」
作為戶部尚書,整個大秦所有的稅賦都是戶部來負責,張蒼自然極為清楚其中的運作。
張蒼一席話讓大殿內的群臣盡皆眼睛一亮。
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如果按照張蒼的辦法來行事,朝廷不僅可以繼續將那些降卒留下來當作勞役使用,而且還能收穫仁德的聲名,唯一需要付出的不過是一個軍團的番號以及那不太多的稅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