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城門處的交鋒,項梁臉上的落寞之色胡亥盡皆看在眼裡。
在項梁雄心勃勃想要爭奪這天下的時候,楚國卻在秦軍的打擊下瞬間灰灰湮滅,熊心、昭通、景共、屈平等人諂媚的嘴曱臉,都給項梁以沉重打擊;
成武之戰兒子項莊戰死,盱眙一戰最為看好的項氏一族接曱班人項羽自曱殺而亡,所有的楚**曱隊不是被俘虜就是被被秦軍誅殺。此刻的項梁可以說是心理最為脆弱的時候。
如項梁這種人,這種罕見的心理落差持續的時間肯定不會太久。如果項梁真的心理素質這般虛弱,也不會走到今天了。
這脆弱對項梁而言只是暫時的,也許明天,也許後天,又或者現在的項梁已經重整信心,再次在心裡豎曱起高高的防線。
但是胡亥很清楚,談判這個事情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心理的較量,即便如今大秦已經平底了楚地,即便如今項梁手中已經沒有多少牌可以打,可是如果沒有項梁這些人的支持,楚地說到底也只是名義上屬於大秦,內在的矛盾卻不會徹底消失。只要矛盾存在,那麼就總會有爆發的一天,這個爆發的時間或許是一年,或許是兩年,或許是十年。
殺了項梁,固然能夠緩一時,但是那麼多的項氏族人難道真的都殺光麼?而胡亥之所以能夠用項氏一族的性命阻止項梁自曱殺,還是始皇帝當初在楚地的血曱腥殺曱戮起的作用。再加上世人對胡亥這個登基不過一年的年輕皇帝根本沒有多少瞭解。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項梁不敢賭。
而胡亥如今就是要趁著項梁這難得脆弱的時候,徹底的擊垮項梁心中的信念。只要項梁能夠配合,昭通這些蛇鼠兩端之人,根本不可能掀起什麼風浪。
當然胡亥也可以直接將整個項氏一族夷平。以殺止亂,雖然能夠解決一時的問題,卻只會留下更多的隱患,這一點,在當初始皇帝時就已經很明瞭。
更何況,怕是如今江東項氏一族已經做了鳥獸散了。
不過,若是項梁真的要死扛到底。那麼胡亥也做好了即刻捕殺整個項氏一族族人的準備。跟隨胡亥南下的數百龍衛,除龍嬌和龍媚兩女以及數十個負責接發各地軍情信報的龍衛留在胡亥身邊外,其餘所有人都在進入陳郡境內的時候就已經離開轉而前往江東也就是會稽境內。
而馮劫和韓信的大軍,也同樣早在十天前就收到了胡亥傳來的捉拿項氏族人的命令。黑鐵的玄鳥營更是要先韓信和馮劫一步進入會稽。
……
陳郡郡守大堂,胡亥走進來的時候。項梁已經在大堂。
「江東項梁見過大秦二世皇帝陛下!」
項梁出身貴曱族。在胡亥正式的召見下,這些基本的禮儀還是很講究的。不過兩次同樣的見禮,截然不同的開場白,卻是暴曱露了項梁同先前截然不同的兩種心境。
胡亥走上主座坐下。擺擺手道:「不必多禮,坐。」
「謝大秦二世皇帝陛下。」項梁起身稱謝、
坐下之後的項梁,眼觀鼻口觀心,如老僧入定。
大堂的氣氛瞬間有些沉悶。
項梁老僧入定,而胡亥呢。則是在打量著項梁。原本以為有機會能夠見到被後世推崇備至的西楚霸王項羽真身,可惜項羽沒有死在垓下,卻還是自刎在了淮河邊上。
很平常的粗麻長袍,周正的四方臉龐,唯一讓人印象比較深刻的應該是項梁倒豎的八字濃眉了。只是面色平靜的項梁,此刻濃濃的八字眉卻是幾乎擰到一塊去了,顯示出他的心裡此刻是無比的糾結。而擰眉這一點,顯然是項梁的一個習慣,而他自己從不曾注意過。
也是。兩個本來你死我活、老死也不應該有所往來的對手,突然面對面的坐在一起,任誰都會有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心理障礙。也許胡亥還有這種心理準備,不過項梁卻是明顯準備不夠充足。即便從他被俘到現在也有二十餘天了。
項梁表面看起來一點不驚訝不著急,但是心裡卻是一直在想胡亥為什麼會讓自己活著。他不是沒有想過胡亥想要說服自己為大秦效力。不過這個假設在項梁看來太過荒謬,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除了這一點,項梁還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值得這秦皇圖謀的。
「項將軍,是不是以為朕不殺你必然是對你亦或是項氏一族有所圖謀?」
看到項梁如此糾結。胡亥心中暗笑,驀然開口了。
聽到胡亥先開口。項梁不知為何心中陡然一鬆。但是,隨即眉頭擰的更緊了。
項將軍?
如果沒有出現城門前那一幕的話,秦皇如此稱呼項梁,想來項梁必然心中會高興萬分。那是屬於項梁在氣勢上的勝利。但是如今,從胡亥口曱中叫出項將軍三個字,項梁卻是臉上火曱辣辣。
打人就要打臉,而且還能直接打擊項梁蘊量了許久的氣勢,胡亥怎麼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所以,他對項梁這次自稱「江東項梁」的話語,直接當作了耳邊風,
「陛下嚴重了。如今梁為階曱下曱囚,生死盡在陛下一念之間。而楚地為陛下所有不過是旦夕之間爾。」項梁臉色數變,淡淡的道。
「呵呵,如果朕說朕確實對你以及項氏一族有所圖謀呢?」胡亥饒有興致的看著項梁,笑著道。
項梁聽到胡亥這句話原本糾結的心態反而放鬆了,笑著對胡亥抱拳道:「陛下說笑了。」
「這很好笑嗎?朕可是一點沒覺得好笑。如果朕說,你的回答將會關係到你整個項氏一族的性命以及無數忠誠於叫你項氏一族的江東百曱姓的性命,你還會以為朕在跟你說笑麼?」胡亥笑容一斂,看著項梁肅聲道,「項梁,朕現在問你,你可願為大秦或者說為朕效力?」
胡亥的話,一字一句的在空曠的大堂中迴盪,讓項梁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看著臉色肅然的胡亥,項梁知道,眼前的秦皇不是在同自己開玩笑。只是,這最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到如今還真的就出現了。
回過神的項梁,心裡反而大定。
如果項氏一族真的想要給大秦效力,早在你老曱子秦始皇的時候就已經降了大秦,何必等到你這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秦皇陛下……」項梁抱拳。
「先別忙著拒絕或者答應,當然,再朕看來,你肯定不會答應。你先聽朕將話說完。」胡亥打斷項梁的話,淡淡的道。
「你肯定在想,如果項氏一族想要歸附大秦早在十餘年曱前就已經歸附大秦了是不是?呵呵,確實,你項氏一族朕也很佩服,東躲西曱藏這麼久,終於等到了機會想要一舉顛曱覆我大秦。不得不說,你們很有毅力。」胡亥起身,走下大堂,踱步走到項梁跟前看著他。
「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當初父皇一統天下,你們項氏一族之所以能夠東躲西曱藏沒有被斬盡殺絕,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原因,你很清楚。如今司馬欣已死,你同司馬欣之間的事情,朕很清楚,你同稷下學宮周氏遺族姬孽、紅綠家邦武綺彤勾連的事情,朕同樣很清楚。
不過,現在不是十餘年曱前。朕不會讓任何一個威脅跑掉。同樣,你們項氏一族也不是十年曱前。說起來,朕還要感謝你們,沒有你們起事,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將藏匿在天下各處、居心叵測的六國遺族一網打盡。
十年曱前,父皇統曱一天下。你們這些人之所以心存僥倖,無外乎就是有眾多的六國遺族勾連。如今這天下還有幾個六國遺族能同你勾連?當然咸陽和關中依然有為數眾多的六國遺族,問題是他們敢同你勾連嗎?
哦,對了,也許你還不知道,匈奴蠻夷再也不能對我大秦百曱姓有所威脅。今後,整個陰山以北的草原都將是我大秦子民躍馬揚鞭之地。你寄予厚望的子嬰和趙佗,同樣也時日不多,朕的二十萬大軍一月前就從巴蜀兩地南下。待楚地事了,朕的百萬大軍將會齊聚南海。
百家為朕所用,民心為朕所用,朕有百萬精銳枕戈待發。匈奴已亡,子嬰不過苟曱延曱殘曱喘爾,復曱辟之六國遺族盡誅,熊心、昭通等人歸附於朕。你項梁,還有你的項氏一族,又能在朕的大秦翻起多大的浪?」
胡亥緊盯著項梁,一字一句的道。
「更重要的是,朕,不是父皇,朕還年輕。而你項梁如今歲若幾何?朕有數十年的時間來治理這天下,你項梁還能活多久?十年?二曱十曱年?
朕現在就可將你項氏一族誅殺殆盡,十年也許楚人還記得你項梁,二曱十曱年也許依然還有人記得你項氏一族,那麼三十年、四十年之後呢?只要這天下百曱姓在朕的治理下有飽飯吃,有好衣穿,那個時候,你項氏一族還能有幾人記得?身死族滅,你項氏一族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爾!項梁!」
屋外凜冽的寒風帶著淒厲的呼嘯聲,吹拂著大地,告訴著人們嚴冬來臨。這正如此刻的項梁,彷彿脫曱光了衣服沐浴在屋外凜冽的韓風中。
胡亥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一柄柄重錘敲在項梁本就已經脆弱無比的心臟深處,讓他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