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3
竹南道
自打上了官道,布老虎胯下的花豹子,有些異常的不住打腳、響鼻。
花豹子跟了雷豹足足有八年,刀裡來火裡去,養了一身靈性,對殺氣有著敏銳的觸感,不知道救了雷豹多少次性命。
鍾輪一直陪在布老虎身邊,他瞧了眼當家的肅穆正眉,不禁壓低聲音道「當家的,我看魚兒已經上鉤,這裡太危險了,您身體壓不住,要不這樣,您帶著洋子他們先行離開?」
搖搖頭,布老虎驅使著躁動的花豹子,不動聲色道「大輪子,待會江胖子按捺不住,你悠著點,盡力保證老張的性命。」
「這,當家的,這我可做不到,您的身子,下山前夫人還有小藝千叮萬囑過的啊。」鍾輪斬釘截鐵道。
舔舔乾澀的嘴唇,布老虎勉強擠出絲笑容道「行啦,話不宜多說,按照我先前說的做下去。」
「是!」
接到命令,鍾輪開始逐步向下傳達,那些觀風口參與護衛的馬賊盡皆亮刀藏於馬腹,殺氣森森,警惕提到最高。
米商張康知道丁點布老虎的計劃,有些膽怯朝人堆裡靠靠,忽然他耳邊傳來布老虎笑聲「老張,怎麼著,怕了?」
沒回頭,張康四處張望,吞著唾沫點點頭。
布老虎在後頭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既然是我把你帶了出來,我也會把你安然無恙帶回去。而且等這次事情以後,你張家米鋪通貨北上,只要過這橫嶺,就跟回家沒兩樣。」
雙眼放光,張康知道自己算是靠住了觀風口這顆大樹,可是沒等他安下心,這時一陣微風過,官道旁的竹林葉搖婆娑,驚起幾隻鳥獸,不禁讓前方打旗的馬賊嗖嗖的晃刀停馬,嚴加戒備起來。
「當,當家的,這是」
張康惶恐的趴在馬背上,等他朝後張望,卻見布老虎挺直了脊樑座於馬背上閉目側耳傾聽。
「大輪子、武堂!」
鍾輪還有武堂聽到布老虎輕喚忙策馬趕了過來,布老虎睜眼道「前方二十步打右邊有個低窪,你們兩個留點心。」
聞言精神一振,鍾輪曾被布老虎手把手調教過一個月,忙會意的亮嗓子喊道「洋子,花豹子示警,你帶兩人從五十步開外搜尋,隨便找幾個地方往林子扎兩箭,別讓江胖子那群肥崽子藏了身。」
在前面,洋子點了五個人,飛騎劃過五十步,在前路探底。
布老虎隨他們忙活,自己卻是抬頭瞧了眼空中劃過的飛雀。
早先提到過馬賊圈子裡有門「望山」的功夫,這成了精的老馬賊,諸如仇老爺子、左山雕他們,走南闖北,來到一塊地頭,隔個山的功夫,只消從蛛絲馬跡就能看出裡面是否有埋伏。
布老虎出自仇老爺子門下,早年習武淬身,耳聰目明,藉著豐富的經驗,「望山」的本事也有著幾分火候。
就在剛才一陣風吹過,竹搖鳥起,這是在正常不過,可放在布老虎眼中他總能找出些端倪。
例如這陣風由南向北,方圓百步皆有涉及,那竹葉子輕,風吹便不止,偏偏二十步開外那邊有個低窪,存著許多爛葉子,雖說從表面上看不出啥動靜,可布老虎閉眼傾聽,還是能琢磨出道道來。
等到洋子他們打探並無異樣,馬隊繼續前行。得到囑咐的鍾輪、武堂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們有意無意瞥了幾眼二十步開外的低窪,更多的是朝前路看齊,就這樣,低窪裡竹葉子隱藏的暗箭,在潛伏良久後再度悄悄抬高。
與此同時,等布老虎他們走遠後,潛伏在竹林子裡頭的勞保微微支撐起身,當他發現江胖子臃腫的身體上披了件沾滿竹葉子的蓑衣還在那張望,不禁催促道「當,當家的,俺感覺那布老虎好像發現了咱們,你說真不打,現在就撤了吧。」
「是啊,當家的,現在咱們對著觀風口的馬屁股,只要一通亂射,就算射不死那布老虎,咱們也可以藉著地利完好逃離。」
忽然身邊多了個聲音,勞保嚇了一跳,側頭一看,才發現來人是江胖子一位心腹,打將梁齊。
這梁齊其貌不揚,勝在能打能拼,對江胖子忠心耿耿,地位僅次於金小茶。
聽說早年觀風口雷豹憐其勇猛,欲以橫嶺祁山扛旗之位做栽培招攬,梁齊卻是以「一心不侍二主」直言拒絕,在江胖子心中信賴成分較之金小茶還要高上半籌。
蟄伏良久,江胖子也有些按捺不住。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布老虎早有謀劃,刻意來個引蛇出洞,把自己勾引出來一網打盡。
偏偏梁齊跟勞保拚命催促,架不住兩人折騰,江胖子思前顧後,今天他們青竹幫也算傾巢出動,如果不折騰點事來,總是堵不住底下人的口。
狠狠心,江胖子深深看了眼急不可待的勞保,正要下令放箭,忽然,他眼神瞥到了觀風口馬賊身上捕捉到點點蛛絲馬跡。
「慢著,老梁,你來看看,那夥人全神戒備四周,怎麼沒一個人盯那牛車?」
梁齊順著望去,果不其然,觀風口馬賊各個亮刀子環顧四方,偏偏沒人注意那磕磕絆絆的牛車。按道理來言,如果觀風口接了護送貨物的生意,他就得保證貨物通行的安全,少一分,裡面不管什麼玩意碰了角,道上規矩,賠十!
所以,一般馬寨接活,就像那白馬威名,都會把貨看的比人重要。
而像觀風口中途操持起這買賣,哪怕天性難泯,那牛車上驅趕的小廝都下車亮刀,全然不顧車上貨物,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他娘的,肯定是有埋伏!」
梁齊較之一般莽夫多了些心眼,否則也不會被雷豹看中。
他翻身壓在勞保身上,猙獰的拔刀欲劈。
勞保嚇得面無血色,驚魂道「慢,慢著,當當家的,你說的那些俺懂,俺懂,可您要想想。他布老虎就是個狡猾的野蠻子,俺們青竹幫已經跟他們打的熱火朝天,這竹南道就是咱跟橫嶺的分界嶺,他能不謹慎嘛,他能嘛!」
這句話在理,江胖子朝梁齊打了個眼色,勞保背上一輕。
如那蟒蛇,江胖子緊盯已經走過伏擊範圍的觀風口馬隊,他身邊梁齊道「當家的,既然無事,咱們動手吧,否則弟兄們蹲一晚上的點,這話抹不開。」
「不,咱們撤!」
江胖子忽然冷肅道。
「啥,撤?當家的,你,你別開這玩笑成不?」勞保有些詫異道。
江胖子一擺手,梁齊會意的把刀架在納悶的勞保脖頸上,隨後竹林子響起一聲細不可聞的口哨,頓時隱藏在低窪的青竹幫馬賊以極快速度消失在了青竹林
過了十一里的竹南道,瞧了眼後頭那塊刻有「關城」的石碑,張康拍拍起伏的胸口,擺擺手朝後頭布老虎喊道「當家的,這趟跟您老人家過了趟刀山火海,嘿嘿,回頭咱老張也可以去城裡吹吹了。」
「誒呦,弟兄們,停停,歇會,還有那幾位兄弟,麻煩把那黃牛上的韁繩給取了。嘿嘿,這幾頭牛是咱老張媳婦的嫁妝,回頭還得好好送回去以免那婆娘絮叨勒。」
張康在那吆喝著嗓子,後頭鍾輪過來拍他肩頭笑道「老米蟲,我說把這韁繩給卸了,上面價值幾萬兩的傷藥不要了?怎麼著,是媳婦的嫁妝重要,還是祖宗的留下的基業重要?」
身子骨一震,張康彷彿想起了什麼,連忙翻身下馬來到那牛車搗鼓起上面箱子。待打開一瞧,裡面哪是之前布老虎忽悠他的乾草石塊,完全就是自己傾盡半數財產折騰來的上好傷藥,張康嚇得冷汗瞬間打濕了後背的衣襟。
「我,我說當家的,你,你不是先前跟我說」
指著牛車上的箱子,張康舌頭打結朝遠處坐地上歇息的布老虎吆喝嗓子。
這會兒一路平安,布老虎心裡也樂呵,等張康提著衣角快步走了過來,這才瞇眼笑道「老子不蒙你,別說你這發財大計陪了祖宗本,咱這項上人頭估摸也得多幾個箭窟窿。」
「此,此話怎講?」
張康有些余驚未消道。
反倒鍾輪子沒功夫瞧他那慫樣,興致勃勃問道「當家的,您說那青竹幫既然打了咱埋伏,怎麼從頭至尾就沒個聲響?」
「嘿嘿,那還虧了老張的演技!」布老虎笑呵呵,一身喜氣連帶忘了身上疼痛對那張康道「老張,今兒大老虎承了你的情,回頭讓喪狗子給你面豹子旗,以後走這橫嶺把旗子插上,觀風口聚義廳算你一張蓆子的地。」
「這」
張康有些納悶的撓撓頭,憑他多年行商經驗看的出布老虎今兒這趟事得了天大的便宜,不過就是瞧不準到底是什麼便宜,能落堂堂觀風口當家的這麼大面子。
要知道一面白馬幫開出的威字旗,放在關城裡面可是值千兩黃金,有了旗子,插在商隊前頭,其它馬寨敢劫,就是打白馬幫的臉面。到時候只要在這關城八百里疆域上丟的貨,白馬幫找不回來就得照原價三倍賠償。
而觀風口的怒豹子旗,雖說以現在的形勢在大渡口那邊不好使,可張康走的就是由南北上的生意。有了豹子旗,不但橫嶺暢通無阻,還等於有了觀風口的承認,別說千兩黃金,就是萬兩黃金,嘿嘿,張康美的現在就想回家給布老虎立長生牌位。
「當家的,您還沒說了,那江胖子到底為啥就那麼能忍了?要是換做咱,有百來號人,隱藏在暗處,就是搞不死吧,總能噁心一下也成吧。」鍾輪嘟囔著心中疑問。
布老虎嘴角揚起一抹陰笑,緩緩道「嘿嘿,沖豹子,狡野雕,黑山藏三熊,林裡窩個肥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