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3
王屠夫是個將近四十的閒漢,早年他爹留了十畝田還有兩座房屋給他繼承,這人終日游手好閒,有個正當的殺豬行當,偏偏好賭,三十好幾討不著老婆不說。到了後來田地拿去變賣,又賣了套房子,緊巴巴的過活。
當年丑娘求得王屠夫給布老虎個落腳的生計,此人品行不端,倒是十分仗義。
起碼布老虎在他手底下當差從未受過苛責,而且有時候在外頭惹了亂子,王屠夫跟著也扛過幾次。
念著這點情分,布老虎瞧得時候尚早,閒來無事,便過來溜躂兩圈。一來瞧瞧王屠夫如今過活的怎樣,二來嘛,布老虎想打聽下,當年那個倔強的黃毛丫頭,也就是青蛇兒的下落。
王屠夫的包子鋪在十里門面,這地段臨靠西河橋,布老虎晃悠著半盞茶的功夫便走到了。
十里門面是個菜市場,如今五年過去了,這兒沒多大變化。布老虎久違,對兒時的招搖格外緬懷,他漫步在青石道上,左瞅瞅右瞧瞧,往日看乏了的玩意,今兒卻是無比稀奇。
「糕,糕,咕嚕咕嚕機。」
進城過了大半會,布老虎先前興奮勁過了,這會兒肚子有些嗡嗡作響起來。
正巧十里門面拐角巷口,有個賣糕的小矮子,用怪異的腔調吆喝起來,惹的布老虎忍不住走進。
這是個比布老虎足足矮了一個腦袋的黑瘦漢子,他的頭髮編成小髮辮梳在腦後,身上穿著做式很寬的灰白袍子。
這應該是個異域人,而且還是從海上來的。
布老虎知道關城的地勢很奇特,總有些外地人稀里糊塗溜了進來。比如一年前他就碰到過十來個,從蒙古走私而來的商販,那些蒙古人各個長得健壯,腰纏短刀,眼神銳利。布老虎從他們車輪子上的血跡,判斷出這是伙硬茬,於是便放他們走了過去。沒想到這麼伙人行至橫嶺,跟那邊流寇起了衝突,等布老虎趕過去的時候,好傢伙,三十多具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山溝野林裡。其中那伙蒙古人的僅僅只有一具,可見當時那夥人是多麼的凶殘可怕。
走進著朝賣糕人走去,習慣性的,布老虎對他上下打量起來。
這是個賣板糕的海外人,他們很矮,跟高大健壯的蒙古人有著天壤之別。布老虎盯著瞧了半天,發現那賣糕的生意的確不怎麼樣,只有個農家小哥低著頭買了差不多半斤般板糕便匆匆遠離。布老虎只當這玩意味道差勁,可是恰巧有陣風吹了過來,把板糕香味順了過來,甜膩香酥,帶著淡淡的樹奶溫香,布老虎飢腸轆轆,饞的可是差點連口水都流了出來。
「店家,你這板糕怎麼賣?」
布老虎走進攤位,把板糕上的厚布掀開,這糕酥黃,輕輕用手指點了下十分糯軟,讓布老虎食慾又增幾分。
「你,你切,你切。」
賣糕的黑瘦漢子那張臉,就像綻放的菊花緊湊的揉在一起笑著。
布老虎接過他手中的短匕,放在手中掂量,瞧那刀鋒很是錚亮,情不自禁讚道「這刀把子不錯嘛!」
「切得,切得。」賣糕人笑得越發燦爛,指著厚厚的板糕嘴裡不斷吐出著怪腔。
「成!」
想著多切點回頭給丑娘嘗嘗,布老虎點了個一寸的邊角正待切下,想想又把刀子給移到了三寸。
正要把刀子下壓,賣糕人眼疾手快取過刀子賣力的一刀見底。布老虎被他唐突的舉動堵的心裡有些不快,可想著海外人就是群蠻夷,講不得規矩,也就負手任他折騰。
等賣糕人把寬三寸,長一尺厚厚一坨板糕放在手裡掂量著。布老虎囑咐著「喂,給我切成小塊,莫太大了。」
賣糕人彷彿沒聽到般,正色的把板糕放在稱上搭手。
布老虎順著看了過去,心中暗暗咂舌,這看摸樣跟縣老爺驚堂木大小相同的板糕,既然足足有五斤重。布老虎等賣糕人切糕的功夫,撥了撥那稱,發現並沒什麼問題,心中正納悶著,那賣糕人憨笑的用油紙把切好的板糕舉高遞了過來。
接過板糕,布老虎捻了塊鴿子蛋大小的糕點塞進嘴裡。
只是兩個呼吸的功夫,布老虎臉色眼角開始觸動起來,緊接著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在到後來他把手裡油包塞手架車上緊緊掐住脖子,好久,等他雙眼差點翻白的那剎,布老虎喉結抖了抖,狠喘了幾口氣,他指著板糕怒道「你他娘的賣的什麼玩意,差點沒把老子噎死知道嗎!」
「一,一,半,錢拿來。」
賣糕人聽不懂話,伸出髒兮兮的手掌口中生硬的吐出幾個漢字。
布老虎瞧他生的矮瘦又是個海外人,總不能丟了自個堂堂天朝的臉面是不?
想想一錢,估摸著是十個銅板,雖說這麼小塊的板糕吃在嘴裡無味不說,融化後更是像團漿糊黏在喉嚨上,總歸也是十足的白面澆上樹奶做成。要說這蠻夷的手段不行,蒸不出香甜酥軟的勁頭,可是份量槓槓的沒話說,布老虎搖搖頭,從荷包裡倒出十文錢丟在手架車上,拿起切割好的板糕轉身便離開了。
賣糕人不通漢語,卻識得數,瞧那十個銅板,忙跳身展開雙臂擋在布老虎身前。
「你他娘的還想怎麼著?」
「這個,要,要五百個。」賣糕人手裡捏個銅板生硬的比劃著。
布老虎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你說這五斤糕要五百個銅板?」
點點頭,賣糕人很嚴肅道「糕,五,五百個,不能,少。」
「去你娘的!」
布老虎狠狠把手上那坨,比泥巴還難吃的東西摔在地上。
賣糕人沒點眼力勁,他也不管布老虎是什麼來歷,死扯著他的衣角,指著地上糕點不斷吐著模糊的發音。
因為這是個拐角巷口,接不到十里門面菜市場那條小街,所有周圍行人較之要少。
布老虎想到之前有個農家小哥,低著腦袋拿起板糕就走,那傢伙的份量比自己要少,總歸有個半斤。按照這人的價位,一斤一百文,半斤就是五十蚊,之前那小哥怎麼就付錢了?
這個問題很快布老虎就得到了答案!
賣糕人嘰裡咕嚕說了一通,神情頗為激動,他見布老虎沒有繼續掏錢的架勢。眼臉一橫,你還別說,真有那麼幾分煞氣。
把身上袍子敞開,賣糕人,不,不對,嚴格來說,他不再是個賣糕的無良小販了。
小矮子敞開袍子,裡面穿著件黑色武士服,他又從手架車下面抽出把倭刀,雙手握持,大叫著「八嘎,八嘎!」
一巴掌掄圓了抽了過去,咱「布員外」雙手叉腰罵道「八嘎你個老母啊,你們全家都是八嘎,你們全族都是八嘎。」
布老虎聽不懂蠻夷話,總也能揣摩出「八嘎」不是什麼好詞。
小矮子氣急敗壞從地上爬起來,雙手高舉倭刀,大步跨前,橫刀來砍。
布老虎久經殺陣,什麼樣的刀法沒見過?
小矮子的刀功著實不怎麼樣,以布老虎非專業的角度來看,放在觀風口他也就跟**歲的馬虎頭不相上下。但是不可否認,小矮子刀功不咋滴,這氣勢還是相當有瞧頭。
「咦,不對勁,這傢伙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