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12
山林深潭,風雪漫天,火篝上架著野雞、野兔種種野味,大鍋熬煮著蛇肉湯,香氣四溢,可饞死了旁邊站著的幾個娃娃。
布老虎大馬金刀坐在青石上,啃著流油的兔腿。
他穿著絨毛厚棉襖,戴著一頂黑熊皮小帽,這是觀風口馬寨入行十年老馬賊,才能享受的過冬待遇。
大當家雷豹器重他贖金一事辦的漂亮,特地命人賞賜下來,威風八面,可謂是得主厚待。
娃娃總共有七個,都是和布老虎一起被擄上馬寨的良家子弟,為首的正是馬三放。
當初構陷布老虎不成,反被戲耍的倒霉蛋。
他們幾個一直都被分配從事馬寨苦活,不受待見,今兒被齊聚在這荒郊野嶺,還是葉毛的心思。
三天前布老虎被大黑天堵截,好在這廝仗著凶悍逃過一劫。
之後布老虎冷靜分析過自己面臨的形勢,雖說靠著大柱等人的好感能立足一時,既然打定主意長久操辦這份行當,手下沒個幾十號死忠,那是成不了什麼大事的。
為此,布老虎打上了馬三放等人的主意。
通過觀察,這些小子已經不像當初那麼排斥馬賊這份行當。
這年頭,能吃上窩頭,夏日裡身上有塊遮羞布,過冬能傍上一件薄棉襖,那是大大的幸福。
雖說被迫上了馬寨變成小廝苦役,可是馬賊的生活讓這群娃娃艷羨非凡。
不說布老虎身上那些行當,就是自己這些苦役,平日裡都能啃上三五個白面饅頭。
冬日裡分上件爛棉襖,碰上好時候還能沾上點油腥,娃娃們原本還沒堅定的信念慢慢被改變。
模糊的道德底線在現實的誘惑面前,包括馬三放都有些遲疑。
故而在葉毛的邀請下,他們七個人趁著閒暇,特地趕來和布老虎會晤。
隨手將骨頭架子丟掉,布老虎跳下身,舔著手指上的油膩滿含笑意望著馬三放,後者被他笑容看到心中發毛,不自覺低下頭。
布老虎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老馬,以前咱倆相處是有些不快!可是今兒我讓葉毛來找你,你也肯給我布老虎這個面子。咱大家都是痛快人,幹了這罈酒,以後做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如何?」說完,布老虎彎腰從地上抄起一小壇自釀的高粱酒,拍開泥封仰頭灌了一口遞給馬三放。
受寵若驚的接過酒罈滿飲,馬三放脖根通紅,昂起頭大聲道「老虎哥,以前是我肚量小,被豬油蒙了心,處處和你做對,在這我感激你給我個道歉的機會。」
烈酒在馬三放胸腔裡仿若烈火在燃燒!
他憋紅了臉衝著酒勁,沒那麼多忌諱挽著布老虎脖子,拍著胸膛對另外六個人喊道「說實話,以前老子就是看不慣布老虎這廝的張狂!只當他靠著幾分運氣,得了當家的賞識才有今天的風頭。可是自打前天,老子知道牛蛋那王八羔子被菜刀開了膛,現在被丟到亂石崗上。老虎哥,我服你,你是英雄,我想跟著你混。」
「大黑天那頭豺狼想讓老子跟他混,他憑什麼,他是人,難道老子這群兄弟就不是人?不服就打,不服就下絆子,老虎哥我實話跟你說,自從兄弟幾個當上了苦役,咱沒少受大黑天那幫人欺負。」
「半個月前王狗兒,就是看不過眼兄弟們受委屈,跟牛蛋一夥人起了衝突被廢了手腳。兄弟們憋屈啊,痛心啊,誰不是親娘十月懷胎生出的娃啊,有他們那麼糟踐人的嗎。」
馬三放說著蹲下身把頭埋在膝下抽泣。
周圍六個娃娃感同身受,一個個偷偷抹著眼淚,布老虎和葉毛相視一眼滿是苦笑,他倆當初合計著下絆子,可是在發現大黑天已經動手便放棄了打算,現在想想還真的挺慚愧。
好久,布老虎等他們情緒稍微穩定下來,給葉毛打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的走去篝火旁分割著烤肉。
布老虎招呼道「今兒請大伙來就是吃肉喝酒,兄弟們的事就是我布老虎的事,回頭我會尋摸著機會找當家的說說,一定不會讓兄弟們做一輩子的苦役。」
「好!」
聽了布老虎的保證,這群人欣喜若狂,圍著火篝坐下吃肉喝酒,酒過三巡,他們一個個因為心中開心順氣,多喝了幾碗烈酒昏昏倒下。
睡夢中,馬三放緊緊抓著布老虎的手喃喃自語「老虎兄弟,乾了這杯,以後我馬三放的命就是你的了。」
「我馬三放的命以後就是你的了!」
將篝火裡添了些乾柴,葉毛笑道「你真準備收了他們?」
「其實馬三放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有點狠氣,當初投名狀下手利索我是看在眼裡。如果不是我和大黑天兩人太扎眼,今兒坐在這威風的就是他了。」布老虎如實說道,葉毛笑了笑並不答話,伸手如神龍探爪,從火篝裡扒出一把栗子剝了殼吃起來,見布老虎起身朝馬寨裡走問道「你去哪裡?」
「狗洞,找高人拜師學藝!」布老虎拋下話,人已經消失在山林中,留下葉毛一個人守著七個醉鬼搖頭苦笑。
離了深山老林布老虎徑直朝馬寨走去,今天招攬馬三放等人只是個小插曲,他更重要的事還在後頭。
自打前幾天被大黑天圍堵,布老虎心中存著幾分芥蒂。
後來才搞清楚原來贖金到手,大當家的不滿白馬幫司徒遵義出頭唱調子,派人將下山的陳子良十二條人命給收了。
這事算下來跟布老虎沒有干係,雷豹決定的事情在觀風口沒人敢忤逆,可偏偏大黑天認死理,敲定了布老虎的殺父之仇,這才有了之後的雪夜堵截。
在外人看來,布老虎這次吃了點虧,卻仗著理,將大黑天左膀右臂牛蛋開了膛,可謂是穩賺不賠。
布老虎這廝卻不是這麼想,要知道那晚大黑天一記下馬崩砸在他脊樑骨上,到現在過去了幾天仍然隱隱作痛,以後要是在跟這傢伙對戰起來,布老虎可沒把握在從他手上討上便宜。
抱著這個想法,布老虎整整兩天沒睡好覺,摳心自問,氣力上大黑天大他幾歲,平時打熬力氣也勤快,布老虎萬萬不是對手。
馬賊大力以前是走單幫混鏢局的,手上很有幾招硬功夫,傳給了大黑天,他更無勝算。
原本布老虎盤算著去求仇老爺子賜下金剛打,連連吃了幾次閉門羹,布老虎如坐針氈。
特別是昨天夜裡他出門撒尿,看到大黑天在麥場上勤練刀法的架勢,更是毛骨悚然,夜裡噩夢不斷。
好在布老虎命不該絕,生機一線。
今早葉毛看出了布老虎臉色異常,幾番追問下,他也沒對自己這個好兄弟隱瞞,便將心中擔憂吐了出來。
沒想到葉毛當場一拍大腿,大笑告訴了布老虎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讓布老虎喜出望外,在收服了馬三放一夥人之後,便匆匆朝寨子裡趕了去
狗洞,觀風口馬賊尋歡作樂的好去處。
這裡原本是個山洞,延綿地底十多丈,洞底空間極大,有活水源頭。
一開始仇老爺子準備將山洞打造成藏寶地,另外挖渠通道,作為一條逃生的密道。
沒想到十年前觀風口腳下一座村莊裡的獵戶,無故埋殺了雷豹一位打天下的老兄弟,這件事頓時引起軒然大波,幾百條漢子怒髮衝冠,一夜之間將村莊燒的一乾二淨。
後來倖存的幾十個村名被帶上了山,考慮到當時關城縣衙的態度,幾十人並沒有被埋殺洩恨。
全被關押在山洞裡,時不時抽調出來作為新晉兄弟的投名狀,至於女人則供馬賊們淫樂,一來免去了血氣方剛的老爺們憋屈之苦,二來馬賊們也不至於摸進城裡逛窯子貪歡,失手被擒。
久而久之,因為裡面關押著一批命比狗賤的村民,這才有了「狗洞」的稱呼。
同時經過十來年的改善,狗洞已經相當完善,比城裡縣衙大牢還要森嚴完善,成為觀風口一大特色。
布老虎是個玲瓏人,有求於人的時候出手從不含糊,在房裡搗鼓出一斤黃牛肉,提著兩罈老酒屁顛屁顛就出了門。
狗洞安裝了兩扇包鐵木門,布老虎去的時候,門口正有個小老頭穿著厚棉襖捧著小暖爐,手上甩著燒火棍,優哉游哉唱著小曲。
這老頭生的難看至極,大紅鼻子歪嘴眼,聲如蛤叫音似狽。
鐵匠鋪瘸子跟這人相比還是有些福緣,起碼丟了枴杖還能走上兩步,他可是整整一條左腿沒了,全靠手中燒火棍才能勉強行走,此人正是張小剩。
張小剩大老遠就看見布老虎擰著兩罈酒過來,樂呵呵喊道「虎娃子,告訴大柱那臭小子,別以為兩罈老酒就能搪塞他張爺。想找娘們暖被窩那圖的是個你情我願,你大柱子一日三餐請別人小姑娘吃豬尾巴,老娘們都被你折騰三天下不了床,我這的姑娘可伺候不了。」
好在這會寒風凜冽,風聲將張小剩鼓噪的蛤蟆聲淹沒,不至於傳到山頂麥場鬥狠玩刀的大柱耳朵裡。不然這熱血沖頭,腦子缺根筋的大柱子,保不準就做出什麼鬧彆扭的事。
「喂喂,我說老禿頭,你虎爺寂寞找你來喝口小酒吃口肉,你別三句話離不開娘們娘們的,誰不知道你個老色鬼當年就是採花不成給打斷了腿,還有臉在這埋汰別人。」
布老虎通過大柱的介紹跟張小剩喝了幾次酒,兩人都生得一張埋汰人的爛嘴,也算臭味相投,平時說話從無顧忌。
張小剩笑瞇瞇望著老酒牛肉,樂呵呵起身從山洞裡拖出一張草蓆墊在雪地上,布老虎一邊將酒肉碼好,一邊不滿道「小爺請你吃頓酒,你這老禿頭著實不夠意思,連個洞門都不讓進,合著在外面吹冷風,能消消你下面的火氣?」
撐著椅子坐下,張小剩灌了口酒道「老子不讓你小子進去是為你好,那狂人天天叫囔著別提多麼心煩,你說大當家也真是的,殺也不殺,留著也是個禍害,老子這雙耳朵夜裡可沒少遭罪。」
「哦,你說的是那個守衛?他現在怎麼樣了。」布老虎饒有興趣問道,張小剩嘟囔道「還能怎樣,被折騰了幾個月,這人也是條漢子,全身上下腐爛的每一塊好地,活生生成了堆臭肉還整天叫喚個不停,別提多心煩了。」
吞了塊牛肉,張小剩寒意頓消,談興漸濃繼續道「你還別說,這人身板還真紮實,我看比當初那個河北大俠的功夫還要高明幾分。如果不是惡狼用石粉迷了他眼睛,又在刀上抹了毒,可能還真栽在了那裡。不過話又說出來,如果不是這人耗了惡狼大半力氣,你小子也沒那麼好運生生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