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05
馬賊的凶悍布老虎算是領教過了,原本抱著敬而遠之的心態,可是今兒麥場上看到的一幕,讓他本就不安分的心開始悸動起來。
興起了,哥幾個三五吆喝一聲,拼刀鬥力好不快活!
玩累了,放下刀槍,圍成一團,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布老虎本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有自己的目標,他有自己的野心!
答應讓丑娘過上好日子!
讓秀才老爹能夠滿臉自豪提到自己!
街坊鄰居不敢在他背後指著脊樑叫罵!
他布老虎要做人上人,他不要一輩子被人瞧不起!
「他娘的,反正你們都罵老子煞星、潑才。好,老子索性一煞到底,便入了這馬賊窩子,以後吃肉喝酒,大稱分金,活的瀟灑,圖個逍遙!」
布老虎暗暗拽緊了拳頭狠下了心!
他的眼神此時變得極為堅定,他打定了注意,這觀風口馬寨,我布老虎留定了。
誰都不知道此時此刻已經有個娃娃,為他的未來悄然謀算了起來。
剩下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子,在仇老爺子的帶領下穿過了半個麥場,他們被馬賊架烤的羊腿、臘肉深深的奪了魂兒。
那架在火篝上的種種野味,香氣四溢,三十個平日吃不上肉的娃娃聞著肉香,狠狠吸了口氣,眼神中儘是渴求。喉嚨上下鼓動嚥著口水,他們其中有膽大的想要上前討上一口,卻怕壞了那群馬賊的興致當場大卸八塊,於是焦慮著性子竊竊私語,琢磨著這肉食究竟是個啥味。
仇老爺子走在一群娃娃最前面,轉頭見他們傻乎乎的摸樣,笑罵道「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一會招子放亮點,得到當家的器重,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大稱分金,那才叫個快活。」
「我只吃香的,喝不慣辣的。」
人群中一道甕聲甕氣的回聲惹來無數注視,這是個體壯如牛的小伙子,右臉紅撲撲的貼著五個巴掌印,正是先前背劉老闆上山,遭馬賊大柱一巴掌抽翻天的黑小子。
仇老爺子長得慈眉善目,看起來不像馬賊,有人扎刺兒只是淡笑道「想吃香的,沒本事可不行啊。」說完,帶著三十個娃娃上了麥場右首懸崖邊,那裡圍聚著六七十條漢子,見到仇老爺子帶人過來,打著笑聲,分開條道。等布老虎進去了人群中,感受到周圍馬賊灼熱的眼神,一股涼氣從腳底板蔓延,全身冰涼。
「全給老子蹲下!」
一名長得乾瘦的馬賊接管了仇老爺子的活,持著大刀,蠻橫的讓三十個娃娃就地抱頭蹲下。布老虎這時偷眼掃視四周,耳朵高高豎起,聽著周圍人的談論,只見懸崖邊上搭了個粗糙的涼棚,下面擺放了條椅子,坐著一位腰纏虎皮,滿臉虯髯鬚的馬賊。
這馬賊滿臉的橫肉,不怒而威,長相粗獷的緊,特別是脖頸上的三寸金錢豹紋的栩栩如生,平添幾分勇猛,更是不敢惹人直視。
涼棚下的馬賊明顯是個頭,他大腿上坐著一娘們格外的扎眼,此女穿著普通村婦衣飾,側著臉,掩嘴巧笑嫣然,布老虎蹲著身抱頭,看不清長得啥樣,可是聽那如黃鶯吟唱的笑聲,估計姿色差不到哪去。
仇老爺子丟了三十個娃娃,走到涼棚下,恭敬卻毫無半點卑微的喊了聲「當家的,任務完成,十三家富商,全都是城裡大戶。娃娃抓來三十個,力氣有個瞧頭,真正上手卻沒兩人。」
坐在馬賊大腿上的娘們這時站起了身,甜甜喊了聲「仇老爺子好!」
當家的馬賊豪邁長笑,大手揮道「老爺子辛苦了,大力,上座!」旁邊持刀戒備的馬賊搬上一條椅子擺好。仇老爺子也不客氣,大步流星坐了上去,擺弄衣襟,翹起二郎腿抿了口清茶。望著涼棚旁邊三大箱掀開蓋子的金銀珠寶,老臉笑得燦爛無比,豎起大拇指道「田香本事不錯,看這勢頭,老高家的地皮都被你剮了三層。」
「那可不是,田香手藝那可是深得老爺子你的真傳,一手敲皮兒的把式放眼七家都是數一數二。」當家馬賊中氣十足大笑,左右馬賊無不喜氣洋洋,心懷舒暢。這「敲皮」是行話,指的就是敲詐,馬賊敲詐從來都是裡外剮三層皮。從前關城玩這手最溜的是眼前仇老爺子,可是十年前他金盆洗手後,眼前這個田香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旁邊侍奉的馬賊,將滿上的茶壺遞給了仇老爺子。
布老虎一直在底下偷瞄著,瞧這行事,仇老爺子身份在觀風口不簡單,心裡琢磨著之前留下的印象。
這會兒當家的馬賊虎視了眼底下抱頭的娃娃,站起身,大步走到涼棚外,雙手負立,凜冽的殺氣剮的人抽口氣都冰涼。
「老子叫雷豹,觀風口馬寨大當家的,今兒把你們這群娃娃帶上來,不為別的,就是拉你們入伙。願意的現在給老子站起身板來,不願意的老子也不勉強!」
雷豹一番話如平地炸雷,震的三十個娃娃心驚膽跳。
他們大多數都盤算過馬賊的用意,不少人跟布老虎先開始琢磨的一樣,尋思著馬賊不過求的是個苦力。現在聽到是逼良落草,幾個心頭害怕的娃娃當場腳下一軟,癱倒在地臉色煞白。倒是幾個心智強橫的,咬咬牙狠下心來站起身,讓雷豹多看了兩眼。
不多時,三十個娃娃,站起身的足足有二十四個,其它六個實在嚇得不行,屎尿都灑出不少,頓時惡臭連連。
雷豹眼角微皺,兩個馬賊持刀如惡虎般衝進人群,左右各提起一個娃娃,不顧他們哭鬧拽到懸崖邊,眾目睽睽下,直接甩手一丟。哭天喊地的尖嚎在懸崖下越離越遠,最終消失不見,隱約聽到細小的噗通聲。
有了這麼一立威,二十四個存活的娃娃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待著雷豹發話。
這時在七八個馬賊的押送下,五輛牛車行駛到麥場,上面馱著二十多個捆綁如粽子的大漢,被踢下了身,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這些漢子各個都蓬頭逅面,渾身上下沒塊好皮,嘴巴被黑布塞的嚴嚴實實,如死狗般躺在地上,讓二十四個娃娃不知道馬賊到底是什麼用意。
雷豹掃視了眼地上的漢子,眼眸中有抹憂痛一閃而逝。
當瞅見十步開外,有個人倒在地上怨恨的瞪著自己,怒髮衝冠,踏步上前一腳蹬在他的後背上,清脆的骨裂聲揪的人心發寒。
那漢子也算剛毅,死咳了幾聲血沫出來,楞是半句痛嚎沒發出來,被雷豹狠命又踩了幾腳,直到生生被踩死,才被人拖到懸崖邊給丟了下去。
「家醜不外揚,但是老子有必要給你們提個醒,這些人都是造老子反的黑心貨!不但丟了自己那條狗命,還連累了老子三十多位弟兄。現在馬寨人手不足,急需要補充元氣,你們這些娃娃年紀小,卻好調教,長大了性子定下來,心眼難免變黑。從現在起,你們這些娃娃面前有兩條路,入我觀風口,效命我雷豹,吃香的喝辣的,從此逍遙不受狗屁王法約束。另一條路就是跳下懸崖,只要跳下去,是死是活,我觀風口一概不理!」
雷豹說完話,走回涼棚大馬金刀坐下,摟住田香的細腰,大手游離上下。布老虎終於瞅見那田香長得啥樣了,柳眉杏眼,薄唇櫻桃嘴,配上瓜子臉輪廓,美的讓人停止了呼吸。最特別的是她很白,白皙的皮膚對於生的黝黑的娃娃有種莫名的吸引,人群中那個扎刺兒黑小子看傻了眼,情不自禁嘟囔了聲「真他娘的漂亮,這娘們讓老子上一回,丟十年命也值當。」
黑小子說話口無遮攔,聲音不大不小,涼棚裡的雷豹正好聽見。他也不怒,大笑一聲在田香的胸脯上輕輕一捏,惹得她嬌嗔連連,說道「只要你給老子有能耐,成為觀風口四當家的,這娘們送你如何!」
憨厚一笑,黑小子不敢答話,站在人群最前面,好像一根標桿似挺起胸膛,貌似真把雷豹的話當了真。
只有布老虎站在人群最裡面,清楚的砍刀仇老爺子眼眸中一絲淡漠,是那種看死人的淡漠
「馬寨規矩,進身者必須交投名狀!這裡有二十條人命,你們每人拿一條,從此就是自家兄弟,否則生死各安天命。」
仇老爺子捧著茶壺輕聲細語宣佈著事情,二十四個娃娃嚇得小臉煞白,他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最後不是自己丟命,而是取別人的命。
顯然馬賊並沒有多少耐心,雷豹摟著嬌俏的田香,指著人群中膽怯弓下身的黑小子道「你先來!」
話音落下,來了位人高馬大的馬賊朝他屁股踹了兩腳,丟了把匕首在他身邊。
那黑小子嚇得拚命嚥著口水,猶豫再三,撿起地上的匕首,打著哆嗦朝一位已經陷入昏迷的叛賊摸去,閉上眼睛反握匕首往下狠狠一插,鮮血濺了他一臉。
沒想到那人還沒死,徒受重擊,激起他臨死前的癲狂,雙眼瞪的老大,甩頭去撞黑小子。
情急之下,沒了那麼多害怕,黑小子手中匕首亂揮一通,生生砍了那人十幾刀。等他斷了氣,黑小子同時癱倒在地,挪不開身,喘著粗氣,默默等著雷豹的下文。
「把他丟下去!」
坐在涼棚下的雷豹眼皮子一抬,揮揮手,幾名馬賊架起黑小子就朝懸崖邊上拽,他掙扎著放聲叫道「當家的饒命,當家的饒命,俺可是按你吩咐殺了他啊,為什麼還要殺我。」
「老子討厭手腳不利索的種!」雷豹眼睛一瞪,拽黑小子的馬賊都嚇的打了個哆嗦,當下手上力道更強了幾分,不顧黑小子眼淚鼻涕一大把,甩手拖到懸崖邊一丟,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
這時,看熱鬧的娃娃算是明白了件事,這就叫禍從口出,雷豹很明顯是故意找茬,就算黑小子一刀了斷了那人,他對當家的女人抱有非分之想,這一點他的命運早已注定。
有了先例,接下來的事情好辦多了,同時也證明了雷豹果然是在吃醋,只要你能殺死地上躺著的人,不管你多麼磨蹭都算合格。很快二十三人已經過關八個,全部站在涼棚附近,每人發了個白面饅頭狼吞虎嚥起來。
「你,出來!」
一名負責登記的馬賊,指著人群中一個身板結實的少年。
那少年屹然不懼大步流星走了出來,眼神沒有絲毫膽怯,讓附近仇老爺子看的微微點了下頭,淡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大黑天!」
少年聲如洪鐘,落地鏗鏘。
「哦?你的名字倒是響亮啊。」仇老爺子微瞇起雙眼,轉身跟雷豹笑道「這娃娃可不得了,小小年紀在關城算是一霸,手上也捏著三五條人命。」
雷豹聽介紹起了點興趣,多看了兩眼大黑天,微微頜首。遠處登記的馬賊會心的丟了把匕首在他腳下,卻被大黑天鄙夷的一腳踹開道「取條狗命哪來的那麼多規矩!」說完,不屑的看了眼涼棚附近啃饅頭的八個娃娃,動如疾風,朝地上趴著的一個叛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