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章1
人有的時候會忘卻過去，而我沒有過去。或者說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要不是寺子屋的老師告訴我我的名字或許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朔夜。我的名字……
呆呆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知道應該對自己說什麼好，是好久不見還是說初次見面？不太清楚不太懂。
生命不是用來捨棄的東西……隱約間好像記得聽誰說過。
凡合乎理性的東西都是現實的，凡現實的東西都是合乎理性的……想不起來，只要是和人有關的話語片段都想不起來！
就好像自己大腦硬生生的被人挖走了一塊一樣，就算是已經身體明明已經恢復好了卻連端起一杯清水都是那麼的困難……彷彿這好像不是我的身體又或者我是被強行塞進這個身體的某個意識或者靈魂……
拚命的想要回想起什麼，感覺卻是什麼都聯繫不起來。
聲音和圖像對不上。
知識與認知對不上。
常事和日常對不上。
我是誰？從何而來？又將去向何方？而我是誰作為「朔夜」的我，到底是誰？
「你還在苦惱麼？」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慧音老師的聲音，也就是現在寄宿寺子屋的主人，「你傷的那麼重，而且又治療的不及時，你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但是大腦缺氧損傷造成的損傷我卻無能為力了……抱歉。」
「……」說不出話來，我只能呆呆的看著她。她救了我，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自己又似乎覺得她不該救下自己讓自己就此死去便好了。
「你先好好休息吧！雖然被外界妖怪襲擊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我這裡請安心養病吧！」
她端來了一碗清粥然後就這離開了，作為老師她還有很多學生要照看，而且還要為這次事故中被火災吞噬的寺子屋重建工作操心。而我現在住的地方還是剛剛搭建起來的，木材還有榻榻米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躺在這樣的環境裡讓人有種很舒適的感覺。
那麼，先把今天的早飯吃下去吧。
現在的身體很奇怪，或者說自己無法適應自己的身體。輕輕用力便能碾碎瓷器茶杯，而茶杯的碎片卻不能割破自己的皮膚，從自己所知的常識來看這是異常的，但是自己的下意識有些什麼卻告訴自己的力量應該遠遠不止這些，這樣的結果就是在找到力量的平衡點之前我連吃飯都是一項巨大的工程，而且是在身體剛剛復原的情況下——
「吃飯而已需要一臉凝重麼？」不知道從哪來的小孩子看著我吃飯，大的大概剛十歲，小的大概才剛上小學的年紀，想我那時候已經開始……誒？
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開始？
忽然感覺像是頭上被人插了一刀一樣，然後灌進去了開水——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不要！放過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黑色的￭￭……
金色的￭￭……
￭￭穿透了我胸口……
￭￭￭￭￭￭的黑色巨大爪子按住自己的頭顱，把￭￭塞進了￭￭……
￭￭￭￭￭￭！￭￭！！
「啊啊啊啊啊啊！！」喘著粗氣勉強算是緩和了下來，「剛剛……那是什麼？」
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和服，然後撿起了被扔在一邊的湯匙……然後把它放到托盤的一邊，自己完全沒有心情吃東西了，剛剛那幾個孩子被我嚇到了吧？
「真是難看啊……sakuya！」好像是故意的一樣，這個聲音在院子裡響起，順著聲音一看，銀色的長髮已經過了腰際，明明有著一張貴族大小姐的臉卻穿著男人的衣服嘴裡叼著不知道從哪淘換來的香煙——不認識的傢伙，至少現在的我不認識。
「籐原妹紅，嘖！還真全忘記了！」她不爽的扔下了些木材，或許是來幫忙的人吧？然後她又繼續說道，「現在在擔當人間之裡守備隊的總隊長，就這樣！你這傢伙好的差不多了就給我過來幫忙吧！」
我歪著頭看著她，然後姑且算是記住了她的臉。
「喂？！你這傢伙還真全都不記得了啊？！能聽懂我說的話麼？！」她有些不耐煩，但是我依舊不知道要怎麼來應對，不知道要怎麼來和人交流和溝通麼？好像不是而好像是更加深層次的東西……
「恩……」總之先回答吧，我這麼想著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好像漸漸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了，幫忙做點什麼也當做是復健吧？
「啊啊！去把門口那些木材搬到那邊有人的地方知道麼？應該聽懂了吧？」說罷，她自顧自的搬起腳下的木材送了過去，算是給我示範麼？
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很強健，那些成年男子兩個人才能搬動的樹木，我一隻手便能輕鬆的抬起，或者說拉起來吧？
「喲~你這丫頭看上去面生啊！」
循聲望去，一壯漢正在指揮著重建工作。而他正向我揮手示意，「木材放我這就可以了！」
我順著地點放下了木材，歪著頭打量起了指揮的壯漢，一臉唏噓的鬍渣，他赤膊著上身，那健壯的肌肉正在太陽下閃閃發光令人——無法直視。有的女人會喜歡這樣的男人但是很可惜我……他不是我的菜，而且年齡是他應該已經年過半百了吧？
「那麼……我走了……」我欠了欠身轉身離開準備繼續將材料搬進院內，而他也僅僅是點了點頭。
似乎自己以前是一個很能控制面部表情的人，亦或者是別的特殊情況，就算是我心裡百般的犯噁心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表情如同死水一般毫無波瀾。或許這樣會給我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現在還是有好處的。
之後很多次的打照面至少狀態不會太尷尬，等到搬完全部的圓木感覺自己似乎也有些餓了。回憶起來自己撇在一邊的那碗清粥，覺得可惜了……
抬頭看看天已經過了晌午了，或許時候該吃點什麼了。
————
我呆呆的坐在一邊的樹下摸著肚子呆呆的看著天空，聽著肚子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雖然很自己餓的不行了，但是我得到的消息是——這裡的人只有早晚兩頓。
我還以為是靜養所以只有兩頓稀粥，原來一碗稀粥一點鹹菜已經算是這裡的普通一餐了。普通家庭大概也就是一周能吃上一點肉的程度。一日餐三已經是權貴一級的水平了……
……我生活的地方到底有多水生火熱啊？
想了這麼多又有什麼用？……肚子還是很餓。閉上眼睛斜靠在樹上盡量減少能量的消耗吧。
或許自己曾經是某家的大小姐？從自己的外貌來看或許真有可能，不過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還是很餓……
這時候如果有一份帶骨牛排然後放上一些意粉最好在用餘溫煎一個糖心雞蛋，在牛排上撒上黑椒汁散發出陣陣香氣，就好像自己能聞到一樣……
就好像自己能聞到一樣……
不對！是真的聞到了！
睜開眼睛，自己前面有一方小木桌，而前面剛好擺著一份帶骨牛排。而那些正在幫忙的人一個個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這……是怎麼回事？」我一臉疑惑的看著大家，這時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正按在桌上，輕輕的鬆開手桌子像是泥土一樣跌落到了地上，只剩下沾滿灰塵的牛排。
「煉金術！沒錯這應該是很高級的煉金術！」不知道誰再人群中起了個頭，之後有人鼓起了掌有的發出讚歎的話語。起頭的那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但是自己一下子卻想不起來了……而且也沒有什麼時間去想了。
因為，被大家簇擁著說是要煉成這個要煉成那個……這樣的結果就是院子裡的不少木材和泥土就這樣消失了。
等到人潮過去之後已經是黃昏了，而我今天依舊什麼都沒有吃到。因為知道煉成的食物的東西原材料都是些什麼，已經完全對煉成的東西失去了胃口。
煉金術士——或許自己以前是個很厲害的人吧？
就這樣想著我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卻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喲~面生的小姐願意和我去喝一杯麼？」
之前那個打著赤膊的男子現在卻換上一套黑白的和服便裝，帶著一臉閃亮微笑的對我說道。
「如果這是搭訕的話，那還是免了吧……」我果斷了回絕了他的話，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並只是搭訕而已，「但是看你樣子另有所圖吧？」
「既然你是明眼人那麼你也就不拐彎抹角的和你說了，幫我個忙！」他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如果你信不過我大可安心……上白澤老師可是我的熟人。」
「喔喲~！這不是霧雨老爹麼？怎麼？看上這丫頭了？」輕佻的聲音從我身後越走越近，我幾乎能問道那混著香煙和汗味的氣息，「sakuya！你大可安心的和他去，也算是抱了條大腿了！」
我知道籐原和慧音小姐的關係。所以我向她點了點頭便跟上了大叔。
但是想了想自己身上僅僅只有一件素布和服，總覺得不太適合出門，僅僅一個轉念間便將和服轉化成了另外的一套衣服——黑色牛仔褲和白色背心，外面還有一件毛領的夾克。雖然有點對不住，門口的廢料又少了點……
然後我默默跟著那個男人走出了寺子屋的院子。
這算是我失憶一來第一次看見人間之裡的街道，混著東方還有西方的各種建築並不足以讓人驚異，令人驚異的是走在街上的人有人類有半妖有妖怪，聽說幻想鄉是一片混亂的無主之地，不過從我現在的角度來看人間之裡還算是一片祥和。
而走在大街上看大家對於名為霧雨男子的反應我覺得他至少也是地方一霸，因為不管是路邊的街鋪也好還是擦肩而過的都點頭向他致敬，就算不點頭投過去的目光也是敬畏有加。如此有威望的人應該也不會加害於我吧？
隨著他的步伐漸漸的走到了城鎮的邊緣，路上他還賣了一對酒，然後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小零嘴甚至遞給我一份糯米丸子……
雖然感覺自己很少接觸這類東西但是味道很不錯，正當我又開始回味丸子味道的時候，他指了指幾乎要到獸道一家小吃燒烤店示意我們到地方了。
我循著指點坐了下來，燒烤店的店員只有一人……或者說哪就是老闆娘吧？看她背上的翅膀應該是鳥類妖怪吧？
「老闆娘！老規矩！先來份八目鰻，對了也給這位小姐來一份！」他大馬金刀的一屁股就坐在了燒烤攤前的一張桌上嬉皮笑臉的對著老闆娘說道。
「都說了！我這不允許自帶酒水！你怎麼又帶過來了？！」老闆娘嬌嗔著說道，「下次在這樣我就真不准你進來了！」
雖然我覺得這位霧雨先生完全沒聽進去就是了。
八目鰻雖然我知道這是一種稀有的食材，上次在法國吃到它已經是……誒？法國是什麼？忽然發現自己甚至記得還有什麼國王因為愛吃八目鰻結果把自己吃死的……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法國是哪的地面……
「怎麼了？難道我烤的八目鰻不好吃麼？」老闆娘的詢問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搖了搖繼續吃了起來。
火候剛好，既沒有烤的太過使得鰻魚肉質變老，剛好到外焦裡嫩的程度，加上正確的調料和原料，確實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料理——而且沒錯的話應該是英格蘭風味料理。
雖然不能理解店面上貼著的橫條，但是這家小吃燒烤店裡面小到毛豆花生大到烤全牛羊，從關東煮到魚籽鵝肝幾乎什麼都……
雖然很好奇為什麼會有禽類，但是老闆娘笑著敷衍過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那男子仔細擦了擦有些油膩的手從胸口取出了一張照片遞給我看……
照片上我認出了那個年輕的壯漢就是霧雨老爹，而那金髮女子卻不認識，那金髮女子手中還抱著個嬰兒，從襁褓的顏色和話說大概應該是個女孩吧？
「這……？」沒頭沒腦的塞給我一張這樣的照片，是不是我理解能力不夠呢？
「這是我的內人，名字就不提了……」他慈愛的看著那襁褓中的嬰兒，「那是我的女兒，魔理沙……」
「霧雨先生……請問這是什麼意思？」我依舊一頭霧水不解的歪頭看著他。
「唉！叫我老爹就成了！聽我把話說完！」說罷他抓起桌上的那壺酒喝了兩口，「看見我內人胸口的那條項鏈了麼？」
我點了點頭，雖然不是什麼名貴項鏈，但是做工很精細。
「唉……原來我也是個愛冒險愛狩獵的男人，在組建霧雨組之前我是這有名的獵魔人，而且還是個占星師……」他又灌了幾口酒，「能找到孩子他媽簡直是我一身最大的幸運了……可惜啊~好景不長……沒多久就有妖怪大鬧了人間之裡，結果他娘只剩下這串項鏈……」
他沉默了一下，之後又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時候我一下糊塗為了組建霧雨組……唉……賣掉了那條項鏈……」
「所以你打算讓我做一條？」我大概猜到了後面他要說什麼，「想讓自己離家出走的女兒回來？」
「不不……我一人做事一人擔，你聽我繼續說完……」他搖了搖酒壺發現已經沒有了，召喚老闆娘拿來來一些清酒，他砸吧砸吧嘴有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和我老友……騎士……嗯？他原來叫什麼我居然也不記得了……終於是給人類打出了一片安家之地……可是啊……我的家已經沒了……」
他面無表情的留下了兩行清淚，許久他擦了擦眼淚說道，「我問你……你覺得是什麼？」
「當然是妖怪了啦……」下意識的回答，其實我覺得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那麼你覺得我是是？」他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就好像之前的那個自己完全和他無關一樣，「認真的回答我！」
「……」不知所云或者說無法理解，我歪著頭看著霧雨老爹而他卻依然吃著燒烤喝著酒。
「那很重要麼？」或許是完全不經心的回答，不過我感覺更加像是答非所問，「所謂概念和界限是誰定下的呢？」
「那麼在這個被所統領的幻想鄉里所謂的究竟算是什麼呢？」
他歎息著說道，吃完了最後一份八目鰻。
「我啊……從前以為只要自己反抗就能為爭奪出一片天地，但是回過頭來再去看自己的時候……」他似乎喝得有些多了，滿臉通紅一嘴胡話的繼續說道，「我到底算什麼？」
「被所畏懼被所壓力，就連自己的親信都認為自己不懂人類的感情……」喝了一半的酒壺被直接扔到了地上，或許不太和口味吧？
「天地何用？風月何用？纖塵何用？去的臭！」
或許做戲或許他真的只是需要有人陪他喝酒吧？我不清楚……或許因為沒有了過往的記憶我看的比他開吧？
「老天你生我作甚？！做甚啊？！！」
一個大男人哭的跟個小女孩似地，好在剛剛過了黃昏整個燒烤店裡只有我和老爹還有老闆娘三人，不然這就要被圍觀了。
良久，哭聲漸止，傳來了細微的呼嚕聲……
我一臉苦笑的看了看和我一樣無奈的老闆娘，我所鬱悶的是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而老闆娘所鬱悶的或許是這個大型噪音發生裝置吧？
我們把他放到了店後便不再多管，開始了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談。之後不知道怎麼演變成了料理的心得交流……最後變成了現場示範，再後來……一堆客人的到來使得我們忙不過來了，莫名的自己打上了下手。或許是因為過去自己曾經做個類似的職業吧？處理食材和料理異常的順手——
「雖然你已經不記得過去的自己了，但是你的身體依然記得過去所發生的一切，這就是證明吧？」
米斯蒂婭是這麼和我說的。然後她問我要不要來打工，聽上去感覺工薪還不錯的樣子——用燒烤和小吃做了個比較一天的錢大概能夠我吃飽還有多了。
既然我還活著，那麼就有它的含義。我是這麼認為的，就算現在自己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在這個夾縫中的世界中生存……
但是……我還有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