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寂的夜,蜀山,一片漆黑。褪掉了熱鬧繁華的外衣,這個古老的門派再次回到了最本真的寧靜中。一片烏雲飄過,擋住了昏黃的月光,庭院中,風吹落葉,簌簌作響,不時從寢室處傳來隆隆的鼾聲。
這時,在蜀山派西南角落的祖宗祠堂中亮起來一盞燈火,微弱的燈光中,映出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你為何又回來了?」一個老者的聲音傳來,彷彿帶著些怒意。
「我為何不能回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想告訴您一件事情。」
「哦?」老者的聲音帶著些疑惑帶著些好奇:「你要說什麼事?」
那個較為矮小的身影湊了上去,看似很小心,忽然,老者發出一聲悶響,幾股鮮血噴到了白色的窗紙上。
那個矮小的身影迅速變高,身高與正常男子無異,吱呀,祖宗祠堂的門打開了,一陣風從門裡飄出,門又迅速關上,四周依舊一片沉寂,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唰唰唰,一道黑影越過一個又一個房頂,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楚,蜀山派佔地超過萬畝,掌門和長老都住在環境幽靜的東北部,並且天級高手的靈魂之力也不會隨時散開,無法時刻觀察派中的情況,因而黑影可以在偌大一個門派,運動自如。
忽然,黑影停了下來,這其實是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由於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他環顧著四周,眉頭揚了揚,有些驚覺。
嘩,一個速度要比他快出十幾倍的劍光忽然射了過來,劍光所及,空間震顫連連,黑衣人身形一扭,宛如一條游魚,靈巧的避開了。
「你是何人?」一個淡漠的聲音響起,黑衣人抬眼望去,只見在他對面的房頂上,站著一個一身藍袍的少年,正是張紫光。
黑衣人冷笑一聲,雙手猛地甩了出去,一個個黑色的鐵珠在空中劃過,忽然爆裂開了,頓時煙霧瀰漫。
張紫光暗道不好,縱然他已經踏入天級,但依舊無法在如此迷霧中識別方向,過了一會兒,煙霧散去,但黑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忽然,一個聲音從下方響起:「抓住他,是他偷的玄冥寶珠!」
張紫光一驚,向下看去,只見幾十名蜀山弟子圍成一個圈,高舉著火把,圍在他所在房頂的下方,熊熊火光,照亮了他們憤怒的臉。
張紫光疑惑地跳了下去,正要詢問,卻被一名弟子攔住了,幾十名弟子一擁而上,將他綁了起來。
依照張紫光現在的實力,大可以打倒這些弟子然後從容逃離,但如此一來,他或許就會被強加給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並且成為一個殘害同道的罪人。
「長老來了!」一個弟子的聲音傳來。張紫光眼前光影一閃,一個青袍中年人來到他眼前,正是祝光風長老,祝光風長老仔細打量著張紫光,表情有些驚訝,他定了定神,才說道:「給他鬆綁!」
幾名弟子極不情願地解開了張紫光身上的繩索,張紫光立刻責問道:「祝師伯,在下剛剛在房中休息,聽到屋外有動靜,就起身查看,發現一個黑衣人在房頂上跳躍,我想將他攔下,但無奈學藝不精,道行低微,被他逃了,但是貴派弟子卻一口咬定我偷了玄冥寶珠,難道貴派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張紫光一席話說得井井有條,不卑不亢,祝光風一時也無言以對,這時,一名弟子突然插話道:「你說你聽見屋外有聲響,那為何這裡睡著這麼多弟子,偏偏就你一個聽到聲響了?」
張紫光心中一滯,自從踏入天級後,他的靈覺更加靈敏,可以輕易感覺到微笑的聲音或動作,但踏入天級畢竟是個秘密,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明。
祝光風見張紫光不語,道:「請張師侄隨我去見掌門吧,到時你是否冤枉,掌門自會定奪。」
張紫光點點頭,隨著祝光風向道乾真人的住處走去。
蜀山大廳內,十幾名長老聚在一起,掌門道乾真人在主座上高高坐著,俯視著剛剛被帶來的張紫光,皺了皺眉頭。
沉默了一會兒,道乾真人開口說道:「祝師弟,你為何確定是張紫光偷走了玄冥寶珠?」
祝光風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道乾真人滿意地點點頭,旋即笑道:「快些將張紫光放了,此事絕非他所為!」
廳內所有人都震驚了,道天長老迅速起身道:「掌門,此事是否是他所有,我們一查便知,張紫光雖說是我們蜀山的恩人,但玄冥寶珠也是我派的一大寶物,不可如此兒戲啊。」
道乾真人淡然一笑,道:「若玄冥寶珠真是張紫光所偷,他也不會如此輕易被你們抓住。」說完,他衝著張紫光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張紫光心中一沉,立刻預感到了什麼。
所有人都詫異萬分,不明白道乾真人的意思,張紫光依舊一臉淡定,但眼眸中閃出了隱隱的寒光。
「掌門,大事不好了!」一個弟子神色慌張,踉踉蹌蹌地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掌門,道青長老他……他……」
「他怎麼了?」道乾真人臉色一變,冷冷問道。
那個弟子定了定神,慌張之色才稍稍減弱,他泣聲道:「道青長老……道青長老……他被人殺死在了祖宗祠堂中!!!」
由於玄冥寶珠被盜一事使出緊急,許多長老並未來及通知,因而道青長老不在廳中,也不會惹人懷疑,但是此刻噩耗傳來,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什麼?!」所有坐在座上的長老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噌的一下子都站了起來,道乾真人臉色鐵青,依舊坐在座位上,擺擺手,道:「大家冷靜些,我們過去看看。」隨後,他又扭頭對這張紫光說道:「我們蜀山誤會貴客,是我們蜀山之過,還望體諒。」
張紫光並不想多做糾纏,就識趣地說道:「人生在世,孰能無過,貴派不必自責,若是無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請!」道乾真人語氣和藹,微笑著說道,張紫光弓著身子,退出了大廳。
他望著有些慌亂的蜀山弟子們,冷笑了一聲,就消失在了灰濛濛的夜色中。
蜀山一行人在道乾真人的帶領下急匆匆地趕往祖宗祠堂,不多時,這座古老的祠堂就亮起了燈火,道乾真人率著眾人走了進去,但見地板上,窗紙上,四處都是噴濺的鮮血,道青長老陳屍在大殿的正中央,腹部還插著一個明晃晃的匕首,蜀山祖先的靈位,猶如一個個黑洞洞的眼睛,彷彿在責備後輩人打擾這裡的肅靜。
道乾真人很小心地走上前去,輕輕地從道青長老腹中拔出那柄匕首,放在燈光下仔細觀看。
匕首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隱隱的金光,一個龍形的標記躍然於眼前,道乾真人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身後的祝光風也看到了這一幕,上前小聲說道:「這時皇族的匕首,莫非兇手和皇族之人有瓜葛?」
道乾真人沒有回答,又圍著祖宗祠堂轉了一圈,再未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於是他將所有的知道這個消息的長老和弟子都召集起來,沉聲說道:「此事事關重大,你們不可對別人洩露半分,違令者逐出蜀山!」
「是!」所有人應聲道,此令一下,每一個人都會多幾分戒備之心,逐出蜀山等於毀了一名弟子的前程,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眾人散去後,祝光風迅速跟上道乾真人,壓低聲音,問道:「掌門師兄,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
道乾真人看著他,和藹的笑了笑,說道:「你是不是想問張紫光之事,我們借一步談話!」
道乾真人將祝光風帶到一個僻靜無人處,一到這裡,祝光風就搶先說道:「玄冥寶珠可是祖宗流傳下來的寶物,十分珍貴,即便張紫光有恩於我蜀山,您也不可這麼輕易就將他放走啊!」
道乾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道:「紫陽派有一種隱藏實力的秘術,你可知道?」
祝光風點頭道:「早有耳聞,但從未得見,難道您懷疑……」
道乾真人道:「不錯,我認為張紫光就是用了這個秘術隱藏了自己的實力,他直接看來,只有斷空級的實力,但是每逢大事,他所表現出的成熟果斷,還有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種鋒芒,都絕非這種道行之人所能做到,因而我認為他是破空級乃至天級的實力!」
祝光風恍然道:「原來如此,若是張紫光真有這等實力,那麼他完全可以輕易擺脫那些追捕他的弟子,自然不會被抓,我們也完全不必懷疑玄冥寶珠是他所偷,但是這只是您的猜測,沒有證據啊。」
道乾真人淡定道:「我活了幾百歲的人了,難道還會看錯人,這個張紫光不簡單啊,來日必成大器。」
祝光風頓了頓,遲疑片刻,接著道:「那麼,您就不懷疑……道青師兄是他所殺?」
道乾真人語氣沉重,道:「應該不會,我仔細檢查過道青師弟的傷口,再次發現了滄浪劍法的痕跡,我懷疑兇手和以前殺死三大家族弟子的是一個人。」
祝光風有些擔憂,看著空中遮擋了月亮的烏雲,幽幽歎道:「唉,先是震妖湖,又是這一連串懸案,真是個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