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他的臉，繼續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髒，就知道……無論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宋允哲驀然一僵。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疼痛，可是，他不管，他按住她的後腦勺，不容許她再有半分的逃避，固執地吻了下去。
許樂顏微微頓住，只猶豫了一秒之後便放棄了掙扎。
反正，是掙不掉的，而這一刻又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多次，如果沒有明天，那麼可不可以期盼這一刻就是永遠？
那就讓這一刻持續得更久一點吧！
她微微張開了唇，任由他的舌尖探進來與她纏繞在一起，此情此景，此人此物，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的話，她腦海裡第一時間便浮現上來四個字：相濡以沫。
直到兩人的呼吸都逐漸紊亂，他才戀戀不捨地從她唇上移開。
可是，他依然沒有放開她，彷彿蜻蜓點水一樣在她的唇上輕啄兩下，然後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兩人呼吸交纏，他望著她的眼，一字一頓地說：「在我的心裡，顏顏永遠是最乾淨最純潔的女孩兒！」
他的話，彷彿印在她的心頭上去。
許樂顏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重重一擊，幡然悔悟一般。
這些年，渾渾噩噩，儘管她覺得自己的墮落是有理由的，因為她還有重病的父親要負擔，就算她和許華陽的關係再怎麼冷淡，可是終究是父女，是他給了她生命，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坐視不管。
所以，她需要錢！
夜總會那種地方無疑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撈金的最佳場所，她明明知道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她這一生都洗不白了，這不是她的唯一出路，她還可以想別的辦法的，可是，為什麼竟然在那種風月場所一待就是那麼多年呢？
許樂顏很努力很努力地正視自己的內心……
剛開始，當遭遇了那樣的不幸之後，她是真的絕望得想去死，那一年她剛滿十八歲，她不止一次麻木地徘徊在街頭，也不止一次絕望地站在護城河畔上。
她想，只要跳下去，一切都結束了！w5sb。
可是，她怎麼能跳下去呢？她那麼髒那麼髒，她若是死在這裡，豈不是把河水都給弄髒了，以後誰還敢來這裡？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她恨過宋允哲，恨他給了她希望，卻又讓她陷入這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更恨那些毀了她的男人。
沒錯，就是那些男人……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於是，她決定不死了，為什麼要死呢？又不是她的錯，錯的明明就是那些男人！
於是，她就此待在朝歌，時間長了自然也就變聰明了，漸漸懂得了明哲保身，一來在那裡真的是賺錢容易，二來她就是喜歡不動聲色地將那些臭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看著他們求而不得的樣子，她心裡會好受很多。
反正，也沒人在乎她了。
反正，她已經殘破不堪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跟著這樣的生活一起麻痺掉的還有她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陷入墮落的深淵裡了，或許有一天她會連尊嚴也出賣，連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都守不住，或許那真正墮落的一天離她真的不遙遠，或許……
或許，她再次遇上了宋允哲。
這個男人……他在知曉了所有的一切之後，他都不嫌她髒，他還是吻她，他還是對她說，顏顏是這個世界上最乾淨最純潔的女孩子……
在他的心裡！
她拚命地忍住，忍住了想哭泣的衝動，忽然之間，她再也找不到繼續放縱的理由，任何的言論都是說服不了她的，唯有他的愛能將她救贖。
她只是覺得，就算她可以什麼都不顧，但是不能辜負了他口中的乾淨純潔。
她緩了口氣，盡全力將湧上喉嚨的那股酸澀壓了下去，她前所未有的堅定，啞聲道：「好！我答應你，從今以後，不去朝歌，再也不！」
宋允哲沒料到她忽然之間會說起這個，反應過來之後，面上一喜。
「真的？」
避臉再己。許樂顏望著他，很認真地點點頭，沒等他高興一下，她馬上就接著道：「我沒記錯的話，那天……那天早上你說過，只要我肯離開朝歌，無論要你做什麼你都答應的是不是？」
宋允哲點點頭。
他不會食言的，不過也開始有些犯難，如果她又說要他娶她呢？上次從家裡拿到戶口本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後來不知道母親怎麼就知道這個事情了，如此一來，戶口本已經在母親手上，他再想拿到的話恐怕就得費些勁了。
許樂顏見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又道：「我答應你我一定離開朝歌，我再也不過那樣的生活了，我也只要你做一件事情……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不要再見面了，你該訂婚就訂婚，該結婚就結婚去，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宋允哲眸光一沉，一顆心一下子就因她的一句話而沉入谷底。
「為什麼？」
他一下子又激動起來，剛才胡亂猜測了那麼多，就是沒有想過這一種情況，他原本還以為她終於願意向她袒露心扉了，可是她的心意他還是永遠都猜不到，在柔情蜜意之後，她居然能這麼平靜地對他說以後再也不要見面了。
許樂顏閉上眼，將臉轉向另一邊去。
她不敢看他，更沒有勇氣面對他憂鬱而悲傷的眼神。
為什麼？哪有這麼多的為什麼呢？
「顏顏，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如果……如果是因為你剛才對的說的那些，我……我不在乎！我要的就是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在我心裡都還是跟過去一樣的。那些事情，如果……如果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你想要告訴我也行，如果你不想提，我發誓我永遠也會多問半句，我……」
她不說話，只是搖頭，不停地搖頭。
「顏顏！」他更急了，他扳過她的臉來，不讓她再繼續搖晃，哪怕他已經心急如焚，可是卻還是努力壓抑著，努力地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很低，近乎於哀求。
因為，他知道她的心裡一定是傷痕纍纍，需要他的溫柔和耐心來撫平。
「顏顏，你不要這個樣子……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我不信你心裡沒我了，我們小的時候就說過……」他頓了片刻，接著道，「還有上一次，上次我也是認真的，那天我真的去民政局了，可是你沒有來，我等了你一天一夜，後來……還是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我媽媽病倒了，我才沒能繼續等下去，是真的！」
許樂顏眼中又閃過一絲波動。
今天，她的心連續震撼了許多次，當所有的真相一個個揭開，她終於釋懷，因為這麼多年，傾注了她所有的青蔥歲月，這個男人，她終究是沒有愛錯！
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要脫口而出了，在某個深夜裡，民政局那個地方，其實她也去過，只不過，他們總是錯過。
可是，就差了那麼一點點，他們之間，永遠戀人未滿。
因為，她從他口中聽到他提起了他的母親……於是，哪裡還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呢？他們中間橫亙著許多道無法穿越的牆。
她深吸了口氣，終於道：「別說了……我都知道，我也很感動，可是，我不是最合適你的那個人，你應該擁有更好的，而我……」
「胡說！我不准你再貶低自己，別跟我說那麼多大道理，也別說什麼適不適合，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早就說好了長大後要在一起的，別跟我說你現在反悔了，你反悔了也沒用，反正我是早就認定了的，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他固執起來的時候，也會像個孩子！
許樂顏又被他噎住了，要不要說呢？那天晚上，他的母親對她說的那番話……
「我愛你！」
她還在糾結之中，他忽然又靠了過來將她擁住，湊近她耳畔輕喃了一句，她渾身忽然一顫，這三個字是男女間最俗氣最直接表達愛意的方式，儘管老套，可是尤其對於女人而言，殺傷力依然是強大無比的。
他愛她，在她以為再也不會有人愛她的時候……
在那些青澀的歲月中，是她追在他後面跑，大膽地告訴他允哲哥哥我好愛你，等長大了之後一定要嫁給你，他通常只是微微一笑，臉卻紅到耳根。
那個時候，她是大膽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他還是個靦腆的男生呢！
那個時候，她還以為哪怕是他們的成長一帆風順，哪怕是最後修成正果，但是到最後說不定主動求婚的那一個還會是她……
可是，這一日，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了，他愛她！
她尚未回過神來，他的整張臉已經埋入她的長髮之中，趁她怔愣之時，又說了一句，「愛我，好不好？」
我愛你。
你也愛我，好不好？——
ps：忽然發現，我也好愛允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