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覺得,她和秦風之間隔了一層膜。
她也知道,就是薄薄的一層,其實是不堪一擊的,只要輕輕用手指就能捅破它,可是,她就是覺得自己現在欠缺了先伸出手去的勇氣。
秦風說,只要還想和他在一起,就留在他身邊。
她也嚮往那樣美好的生活啊!和他在一起,也和女兒在一起……
但是,現在她就是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他和女兒,總感覺這角色的轉變太快了,太突然了,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彷彿瞬間天翻地覆,快得她都沒法找準自己的位置。
她能做一個好媽媽嗎?
她又要以怎樣的身份待在秦風身邊?
四年前,在她決定要離開a市去外地念大學的時候,無非就是因為看清了她和秦風之間的差距太深太大,所以才想要離開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不要依賴他也能跟他一起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對等的感情,才不用整天患得患失。
後來,她是離開他了……
四年!
所有的人都在前進,就只有她還在原地踏步,尤其是當她意識到這樣的局面是她自己造成的時候,她更是悔不當初,無顏面對。
她也想要改改。
可是,她就是忽然之間覺得一切都亂了套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又怕無論做什麼都是錯。
齊天磊倒是沒說什麼,反而是李懷仁和李約翰催促她別在這裡待太久,盡快回美國去,之前她說了還想要繼續唸書的,美國那邊已經聯繫好了學校,就等她回去報道就行了,看樣子他們倒是鐵了心不讓她和秦風在一起。
她卻只是推脫說爸爸的腿還沒好,而她,想女兒……
那個可愛伶俐的小傢伙,只要她去秦風家裡就能見到她了,可是,也不知道秦風是怎麼和小傢伙說的,她知不知道媽媽是誰呢?上次僅有過一面之緣,小傢伙似乎對她有些敵意,她也還沒學會要怎麼跟那麼小的孩子相處。uz8z。
頭大!煩死了!
還好爸爸和哥哥都不是什麼霸道又不通情達理的人,要不然他們現在就逼著她離開這裡,可怎麼辦呢?
見過齊天磊,瞭解了當年事情的始末之後,她待在酒店裡睡了個天昏地暗。
睡醒之後猛然之間又想起一個問題來,之前在警局碰見許樂顏,她還個她留了個電話號碼來著,幸好她已經記腦子裡了,當時匆匆見面又匆匆一別,連好好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既然自己的那點兒破事想不通,那還不如先聯絡一下許樂顏吧!
那天在警局裡見到她,她的那副樣子實在是令她既驚訝又震撼,所以也很想搞清楚這些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當年高考過後,她憑空消失了,現在卻又是以這麼一副狀態出現,到底是為什麼?
薛冰憑著記憶撥了許樂顏留給她的電話號碼,很快就通了,可是連續打了許多遍都是無人接聽,她不禁有點小小的遺憾和惋惜,難道是她記錯了?如果是記錯的話,許樂顏也不知道她現在的聯繫方式,怎麼才能再聯繫上呢?
一直到傍晚時分,她的手機才再次響了起來。
竟然就是之前她撥過的那個號碼,她趕緊接起來,一聽到是許樂顏的聲音,立刻就興奮了,許樂顏很抱歉地告訴她作為一個暗夜工作者,白天是睡覺時間,所以沒聽到電話響,現在要去上班了,還問薛冰有沒有空出來玩玩。
薛冰想著自己也沒事,於是同意了。
當到達許樂顏所說的朝歌夜總會時,薛冰險些被那璀璨的霓紅燈招牌閃到了眼,這種地方,她素來不喜,實在融入不到那樣喧囂的氣氛中去,在一派喧囂聲中,她總覺得自己彷彿被放逐,找不準位置,找不到方向。
裡面的侍者倒是都很敬業,很熟練地領著她去了她要去的包廂。
她站在門外,微微有絲緊張,昏暗的燈光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人直發暈,她敲了兩下門,可是敲完之後又才發現這是傻b做的事情,這裡這麼吵,誰能聽得到?
她索性也不管了,直接推門進去。
然後,瞬間傻愣了……
裡面坐滿了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她用手遮了遮眼睛,好半天才適應了變幻莫測的光線,又用了好半天的時間才在人堆裡搜索到許樂顏的身影。
然後,再次傻愣了……
因為許樂顏居然跟在場的其他女人一樣穿著性感暴露的衣服,化著妖嬈的濃妝,坐在一群男人之中一邊調笑,一邊喝酒。
也不知道旁邊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跟她說了什麼,許樂顏立即就仰著頭哈哈大笑,那男人一手在她大腿內側撫摸著,另一手卻拿起酒杯來,許樂顏就著他的手,仰起頭就豪爽地一飲而盡,男人也高興了,馬上就從錢包裡取出一疊粉紅的鈔票塞進她的胸衣裡,還趁機在她半露的胸前摸了兩把。
薛冰看得眼睛都直了,還有旁邊的其他人,無一不在上演著同樣的戲碼。
這個世界,怎麼這麼骯髒?
最關鍵的是,許樂顏怎麼會在這個骯髒的世界裡,自得其樂?
「顏顏……」
她顫抖地叫出聲,卻發現聲音不像是自己的,只覺得這樣的顏顏好陌生,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們是同桌,她們在一起說悄悄話,談男人,談人生,談理想……
她知道,顏顏也是這世上最純潔的女孩。
可是,現在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她一連叫了許多聲,包廂裡才有人注意到她,然後,幾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往她這邊瞄來,沉寂了幾秒之後,有些男人開始驚艷了。天女麼他。
「喲!這個妹妹是誰呀?新來的麼?」
「這麼漂亮的妹妹還是第一次見,快過來陪哥幾個玩玩?」
在坐的男人,一眼看過去都是衣冠楚楚,非富即貴的,可是說出來的話當真是要多猥瑣有多猥瑣,薛冰只當是沒聽見,不想被這些人污染了自己的耳朵,只是許樂顏……
許樂顏終於也看見她了。
她推開身旁的男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對那群躍躍欲試的男人說道:「去去去,這是我老同學,什麼妹不妹妹的,去你妹……人家的男人可是大有來頭的,你們通通把嘴巴放乾淨點兒,今天就這樣,姐就不陪你們了……」
她明顯已有幾分微醉,跌跌撞撞地想要朝薛冰走過來。
薛冰僵在那裡,頓時感到束手無策,許樂顏後來又被幾個男人拉著灌了好幾杯酒,這才被他們放了出來,她穿上大衣,裹住自己曼妙的身體,這才隨薛冰一起從包廂離開了。
薛冰一直覺得不適應。
哪怕到後來他們一起從朝歌出來了,她依然覺得自己現在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許樂顏喝了太多酒,開始的時候連腳步都有些虛浮,薛冰只得上前扶了她一把,聞到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和煙酒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顏顏,你怎麼樣?」
許樂顏擺擺手,大衣敞開了,冬夜裡的冷風灌進衣服裡去,她冷得直哆嗦,卻還是面不改色地說道:「沒事沒事,才喝那麼一點點而已,我都已經習慣了……」
薛冰心裡又是一驚。
她想了想,終於是忍不住開了口,「顏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上班,而且,還那樣……」
許樂顏自然知道薛冰省略不說的那部分是什麼內容。
不過,真的已經習慣了,她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聽著聽著就已經沒有感覺了。
她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再這裡沒什麼不好,錢來得快啊!我看看……」她一邊說一邊將手伸進衣服裡,將剛才那些男人塞到她胸衣裡的鈔票拿出來,厚厚的一疊,然後又樂呵呵地道,「就被摸了兩下,喝幾杯酒而已,幾千塊就到手了,你說臭男人的錢是不是很好騙?呵呵……」
她在笑,一直一直笑。
如果薛冰是今天才開始認識許樂顏,絕對也會認為她就跟那些混在歡場賣肉的女人一樣,可是,她不相信,她知道一定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在笑著,可是眼裡那麼多那麼多的苦楚,看得出來。
許樂顏怎麼會是缺錢的人呢?記得以前她有自己獨立的豪宅,有專職的司機和保姆伺候著,身邊圍繞著的人也都是富家子弟,她怎麼可能會為了錢而甘願讓自己這樣墮落?
這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顏顏,你別笑了,我看著難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許樂顏果然斂了斂臉上的笑,將那些錢一一收到包裡,她忽然轉了身,漫無目的地朝前面走著,可是,她卻沒有回答薛冰的問題,而是說道:「薛冰,我知道今日的我已經跟過去不同了,可是你沒看錯,我就是這種女人!是個人都看不起的女人!你若覺得有個我這樣的老朋友很丟臉的話,在外人面前可以裝作不認識我的,真的,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