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輕輕地，卻飄灑在她耳邊，久久都不散去。
她忽然之間有些明白他之前問的那些無厘頭的問題了，可她是怎麼回答他的呢？她確實是說過他老了，而她那個時候真的是不太懂事……
有些話，他不說她真的是永遠也不會知道。
原來，他也和她一樣擔心過，也曾一樣沒有安全感，尤其是當他說到『你後悔了我可怎麼辦』的時候，她的心裡就像是被利器刺了一下，驟然一痛。
後悔了麼？
她也這麼問自己……
之前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是現在聽他說了這些話之後，那種感覺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他是壞人！
當她經過艱苦的思想鬥爭，一致認為他最愛的不是她的時候，他才來告訴她，他很愛很愛她，她的心一下子又亂了。
秦風感覺到她的睫毛輕顫了幾下，刷在他的掌心裡，癢癢的。
然後，手上觸到一片濕熱。
她哭了！
他猛然一驚，不知該喜該是該憂，急忙將手抽開，捧住她的臉便將唇印到她的眼睛上，輕喃道：「別哭！聽我說完……今天早上我見到你爸爸和哥哥了，他們已經將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對不起，之前不該罵你的，都是我不好……」
薛冰驚得拽住他的手臂，臉上還掛著淚，焦急地問道，「他，他們找你了？」
「……嗯。」
「我昨天失蹤了一天，他們肯定著急了……」
「那我問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我……」
薛冰偏開臉去擦眼淚，卻不願意告訴他，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這幾年經歷了什麼事，寧可讓他誤解，也不想在她以為他不夠愛她的時候讓他知道她為了他差點活不下去，那多丟人！
「不想知道他們都對我說什麼了？」
薛冰吸了下鼻子，將期盼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秦風倒是不急，揉著她的頭髮，將散亂的髮絲全都弄整齊放在耳後，她的頭髮還是跟當年一樣，黑黑的，直直的，亮亮的，令人愛不釋手。
她卻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你說話呀！」
「他們說……讓我放了你，不讓你跟我在一起……」
「……」
他說完之後，沉默的那一位變成了薛冰，她早就知道會是這結果的，爸爸和哥哥不止一次勸過她不要再犯傻了，對秦風死了那條心，這個世界上除了秦風之外，還是有很多男人值得她去愛的，比如齊天磊……
她知道！
所以，秦風會這麼說她並不意外，她現在好奇的是秦風自己的想法是什麼，她若是沒記錯的話，昨天他還說過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她以為，他現在也還會一如既往的堅定。
可是，她沒想到他卻是這麼對她說：「我覺得他們說得挺對……」
薛冰的心又是狠狠一跳，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這麼說……他是決定要放了她了？
在他使計將她的衣服藏起來，把她困在這辦公室裡的時候，她確實是挺惱火的，一心想著要怎麼從這裡離開，然後離他遠遠的，可是當他好不容易鬆了口，她又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所以連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要怎樣？
秦風又道：「有時候我也覺得，你跟著我是委屈了，所以薛冰……我讓你走，讓你自己選擇，也給時間讓你自己想清楚，如果你還相信我，還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一定給你幸福！當然……你還年輕，如果你發現了當年那樣愛我只是因為還不懂事，現在想要選擇新的生活，我也不阻攔，女兒我來照顧……」
薛冰聽著聽著，胸腔裡的酸意更濃。
她怎麼聽著總覺得他是要跟她劃清界線一樣呢，連女兒的歸屬撫養問題都和她談好了，她總覺得，她想聽的不是這些。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輕顫，「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想走的話隨時都可以了？」
秦風垂下眸，半晌後又望著她，輕道：「那……如果我說，我想你留在我身邊呢？你是不是就……」
「秦風，你放p！」
薛冰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怎地心頭就像是燃了火一樣，她推開他從他懷裡跳起來，一下子就激動了。
「你這是在徵求我的意見嗎？你以為你現在讓我做個選擇就是為我好了是不是？我討厭看到你在我面前裝情聖的樣子，我們之間，其實無論開始還是結束都是你做的決定，我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利，當初要不要我，不過就是你一念之間，後來……後來也是你先放棄的我！所以現在不要以為這麼做就是為我好，我不會感激你，我……」
「我沒有放棄過你！」
薛冰的話尚未說完，秦風就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用超越她的音量，試圖傳達這麼一個被她誤解的事實。
他一字一句，很清晰地告訴她：「從我決定要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從來沒想過要放棄你，一刻也沒有！」
「那後來你為什麼選擇了小姨？」
兩個人的話語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間隔，秦風的話一落音，薛冰就馬上接上去，問出了這個困擾了她許多年，並且令她一度絕望透頂，一直無法釋懷的問題。
其實，問出口的時候她就後悔了。
怎麼能這麼問呢？她是該有多自私？難道她竟真的是希望當時秦風選的是她而放棄小姨嗎？那個人不是什麼別的不相關的女人，而是她的親阿姨！
所以，哪怕她憋在心裡透不過氣來，也不曾問過。
今天，在他說讓她自己選擇去留的時候，她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她不知道要怎麼向他表達自己的感覺，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讓他明白，在他們兩個人的感情裡，她是有多麼的無助和無奈！
秦風卻因她的話明顯的怔了怔。
他終於承認，他們之間無論是閱歷還是對感情的認知確實存在著很大的差距，他頓時就恍然大悟，她當年那麼決然地在他面前劃破臉，以及後來那一聲淒愴的至死不見是為了什麼。
這麼多年，他居然現在才想明白。
難道，她竟一直認為他當時沒有選擇她是因為不愛她嗎？
為什麼，他卻覺得他是因為愛她，所以當時才沒選擇她呢？
他緩了口氣，有些艱難地開口，「你就是為了這個而惱我這麼多年嗎？也是因為這樣才那麼恨我，是不是？」
薛冰偏開臉去，既不看他，也不予置否。
秦風點點頭，感覺心臟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塊，不斷地往外冒著血。
原來是這樣！
他們兩個人都是這樣，他以為有些話不必要說，他以為她能懂，可是事實上她卻並不懂，她不懂也不問，一個不說，一個不問，所以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可自時要。他們，本不該是今天這樣的結局。
他閉了閉眼，不由得開始幻想著，如果沒有這樣的誤會，四年，她該念完大學了，或者，他們一起陪著女兒長大，本該有個幸福的家，可是，有些事情，一轉身儘管不是一輩子，卻還是錯過了這麼多年，物是人非。
他深吸口氣，終於找到了平靜的語調，凝視著她說道：「我為什麼不選你，是因為你小姨，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薛冰仰起頭，很努力地讓眼中的酸意倒流回去。
她咬著唇，倔強地道：「我知道……她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她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情，你們那麼相愛過，我本就不該爭，和她比……注定是我輸！是我不自量力，是我不懂事，所以秦風，我說了……我還是感激你的，我不怪你！」
秦風眼底閃過一絲惱意。
她還是這麼倔！既然難受，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她就是存心也要他難受，要他不好過是不是？剛開始明明是深情款款的表白，為什麼到了最後還是憤怒又痛心？uvpl。
他的確是痛心，她竟完全不懂他！
「你這叫不怪嗎？如果不怪，四年前為什麼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你這性子什麼時候可以改改？你非得這麼倔嗎？為什麼就不能稍微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為什麼會那麼做？」
薛冰怔了怔，被他痛心疾首的樣子弄得有點兒發懵。
她倔，她不懂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所以呢？他嫌棄她了？
秦風實在拿她那有事沒事就往牛角尖裡鑽的性子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不過，他也明白真的不能對她要求太高了，年齡是長了幾歲，可是有那麼長時間還在昏迷中，她的心智和某些方面的想法和當年也沒什麼兩樣。
想起她寫個合約書都能寫錯別字的，他也就釋然了。
算了，不改就不改吧！從認識她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她是這樣的，也許他愛的本來就是這麼直率這麼倔強的她呢？等她都改了，就不是薛冰了……
他又吸了口氣，歎道：「算了，當我沒說……當年你既然不懂，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選擇了先救你小姨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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