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多鐘,夕陽西下,趙青山所扮的老道士和呂洞賓變的小道童,一路跟著李光耀翻山越嶺地回到了這座位於大山深處的小山村,村子裡頭還沒通上電,掛在村道上的燈籠,成了這座小山村晚上唯一的光照來源。
李光耀的家,是一幢低矮的土坯房,房頂上蓋著稻草壓著石頭,用比較形象點的話來說,就是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連遮風擋雨都成問題,偏偏這間土坯房裡頭還擠著一家三口人。
李光耀沒有老婆孩子,也沒有兄弟姐妹,低矮的房簷下住著他的老父老母,老爺子身體常年帶病,下不了地幹不了活,老太太常年要留在家中照顧老爺子,整個家庭的生計問題就落在了李光耀的肩上。
小山村很小,只有三十幾戶人家,平常賴以為生的方式,就是進林子砍樹,偶爾還會去挖些便宜的草藥,等到十天半個月的時候,再一起離開村子,到二十幾公里外的鎮上換些柴米油鹽。
這個村子的生活狀況足以顛覆絕大多數山外人的想像極限,整個村子只有一口水井,別說是洗澡刷牙了,就連洗菜的水都得幾戶人家並著用,往往等到洗完菜的時候,水盆裡的水已經變成稀釋過的泥漿了。
就是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下,村子裡大多數年輕人都選擇了外出打工,李光耀前幾年也出門過,誰也不知道他在山外面幹了些什麼,反正一年前回來後。原本能說會道的一個人,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李光耀唯一會開口講話的時候,就是對著他那老父老母的時候……
回到家,卸下肩上今天采的草藥,以及從砍下的樹上頭挑選出來的部分木材,整個人都快變成泥人的李光耀順手拉過門口一條髒地簡直讓人難以直視的破布,胡亂在臉上擦拭了一遍。就推門進屋了。
「爹,娘……米缸裡沒米了?」揭開米缸的蓋子,低頭一看。李光耀愣了愣,隨後抬頭問道:「早上我走的時候,這不還有半缸米嗎?」
「耀啊。那米都讓胡大叔扛去磨粉了,回頭摻著玉米面加點菜葉什麼的,對付著吃吧。」土坯房只有兩個房間,裡頭那屋是他爹媽的房間,外頭靠著灶台的那張木板床,則是李光耀自己的床榻。
聽見兒子回來的動靜,從裡屋走出來一個有些駝背,看年紀似乎都已經上八十了的老太太,皺紋密佈的臉上露出一抹為難之色,她說道:「你爹的藥又快沒了。今天有找著什麼好藥嗎?」
「附近都已經讓人抄遍了,就找著一些駱駝蓬,明天我再去遠點的地方看看。」李光耀露出了憨憨地笑容,說道:「爹的藥明兒托李嬸從鎮上帶回來,我這還有幾百塊錢。應該能買不少的。」
「你打哪來的錢?」老太太愣了愣,問道:「這幾百幾百的,每次問你你都有……耀啊,錢可得留著,你還沒娶媳婦兒呢,打工掙的錢可別亂huā!」
「娘。我懂!」李光耀應了一聲,轉身就出了門。
遠遠地站在草垛旁,李光耀家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點不落地全都落入了趙青山二人的耳中,見李光耀扭頭出來,趙青山心中一動,說道:「繞過去看個究竟,這小子看起來也不傻啊!」
呂洞賓似乎也察覺到了些什麼,聽到趙青山的話,他也是點點頭應了一聲,緊跟著趙青山繞過草垛,站到村頭的一塊大石頭上,遠遠的開了天眼,盯住了院子當中李光耀的一舉一動。
從屋裡頭出來,李光耀有些緊張地左右掃視了一圈,這才拎起兩包今天剛采的駱駝蓬,繞到屋子後面的空地上,開始抖開駱駝蓬似是要晾在那裡。
但是,趙青山和呂洞賓卻分明看到,在李光耀彎腰裝模作樣晾曬駱駝蓬的時候,他明顯伸手在地面上撥動了一下,抽出一塊石板,露出了埋在地底下的一隻黑色皮質旅行包。
一打開這只旅行包,裡頭裝著的滿滿噹噹的百元大鈔,一下子就看呆了趙青山和呂洞賓……只見李光耀面對這最少也有上百萬的財富,抬起手對著滿滿噹噹的百元大鈔拜了拜,說道:「對不住了……」
伸手取出了三百塊錢,李光耀又十分迅速的把土埋了回去,然後隔上石板,再埋一層土,最後才把錢裝進了。袋,起身回屋……
遠遠在村頭看著李光耀做完這一切,趙青山下意識和呂洞賓對視了一眼,呂洞賓則說道:「陛下……這李光耀恐怕還是個逃犯啊!怪不得那麼謹慎。」
「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趙青山卻是皺了皺眉頭,說道:「朕下界之前查看過李玄轉世之身的功德,這李光耀的功德雖然不高,卻也比一般人高出不少……如果是個逃犯,犯了大罪,這功德早就見底了!」
「那……陛下,我們現在怎麼辦?」呂洞賓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要再過去詐他一下,然後再……」
「也只能這麼辦了。」趙青山點點頭,朝呂洞賓勾了勾手指頭「貼過來。」
……
李光耀點了火,準備把玉米面放進鍋裡頭炒熟,再拿出來混點水捏一捏,今天晚上就先這麼對付過去。
可讓他怎麼都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剛剛點著火的時候,屋外的院子裡頭就來了個不速之客……一個三十多歲的警察,手裡頭拿著小本子,腰上掛著槍。
皮鞋上頭沾滿了塵土,就像是跋山涉水而來似地,一邊擦著汗一邊還張著嘴巴在那喘氣「大兄弟哎……你們這兒是炕頭村嗎?」
「……」屋裡頭的李光耀一愣,看看這個警察的裝扮,一隻手已經伸向了灶台邊上的一根木棍,但臉上卻依然露著憨憨的笑容,也不說話。
屋內李光耀的反應,被門外的警察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又靠近了幾步「大兄弟是村裡人,我也是鎮上派出所的,剛剛調過來沒幾天,專門就負責你們這幾個村子的……我跟你打聽個事唄。」
李光耀握緊了木棍,但站在那裡還是一個勁的笑,根本沒有吱聲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裡屋的老太太聽到動靜出來了,也不等李光耀阻攔,老太太就笑吟吟地走出去了「嘰裡呱啦哎喲卡卡……」
老太太跟李光耀說的都是方言,可呂洞賓就算是神仙也不一定就聽得懂所有方言啊,特別是這種生僻的方言,更是讓人頭疼萬分。
毫無疑問,見到村子裡頭來了個警察,老太太十分高興,但奈何呂洞賓說的話老太太聽不懂,老太太說的話,呂洞賓也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最終,呂洞賓也只能對李光耀說道:「大兄弟……我就明著跟你說吧,外頭的案子已經發了,你也別跟我裝傻了,不想讓你爹娘知道你幹的事情,就乖乖跟著我走一趟,否則你自己被抓了不說,你爹媽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呂洞賓無疑抓住了李光耀心中最薄弱的地方,一聽呂洞賓把話說得如此明白,再看看他說話時臉上那溫和的笑容,李光耀也不是傻子,頓時明白了對方是在保全自己的名聲,更是在替他顧慮著爹媽的感受。
抓著木棍的手,慢慢放開了,李光耀臉上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呂洞賓有些傻掉了「今天那些人,都是你們派來試探我的吧?」
「……難怪這小子愣是不吭聲!」呂洞賓心裡頭有些鬱悶了,但表面上卻還露著溫和的微笑,他問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為什麼還不跑?」
「因為我沒罪。」李光耀也笑了「那筆錢不是搶的。」
「可這筆錢就在你手上!」呂洞賓斬釘截鐵地說道:「捉賊捉贓,捉姦捉雙,錢都在你這裡,別說事情不是你幹的!」
「事情不是我幹的,我只是個跑腿的……他們殺了人黑吃黑,我不過是臨跑之前撿了一隻皮包而已,沒想到找我的不是他們,而是警察。」李光耀似乎也看開了,說道:「我沒殺過人,一袋錢不能證明什麼……讓我走的有點面子,別給我上銬子,否則我死也要拉上你一塊兒下去!」
「……因為你爹媽?」呂洞賓皺了皺眉頭。
「對,因為我爹媽。」李光耀點頭道:「那袋子錢我就用了兩千多塊,剩下的全都原封不動埋在屋子後頭,你晚上再來取,別給我爹媽知道。」
「既然你沒有殺人,只是撿走了一袋錢,為什麼躲回到村子裡頭不敢出去?你難道不認為這有點說不通嗎?」呂洞賓步步緊逼。
李光耀卻笑得十分輕鬆,他聳了聳肩,只說了一句話「那些人可比你們警察厲害多了,也狠辣多了。」
「……走吧。」呂洞賓恍然,總算是弄清楚了李光耀的情況,他點頭道:「我領你去見個人,不要再沉默不言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好。」李光耀猶豫片刻,點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