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山跟個神棍似地站在那裡,頭頂紫金通天冠,身穿日月白寶衫,一手握著乾坤朗日太極拂塵,一手摸著根本沒長鬍鬚的下巴,悲天憫人的樣子。
而金蛙婆婆則是小心翼翼地垂下雙手,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等待著最終結果的出現,如果不是為了那飄渺的仙途,她又怎會輕易上山丟掉尊嚴,在趙青山面前一副活脫脫自虐的涅?
足足沉默了有半分多鐘,眼看金蛙婆婆的臉色愈發無助,趙青山這才輕輕地『嘖』了一聲,道:「道友雖修行多年,然手下多少沾了些無辜的冤魂,道行已能滿足仙緣降臨的標準,可功德、陰氣這一關,卻是難上加難!」
頓了頓,趙青山沒給金蛙婆婆開口話的機會,接著就道:「依貧道看,道友若能忍受得了青燈燭火的清苦生活,或許貧道再努力一下,未嘗不能為道友爭取到一線消,但關鍵是,道友可有那遠超常人的毅力?」
「這……」金蛙婆婆愣了愣,苦笑道:「真人明鑒,為追尋仙途,小妖已百般隱忍,否則哪裡還會只有這點道行?只要能位列仙班,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妖也決計不會皺下眉頭!更何況只是那清苦的生活?」
「那好,只要道友能夠痛下決心,貧道這裡倒也有為道友爭取消的辦法。」趙青山微微稽道:「如道友所見。貧道的青雲觀乃是天庭眷顧之所,世間陽氣最盛的地方之一,只要道友願意留在山上聽從貧道的安排進行苦修,快則三五年,慢則五六十年,道友必然會迎來成仙的仙緣!」
「要那麼久?!」原本只以為不算什麼大事,沒想到趙青山開口就是五六十年,這讓散漫慣了的金蛙婆婆如何能夠忍受得了?!
見金蛙婆婆面露為難之色,趙青山倒也不勉強,只是道:「道友留在山上是為修心而非修煉。若無法忍受這清苦的修行,貧道亦敢斷言,道友今生都將與仙途無緣……其中的利害,道友自行掂量吧,無量天尊~!」
微微一稽,趙青山直接轉身就走。
而趙青山這麼一走,才讓金蛙婆婆瞬間反應了過來,這是她在哀求趙青山指點明路。而不是趙青山在求著她成仙得道!
罷了罷了,無非就是五六十年的苦修,忍忍也就過去了……比起那逍遙三界的神仙生活,五六十年的苦修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念及此處,金蛙婆婆趕忙喊住了趙青山,『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無比真誠地道:「道長且慢……小妖願意聽從道長的安排,留在山上清苦修心!」
「大善~!」趙青山微微一笑,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一眼地上跪著的金蛙婆婆,道:「道友能夠及時醒悟。也算是道友的福氣,這連日來哭喊著要留在山上的真修不知凡幾,貧道目前為止可也只留下了道友一人。」
金蛙婆婆一聽這話,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好險,千萬真修苦求不得的機會,居然差點就被自己的一念之差給丟到九霄雲外了!
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謙遜了。金蛙婆婆道:「多謝真人幫扶之恩,他日小妖若能名列仙班,自當對真人馬是瞻,唯命是從!!!!」
「道友又著相了。」一般人聽到這種表忠心的話,大多都會露出笑容,但趙青山卻皺了皺眉頭,道:「這三界六道無論仙神佛陀,都是玉皇陛下麾下的一員。理應聽從陛下的命令,怎可對貧道出這般違心的話語?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道友莫要再犯糊塗了!」
「是……真人教訓的對,是小妖糊塗了……」被趙青山一通訓斥,金蛙婆婆終於完全放下心來,這位青城子真人不愧是能受到玉皇大帝看重的陽間真修,心胸之寬廣,公私之分明,簡直達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
不過這樣也好,跟著這樣的一個得道高人在山上苦修,想來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至少不用的自己會被對方公報私仇!
想到自己上山之前還在懷疑趙青山會不會給自己小鞋穿的事情,金蛙婆婆就覺得有些好笑,似青城子真人這樣的得道高人,怎麼會做出那麼卑劣的事情呢?橫看豎看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就在金蛙婆婆對趙青山發洩著滔滔不絕敬仰之情的時候,她眼中那個無時不刻都在閃現品格光輝的得道高人,卻是道:「修心不同於修煉,修心之所理當萬籟俱寂,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寂寞,方為修心、洗心之上策……龍宿山西北面半山腰處,有一平緩的斜坡,常年到頭也不會有人過去打擾,依貧道看,道友當在那裡建小屋一座,以遮風雨冰霜。」
這擺明了就是要把金蛙婆婆發配邊疆一個人晾在那裡啊!可偏偏這樣的安排,還就合了金蛙婆婆的心意,她忙不迭地應道:「小妖多謝道長指點!」
「嗯。」趙青山理直氣壯地受了她這一禮,而後又道:「修心、洗心以寂寞受之亦並非獨方,積累功德也是必修的課程之一……這樣吧,龍宿山山高路陡,但每天都有千數虔誠信眾由於身體狀況而無法登山敬香,日後你在山上的功課,便是每日觀察信眾,擇選其虔誠之人,將其送上山巔敬香。」
分明是為了增加凌霄寶殿的香火,趙青山還就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頓了頓道:「這些信眾來自五湖四海,虔誠信仰亦有洗滌心靈的功效,道友切記與這些信眾多多交流,為善之時,亦能起到修心之效。」
金蛙婆婆感覺趙青山簡直就像是活神仙,一切都給她安排的詳細無比,面對如此大恩大德,她除了無言跪下之外,還能夠再些什麼?
接連又給金蛙婆婆設了十幾條那個不准、這個不准後,趙青山便揮手讓金蛙婆婆直接去了半山腰,心裡頭有些樂呵呵的。
龍宿山已然是一派仙家聖地的涅,但山高了之後,卻等於是把絕大多數上了年歲的信眾拒之門外,這對龍宿山的香火而言,絕對是個極大的打擊。
一般情況下,越是年長的香,對仙神的虔誠度也就越高,把這些香拒之門外,趙青山早就有點鬱悶了,一直都在思考著解決的辦法。
這不剛好,金蛙婆婆好死不死地自己跑過來求虐待了,趙青山靈機一動,頓時就想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為那些上了年歲卻腿腳不便的信眾打開一扇方便之門,安排一些自己來找虐的妖仙去負責這件事情!
如此一來,青雲觀的香火必然會蒸蒸日上,一方面排除那些試圖走捷徑的圍觀者,一方面留下那些真心上香的信眾,青雲觀所要投入的資本,無非就是趙青山這個觀主的一張嘴而已……
不過話又回來了,趙青山安排金蛙婆婆去做這件事情,倒也不是完全在忽悠,效果也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五六十年只是個誇張的數字,只要金蛙婆婆日復一日地堅持上幾年光陰,不定就真的可以直接位列仙班了!
因此,站在這個角度上來,趙青山其實也不是在純粹忽悠,雖然他的出發點就是帶了點私心的,可畢竟結果不會差,不是嗎?
金蛙婆婆千感謝萬流淚地離開了天恩殿,趙青山這才打開了她送來的信封,結果抖出裡頭的東西一看,頓時啞然無語。
這就是一張明顯年代久遠,都有些褪色了的黃布,黃布上頭用一些蝌蚪般的奇怪符號跟鬼畫符似地點綴在各處,非但看不出來半點意思,甚至連一點點的規律都找不出來!
看著這張即不是神通秘訣,也不是藏寶圖的黃布,趙青山有些納悶了,你這金蛙婆婆是不是腦子有病,你隨便送點什麼法寶也比這個強啊!
趙青山哪裡知道,金蛙婆婆得到這樣東西也純粹是偶然發現,珍藏了幾十年也不曾發現半點秘密,這一次過來賠罪,原開始是打算送點實物的,但後來轉念一想……人青城子真人是誰啊?那是得道高人!能看得起她送的這些紅塵俗物嗎?後來轉念一想,乾脆就把這東西用信封裝了起來送給趙青山。
如此一來,最不濟也不會落得個俗套,至於趙青山看不看得懂……那就不關她的事了,反正她自己是看不懂的。
拿著黃布翻來覆去地掃了好幾遍,最終趙青山還是沒有把它丟掉,直接給收到了乾坤袋裡頭,反正乾坤袋裝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差這一件!
時間一晃就到了晚上的十點多鐘,龍宿山上也已經是靜悄悄的一片。
浮空仙島上,正盤腿坐在那裡參悟玉皇心印的趙青山忽然間睜開了雙眼,一道金光自九天之上而來,落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