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丁府賓客如雲,簡直便成為了泉州的一場盛會。
「侯爺、總鎮」的叫聲響成一片,滿面春風的丁雲毅也絲毫不見任何異狀,不斷的帶著笑和所有到來的賓客熱情的打著招呼。
只是前來的賓客誰也想不到在這樣的笑容之下隱藏著什麼樣的殺機
「包大人!」一看到包鴻久,丁雲毅便笑著迎了上去。
「福建布政使包鴻久見過侯爺。」正坐在那和同僚談笑風生的包鴻久一見丁雲毅居然親自來和自己打招呼,不禁受寵若驚,急忙站了起來。
「包大人好大的手筆那。」丁雲毅讚不絕口:「那麼重的禮,便是本鎮也是拿不出來的。本鎮可得謝謝包大人了。」
包鴻久大是得意。
他本來是是張肯堂的人,張肯堂倒台後,他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著丁雲毅來和自己算賬,一聽到丁雲毅要納妾,當時便動開了腦筋。
這納妾哪有鬧到滿稱知的?無非就是藉著這個機會大肆索賄罷了。一想到了這點,惶惶之心便也放了下來。
送出那麼多貴重的禮物雖然心疼,但卻能夠討好到丁雲毅,繼續在這張位置上坐下去,如此算來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眼下情況果然和他包鴻久想的完全一樣以堂堂武烈侯的身份,居然在這麼多的賓客面前主動來和自己打招呼了,這是何等風光的事情?
「包大人請坐吧。」丁雲毅客氣的請包鴻久坐了下來:「諸位。大家都是同僚,以後在一地為官,還是要相互提攜才是。」
只這一句話,便頓時把所有賓客的心都放了下來那些原本擔心丁雲毅會秋後算賬的,此時聽到丁雲毅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來,想來也是無妨的了。
「今日我之納妾,本不是什麼大事。勞煩諸位大人親來,心裡實在是惶恐得很,諸位。這一杯酒我敬諸位大人。」丁雲毅說著舉起了酒杯。
那些官員們也都一個個的把杯子舉了起來,人人興高采烈。
只有漳州知府侯止泉默默的喝了一口。他知道這酒,是一杯子難以下嚥的苦酒。
可是酒再苦。他也沒有任何不喝的理由了
丁雲毅放下杯子,就聽到參政關國華笑道:「都聽說侯爺的幾位小妾人人有傾國傾城之貌,今日如此喜事,侯爺何不讓我等一開眼界?」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勃然色變,這樣的話在武烈侯面前說出明顯的是放肆了。武烈侯的女人豈是能隨便讓人看的?
包鴻久和關國華是至交,知道這人是個大老粗,說話做事從來都不經過腦子。急忙咳嗽幾聲:「關參政怎麼酒還沒有喝幾杯,便先醉了?」
丁雲毅卻「哈哈」大笑:「既然關大人想看,本鎮豈有不許的道理?諸位稍等。我這便將我的幾位小妾請出來和諸位大人相見。」
一轉身,嘴角便露出了一絲只有身邊人才能看到的冷笑
包鴻久還在一迭聲的責怪關國華做事實在太莽撞了,關國華卻是不以為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這個時候,邊上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天要下暴雨了啊。」
眾人回頭一看。正是漳州知府侯止泉。
關國華朝天上看了看:「侯黃堂,天好好的怎麼會下雨?」
侯止泉譏諷地笑了一下:「真的要下雨了,關大人。而且是一場很大很大的雨,整個福建都要被澆透。你要不信的話,一會咱們走著瞧吧。」
「我才不相信這天會下雨呢」
關國華的話尚沒有說完,又有一個聲音傳來:「我信!」
朝那看去。是署理福建巡撫葉原先,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葉原先居然已經正兒八經的換上了一身官服。
眾官正奇怪間,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猛然衝了進來
侯止泉又譏諷的笑了:「是吧,我沒有說錯吧,雨已經開始在泉州下了那」
「撫帥,這,這是什麼意思?」包鴻久張目結舌。
「審案!」葉原先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從現在開始,任何在案子沒有審清楚之前,若離開此地一步,格殺勿論!」
這句話殺氣騰騰,讓在這的所有官員都大吃一驚。
審案?審的什麼案子?格殺勿論?難道葉原先有天子劍,可以先斬後奏?
他們還沒有從混亂中醒悟過來,長案已經擺了起來,而那些殺氣騰騰的官兵們,把那些官員從各自的桌上趕了起來,在園子中間圍成一團。
官員們又驚又怕,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福建參政關國華!」葉原先抬高聲音大叫一聲。
「在,在,下官在。」茫然不知所措的關國華趕緊從官員隊伍裡站了出來:「撫帥,你叫下官何事?」
「何事?你做的事情難道自己不知道嗎?」葉原先冷笑一聲:「崇禎九年二月,你收受地方劣紳銀三萬兩,公然袒護劣紳,致使福州一無辜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崇禎九年六月」
他一樁樁、一件件,把關國華曾經做過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日期、地點、人物無一偏差,只聽得關國華渾身冷汗直冒。
「關國華,這些事情你可曾做過?」葉原先厲聲道。
「撫帥,我冤枉!」關國華大聲叫了出來,他雖然性格粗魯,但也知道這些事情是絕對不能承認的,一旦承認。自己的名聲官途只怕全部都要毀了。
「冤枉?」葉原先冷笑一聲:「帶證人!」
不多時,證人便被帶了上來。所述口供完全一致,關國華冷汗直冒,卻咬緊了牙關就是不肯承認。
「好,關大人果然好硬的嘴!」葉原先又是冷冷一笑:「上刑具!」
這話一出,全場大驚。瘋了,瘋了。葉原先真的是瘋了,哪有在沒有朝廷明旨的情況下就給一個地方大員上刑具的道理?
「葉撫帥!」包鴻久大聲叫了出來:「關國華乃是從三品大員,給他上刑。需得朝廷明旨,況且這裡是哪裡?是公堂嗎?我不明白為何葉撫帥為何私設公堂,擅自對從三品大員用刑。難道是皇上和朝廷給張撫帥的權利嗎?」
他知道今天這事大了,一旦關國華招供的話,勢必會把自己也牽連出來。而且葉原先在這裡設立公堂,公然對一個從三品的大員上刑,於理於法都不合,官司就算打到京城去葉原先也是必輸無疑的。
「皇上和朝廷沒有給他權利,這是我給他的權利!」
此時,一個聲音飄來,眾官紛紛看去:
武烈伯、福建總兵——丁雲毅!
丁雲毅也同樣的脫去了吉服,一身閃亮戎裝。腰間懸掛著的,正是那把聞名天下的名刀:龍牙!
丁雲毅緩步走到眾官面前,冷冷的盯了一眼關國華:「關國華,你的罪狀還不止這些吧?你身為福建布政使司參政,主管一省之糧食、農業、民政。卻不思為國盡忠,為民謀福,卻依仗些許官威,袒護劣紳,而且還利用自己手中權利自便,私自倒賣軍糧。事敗後,又隨即指使人誣陷廈門唐姓商人,使其莫須有的罪名入獄,有沒有這回事情?」
關國華的整個後被都被汗水浸濕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完了,現在一切都完了。
丁雲毅臉上的神色顯得那樣的嚴厲,甚至帶著幾分殘酷:「宋獻計,我讓你眼睛的東西你都研究好了沒有。」
「回侯爺,全部研究好了。」宋獻計上前一步,拍了拍手,讓人端來上一堆刑具,指著第一樣道:「這叫『烹』。武則天當皇帝的時候,朝中有位酷吏叫來俊臣,崇尚嚴刑峻法,對不肯招供的犯人往往以酷刑對待。方法是找個大甕,把人塞進去,然後在甕下面用柴火加熱。溫度越來越高,受刑人也越來越受不了,如果不肯招供的話,往往就被燒死在甕裡而這個『烹』,就是當年來俊臣曾經用過的。」
順著說話功夫,又有一根巨大的銅柱:「這個東西大家可能都聽說過。商代末年,紂王的寵妃妲己心性狠毒,脾氣乖戾,平時很少發笑。紂王為了討她的歡心,想了許多辦法,但妲己臉上難得有一絲笑容。有一天,紂王看見一隻螞蟻爬到了燒熱的銅斗上,細小的蟻足被烙傷,不能繼續爬行,只是在那裡翻滾、掙扎,覺得很有趣,心想,如果人被火烙,那種痛苦掙扎的狼狽相一定更好看。於是,紂王就讓人用銅製成方格,下面煨上炭火,把銅格子燒得通紅,讓有罪的囚犯赤著雙腳在上面行走,囚犯痛得慘叫不已,有的人就從格子上掉下來,落入火中被燒死。妲己看到這種情景,果然高興得咧嘴大笑。紂王大喜,以後經常用銅格子烙人逗妲己發笑」
這話說的所有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宋獻計不緊不慢地道:「這種炮烙之刑要想復原實在是麻煩了些。侯爺問我,該用什麼辦法讓嘴硬的犯人招供,我仔細考慮之下,不得不拼著晝夜不眠不休竭力研究,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我成功復原了這一炮烙之刑。」
他把十幾種刑具一一說了出來,然後微笑著道:「請問關大人願意先嘗試哪種刑具?」
「撲通」一聲,關國華竟然跪倒在了地上。
丁雲毅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關大人,痛快的都招認了吧。我方才仔細的想過了,這些刑具用在我這樣無知武夫的身上,我也是實在一樣都承受不住的。」
「我招,我招。」關國華面色一片慘白。
「來人,把關國華帶下去,給他紙筆。」葉原先吩咐了聲,關國華很快便被帶了下去。
這也是丁雲毅交代的。把犯人分開關押,讓彼此之間都不知道對方交代了一些什麼,然後彼此猜忌,最終讓他們為了盡快減輕自己罪行,而大量檢舉他人。
葉原先倒實在想不到丁雲毅居然在審案上也有自己一套。
「布政使司都事繆得安來了嗎?」葉原先慢吞吞地問道。
「在,在,下官在這。」繆得安心慌意亂的走了出來。
葉原先朝他打量了幾眼:「繆得安那,我聽說你是關國華的親信,深得他的信任,關國華的許多事情都是交給你去做的,有沒有這回事情?」
「有,有,下官不敢隱瞞,關大人的許多機密事情的確是交給下官去做的。」繆得安悄悄的擦了下汗道。
「那你願意檢舉揭發嗎?」葉原先笑了下:「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從七品,諒你也沒有什麼大惡,盡快的檢舉揭發上司,說不準還能立上一個小小功勞。」
繆得安朝那些可怕的刑具看了看,嚥下了口口水:「回撫帥,下官願意交代,願意交代。」
繆得安隨即也被帶到了別的房間,緊接著,一個一個的官員都被叫了出來,葉原先一一說出了他們所犯之事,件件證據確鑿,無一偏漏。
那些官員早就心驚膽戰,又親眼目睹了這些可怕刑具,誰還有絲毫反抗心思?
一直審到夜裡,火把都打了起來,尚有一半的官員沒有審完。而這裡各個房間早已是人滿為患了。
丁雲毅做事也當真古怪,居然讓人給這些官員拿來了晚飯,讓他們一一填飽了肚子再繼續審問。
而且看他這個樣子,只怕還有一個官員沒有問到的話,便是到了天亮也會繼續問下去了。
那些官員提心吊膽,哪裡還有心思吃飯?偏偏只有漳州知府侯止泉,一口飯一口菜吃得香甜之極。
而這也不禁讓丁雲毅多注視了他一會,其實他早已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等到晚飯吃完,丁雲毅還請這些人喝了茶,休息了一會後,才示意葉原先接著問案。
當又陸續問了幾個官員之後,葉原先忽然開口說道:「福建布政使司布政使包鴻久包大人可在?」
包鴻久心裡歎息一聲,終究還是要輪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