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不清狀況的棒子爹也不要別人招呼,自顧自的坐了下來,在酒碗裡倒上了酒,一迭聲的催促著丁雲毅喝酒,自己已經忙不迭的喝了大大一口。
棒子爹喜歡吹牛,一吹起來就沒邊沒際。
丁雲毅第一次和棒子爹聊天,聽著新鮮,可在阿喜姐妹耳中,他的那些牛皮早就能聽得倒背如流了。
阿湖聽得直打哈欠,扒了幾口飯,便伸著懶腰說自己要去睡覺了。說完就站起身來走了。
阿喜聽的抿嘴竊笑不已,不時打斷一下棒子爹:「這個你剛才和丁大哥說過了。」
棒子爹也不尷尬,很快就轉到另一個話題繼續侃侃而談。
半罈酒轉眼就喝掉了,可棒子爹一點結束的意思也都沒有。又繼續吹了一會,忽然對阿喜說道:「阿喜,我家裡有兩條今天才打到的魚,你去弄下燒來吃了。」
阿喜「恩」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棒子爹喝了口酒:「丁把總前些日子大展神威,斬殺了鬼王丸,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當年嘉靖朝中,倭寇動亂,戚大帥也是一般如此,殺得倭寇不敢正視我大明那」
他嘴裡說的「戚大帥」是戚繼光,丁雲毅不由得留上了神。
棒子爹放下酒碗,抹了一下嘴:「旁的咱也不說了,就是嘉靖四十一年,倭寇騷擾我福建沿海,為害甚烈。秋,莆田遭受倭寇嚴重蹂躪,福建巡撫向朝廷告急,戚大帥奉命率精兵六千餘人來閩平倭。戚家軍在寧德橫嶼痛擊倭巢獲大捷後向南挺進,擊破福清牛田倭寇據點。其時部分倭寇集結莆田林墩,依仗河溝縱橫,構築巢穴。九月十四日凌晨,戚家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攻倭寇林墩大本營。官兵們游水進逼,奮勇殺敵。駐在寧海橋的張諫部與戚家軍前後夾攻,與倭寇短兵相接展開巷戰。戚家軍連克營壘幾十座,殲敵3000多名,倭寇殘部倉皇敗退到平海後遁逃出海。林墩抗倭大捷那。」
這是發生在福建的事情,丁雲毅凝神傾聽,棒子爹又說道:
「十一月,倭寇聞戚大帥回浙,重聚殘部進犯福建,福寧、政和、興化相繼失守。他們攻陷興化府城後大肆**屠殺,無惡不作,府城內外屍橫遍野,慘不忍睹。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倭寇退出府城,集結在平海衛和東嶠許厝。福建巡撫譚綸緊急上書朝廷,請求再召戚大帥回師援救。戚大帥率軍抵閩後,會集俞大猷、劉顯三大營合圍夾擊許厝倭巢並乘勝追擊,殲敵主力,取得平海衛大捷。隨後,戚大帥揮師南下救援仙遊。戚家軍一連交鋒十八陣,殲敵一千多人。接著又在大蜚山下全殲五百殘寇,全勝。」
說到這,棒子爹的聲音忽然抬高起來:「這就是我福建赫赫有名的『五百洗』、『十八戰』!」
丁雲毅聽得驚心動魄,心馳神往,恨不得現在自己就能回到那個時代,跟隨在戚繼光身後殺敵破賊。
「丁把總可知道戚家軍為何能百戰百勝嗎?」棒子爹話裡有話地問道。
丁雲毅想了一下:「紀律嚴明,士卒訓練有素」
「紀律嚴明那是不假,戚家軍但凡出征時有擾民行為的一律斬首示眾。」棒子爹接口道:「但嚴明到什麼程度?嚴明到了有些殘酷的地步。戚家軍軍法規定,如果作戰不力而戰敗,主將戰死,所有偏將斬首;偏將戰死,手下所有千總斬首,千總戰死,手下所有百總斬首;百總戰死,手下所有旗總斬首;旗總戰死,手下隊長斬首,隊長戰死,而手下士兵沒有斬獲,十名士兵全部斬首。」
丁雲毅微微點頭。
或者軍法的確有些殘酷,但正是在這森嚴的軍法之下,也鍛造出了一支戰無不勝的戚家軍。
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棒子爹只是一個漁民,怎麼知道戚家軍那麼多的事情?
棒子爹今年六十二歲,戚繼光死的那一年,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而已。
「還有一遭,戚家軍的兵器舉世無雙!」說到戚家軍時候,棒子爹神采飛揚:「神威將軍炮,佛郎機炮,大口徑的加農炮發熕,鳥銃,倭刀,鐵甲,戚家軍應有盡有,火器的先進程度甚至直逼京都神機營。有這樣的兵器和那樣的士卒,焉能不百戰百勝?」
說到這,棒子爹把碗裡的殘酒一飲而盡:「非但如此,戚大帥還是一個建築天才,他修建的長城且不多說,大帥親自設計修建的空心敵台,簡直讓人驚歎。丁把總,你且來看!」
說著舉起油燈,招呼著丁雲毅席地而坐,接著拿來一塊石頭,在地上畫了起來,畫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一副簡略的敵台模樣已經畫了。
棒子爹指著圖道:
「所謂空心敵台,高三、四丈不等,周圍闊十二丈,有十七、八丈不等者。凡沖處數十步或一百步一台,緩處或四、五十步,或二百步不等者為一台。兩台相應,左右相救,騎牆而立。造台法為下築基與邊牆平,外出一丈四、五尺有餘,中間空豁,四面箭窗,上建樓櫓,環以垛口,內衛戰卒,下發火炮,外擊敵人。敵矢不能及,敵騎不敢近。每台百總一名,專管調度攻打」
丁雲毅完全被吸引住了,棒子爹仔細地道:「當年戚大帥任薊鎮總兵時便是如此修建。牆台為齊牆而建之平台,上面可放置軍械、糧草,並且可以協助敵台攻擊來犯的近敵。烽火台與敵台密切配合,形成一定的傳烽路線,一遇敵情,舉烽鳴煙放炮,迅速地把情況傳遞到薊鎮防線。而關隘處建築的城堡,在戰時守兵登城打仗,平時則可在城門設卡盤查過往行人。」
說到這,意味深長的看了丁雲毅一眼後道:
「前幾日丁把總重修風櫃城,若是按照這樣修建,我澎湖雖小,敵雖有十倍眾要想攻下便也困難得很了。可惜啊,當時丁把總手裡的銀子可有限的很那。」
丁雲毅猛然站起,眼睛死死盯著棒子爹:「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