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想到過，當你落難的時候，第一個雪中送炭的會是誰？
王濤沒想到第一個來警察局看望他的人會是一個陌生人，一個他從來都沒見過的人。
看到靜靜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第一眼，王濤以為是自己的粉絲。可是，第二眼，他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女孩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藍色牛仔衫，腦袋後面紮著一條黝黑的馬尾辮，女孩抬起頭來望向王濤的眼睛如同孤寂的寒冰。那是一種痛恨到骨子深入靈魂的一種眼神。
雖然是六月天，可被女孩盯上一眼，你會整顆心都涼透。
女孩一眨不眨的盯著王濤，眼睛都不曾眨動一下。似乎想把王濤的面容刻進眸子中。
女孩眼睛很大，黑眼球黑得像墨，白眼球白的像雪。眼睫毛很長，小巧的鼻樑挺翹，弧線柔美的唇線繃成了一條線。小巧的鼻翼微張，臉頰白皙無暇。
看到她的第一眼，王濤便想起了一個著名的女星——劉亦菲。不過，女孩看起來比劉亦菲當年出道時更顯清純，也更有靈氣。
「媽媽心臟病復發，又住院了——」女孩開口說出第一句話。聲音清脆，但卻冰冷至極。
「媽媽要找姐姐，我告訴她：姐姐出差了，要一個月才能回來——」女孩說話的時候，眼睛沒有眨動一下，仍舊一眨不眨的盯著王濤。
王濤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死的時候還緊緊抓著他的照片的女人。
「家裡的米還夠吃兩天，媽媽住院的錢全是用的姐姐醫療卡裡的錢。」女孩深深吸了口氣，慢慢眨動了一下靈秀的大眼睛。「但，這些錢只夠媽媽在醫院住三天。」
王濤不由得泛起一陣心酸，他能體會孟曉麗死後，她一家人的處境。
從九妹提供給他的資料，他瞭解到孟曉麗是單親家庭，她的爸爸和媽媽早就離婚了，和妹妹媽媽三個人相依為命。她的妹妹剛剛考上大學。一家的生計和妹妹的學費全靠孟曉麗一個人的工資。
所以，孟曉麗每天上班都自己帶從家裡帶著盒飯，把省下來的錢給媽媽買藥，給妹妹交學費。
而如今孟曉麗跳了樓，她家裡的頂樑柱就塌了。
「媽媽經常告訴我：好人有好報。姐姐經常教導我：要與人為善。可是，我沒看到好人有好報，只看到了小人得志！」
女孩說完，潔白的牙齒緊緊咬住弧線柔美的嘴唇，有殷紅的血絲隱現，染紅了女孩潔白的牙齒。
王濤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他心中苦笑不已，看來孟曉麗的妹妹肯定是恨死自己了，因為目前自己就是殺害她姐姐的嫌疑犯。雖然自己連見都沒見過她姐姐。
「你們公司的人剛才找上我，給了我一張三十萬的支票，但我當著她的面把支票撕了。」女孩表情平靜的說道。「無論你們賠償多少錢，都無法賠付我姐姐鮮活的生命！」
王濤看得出，面前的女孩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很有骨氣，不是一般的有骨氣。
一般的女孩如果姐姐死在公司，公司拿著數十萬的錢賠償，她首先一定做得是拿出錢給媽媽看病。
這是一個有骨氣又有傲氣的女孩。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死姐姐，可是，我知道姐姐一定不想讓你死。」女孩看向王濤的目光歸於平靜，紅潤的嘴角竟掛上一絲淒慘的笑意，「她說要讓自己的愛人幸福快樂一輩子。」
王濤從女孩的話裡聽出了很多東西，她的姐姐孟曉麗一定是戀愛了，而且孟曉麗還深愛著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絕對不是思源國際技術部的眼鏡男楊剛，因為經過法醫驗證，楊剛的dna和孟曉麗所懷孩子的dna完全不相匹配。
也就是說孟曉麗的男朋友另有其人。
可是，這個人又是誰呢？
公司裡沒有人知道。
「你有沒有見過你姐姐的男朋友？」王濤出言問道。
面前的女孩厭惡的看了他一眼，根本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女孩忽然站起身，對著王濤嫣然一笑，道：「不管你是出於是什麼目的殺死我姐姐，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如果沒有足夠的醫療費，我媽媽三天之後會死掉。而我今天正式輟學，開始打工，如果有個大腹便便的傢伙看著我長的還不錯，包養了我。媽媽的病就有救了。」
「如果沒有屑於包養我——我就只能去賣了，但我絕對不會做你的生意。」
女孩的笑容堅定，眼神冰冷，好像她所說出的話是天經地義一般。
女孩轉身，看了王濤最後一眼。馬尾辮隨著她的轉身輕輕擺動，如同一隻迷失方向的小鹿的嫩角。
「我叫孟曉凡，是孟曉麗的妹妹。祝你早日出獄。」
說完，女孩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般，消失在門口。
直到女孩走後很久，王濤才收回目光，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錶，眼神陰冷的暗道：看來計劃要提前了。
……
王濤正吃著韓雪送來的可樂雞翅，忽然聽到有警察在叫他的名字。
放下雞翅，用衛生紙擦了擦油晃晃的大手，跟著看守他的警察又一次來到由審訊室臨時改成的會見親屬室。
是凌霄山。
「你受苦了。」一見面，廳長秘書凌霄山開門見山道，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般。
王濤對著他點了點頭。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不是因為羅廳長的關係，凌霄山會跑來警察局探望一個殺人嫌疑犯？
「羅廳長很關心你，他讓我來看看你。」凌霄山帶著金絲眼鏡的眼睛看著王濤的眼睛，希望從他的眼神中看到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東西。
可是，讓他失望了。
王濤的眼神很彤定，沒有絲毫的震驚或者感激之色。就好像他早就算準自己會來看他似的。
讓凌霄山心中升起一絲無力感。
「帶我謝謝羅叔叔，我一定會好好改造的。」王濤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我不相信你會做這種事！」面對王濤超乎常人的鎮定，凌霄山首先沉不住了氣。一眨不眨的盯著王濤的眼睛說道。「殺了人，還讓死者攥著你的照片，這根本就不是你的行事風格。」
「是嗎？你對我又瞭解多少？那什麼樣子的行事風格才適合我？」王濤很有趣的看著面前義憤填膺的凌霄山。
「以你行醫多年的細膩心思，一定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只有傻瓜殺了人後，還讓死者握著自己的照片。而你，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傻瓜。」說著，凌霄山伸手解開了衣領上一粒扣子。
「謝謝你對我的高度評價。」王濤笑道，雙手交叉在一起，兩隻大拇指向上，身子微微前傾，「如果我就是那個傻瓜呢？」
「你不是。」凌霄山笑道：「傻瓜不會像你這般即使成了嫌煩還會這麼自信，傻瓜更不會說自己是傻瓜。」
「告訴我——」凌霄山幾乎做出和王濤同樣的動作，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要替人頂罪？」
王濤雙手一攤，笑道：「因為我是傻瓜。」
凌霄山身子又往前傾了傾，表情嚴肅的說道：「但是，羅廳長不想讓你做傻瓜。他要讓你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妙手神醫。」
「怕是要讓他失望了。」王濤摸了摸鼻子笑道。
忽然，凌霄山雙手攤開，哈哈一笑，取出一盒軟包中華，取出兩支，伸手拋給王濤一支，自己點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含笑的眼睛看著王濤，道：「如果我不來這一趟，恐怕才會讓太失望。他的眼光沒有錯，也從來沒有錯過。」
王濤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煙卷，皺了皺鼻子，說道：「對不起，我不吸煙。」
「我也不吸的，可是有什麼區別嗎？你不吸第一手煙，還不是照樣要吸別人呼出的二手煙？我今天很高興，一高興，我就想吸兩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一定是跟羅叔叔學的。」王濤指了指凌霄山笑道。
「正解！」凌霄山打了一個響指笑道。
「我不吸煙，但我喝茶，我知道你的車裡有一盒好茶葉。」王濤很無辜的說道。「雖然我沒看到茶葉包，但我的鼻子還是嗅到了它的清香。」
「你呀你——真夠無恥！」凌霄山指著王濤笑罵道。
「等著，我馬上就去給你拿。」凌霄山說著，把椅子往後一拉，樂呵呵的站起來，手指頭上不倫不類的夾著冒著白煙的大中華，一溜小跑出了房間。
王濤的心裡暖洋洋的，他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是陰謀家，最多也就是有些小腹黑罷了。
有了羅廳長這張底牌，他的底氣似乎更足了些。
「這可是產自安溪福美大丘化的毛蟹，據說，安溪福美大丘化的毛蟹茶樹都快絕種了，這種茶在市面上絕對是有價無市。我自己都不捨得喝，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無疑，凌霄山很會做人，就是一毛錢一斤的茶葉末子，被他這麼一推崇也能賣出個觀音王的價格來。
「沏茶！」王濤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說道。
「擦！小子，你還得寸進尺了？」